织梦地/文：青梅酱


    你愿意成为新世界的神吗？


    三号显然也早就有所猜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依旧不由地抬头看了过来。


    池停垂眸看着放在自己跟前那只邀请的手，久久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他给出的答案将意味着什么，只是……


    突然间有一个光影掠过, 只听“啪”地一声，一号落的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拍开了。


    始作俑者缓缓地踱步走来, 看似随意至极的一个迈步，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拦截在了两个人当中, 似笑非笑地对上一号的视线：“勃特勒，你这样就没意思吧？当初我接受你的委托时, 我们好像并没有提过这样的后续服务。怎么，帮你解决了你一手创造出来的祸害, 还需要负责帮忙解决后续的麻烦吗？”


    面对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语, 一号的神色间并没有丝毫怒容，而是缓声陈述道：“确实, 当初我并没有想到, 解决那个家伙的过程会拉到这么漫长。以我现在的情况, 恐怕真的没有再继续维持住这个世界的能力了。”


    他的视线从楼越刃身上掠过，看向池停：“池先生, 对于七号在你们世界所做的所有事情, 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 你的能力, 或许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请您，彻底地取代我。”


    平稳的声音落在空中, 沉静地带着深沉的期待。


    楼越刃的眸色已经低沉到了极点。


    当初他作为第一世界唯一被选中的玩家, 感受过了终极副本后就已经来过了这个织梦地。虽然当时确实因为勃特勒暗中的援助才没有遭到七号的毒手，而单单是被困在了副本当中，但是在之前找到三号过来支援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委托协议也已经自此结束了。


    俗话说得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既然七号已经彻底解决，那么余下的事情又关他们屁事。


    “搞些道德绑架的事情，多少就有些没意思了吧。”楼越刃哂笑一声，见池停依旧还留在原地没动，拉起他的手就要走，“走了，那些都是他们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不用理会这些疯子。”


    一拉之下没动，楼越刃眉头紧皱地回头看去：“池停？”


    池停朝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确实不是我的义务，而且我也很希望接下去的时间能够单纯地为自己而活，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我们那个世界，已经真的不在了。或者说，你是想提前做起准备来大家一起殉情？”


    楼越刃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含义，张了张口，低低地啧了一声：“要殉也是两个人一起殉，大家一起的那叫集体葬礼。”


    池停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勃特勒先生，我就一个问题。”


    一号：“你说。”


    池停问：“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个无限世界必将彻底崩塌吗？”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号应道：“是。”


    “嗯，明白了。”池停缓缓地点了点头，余光扫过那远处霓虹万彩的织梦树，“我会接替你的所有权限，但是与之相对的，你需要答应我三件事情。”


    一号：“只要我做得到的话。”


    “你肯定做得到。”池停微微一笑，“第一件事，我需要你们能够整理并集合关于我们世界的所有碎片，我需要那些副本，NPC，如果有的话，还有所有玩家的相关数据。”


    一号：“没有问题。”


    池停继续道：“织梦树已经长成，也就不需要再从其他世界收集所谓的‘养料’了。所以第二件事就是，同样其他世界的所有门自此需要彻底关闭，包括所有的设计者在内，不允许再次去到其他的世界当中。”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三号回答道：“这点我可以代替他们答应。”


    池停点头：“那么，最后一件事就是——”


    他的语调微微拉长几分，眼底温柔的眸色中带着一片坚定：“包括初始的一切制度都需要彻底推翻，这个无限世界，需要建立新的规则。”


    “只要成为新‘神’，你就拥有改变这里的一切权限。”一号回答。


    “那我就，没有其他问题了。”池停微微一笑，“虽然还有一点额外的安排，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再说也来得及。”


    他定定地看着一号：“那么所谓的交接仪式，准备什么时候进行呢？你应该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直接使用[精神权柄]这个能力吧？”


    “我知道，你的异化度已经很高了，直接让你强制接管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我会配合你完成这次的交接，就，现在吧。”话音落下，一号的手中已经赫然多了一把细长的光剑，神态平静地对上视线，丝毫看不出即将面对的是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死亡，“在我死后，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来接管我的所有能力，一旦超出时间，整个无限世界就会一并彻底崩塌。记住，池先生，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池停：“够了。”


    一号的面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像是一切结束下的释然。


    楼越刃看得不由不哂：“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死。”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当是为自己赎罪吧。”


    这样的话落，一号手中的光剑一转，剑刃就这样直勾勾地插入了胸膛当中。


    炸开的光芒顷刻间笼罩了整片织梦地，远处的织梦树如有感受地跟着震动了起来，原本平息的整个空间开始动荡，平静的时空中隐隐出现了分明的裂缝。


    三号看着那个颓然倒地的身影，神态间也是一派动容。


    但也很快收敛了情绪，睁着猩红的眼提示道：“注意，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知道了，不急，来得及。”池停缓缓地摘下手腕上的串珠，红线游走在他的指尖，从掌心划过的瞬间凝聚出了一滴浓艳滴落的血珠。


    他垂眸看着落地的瞬间从一片虚空中泛开了一片涟漪，对于眼下的一切，略有感慨地喃喃了一声：“原本为了避免自己失控才创造的这套模式，没想到，最终居然用到了这里……”


    一声轻笑之下，成片的白光从涟漪中绽开。


    无数的细小荧光隐隐地出现在了一号的身侧，逐渐汇聚，在无声中立起的那个身影，宛若与地面上的那人互相重叠。


    看着缓步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池停语调温和：“勃特勒先生，你愿意追随我吗？”


    “当然愿意。”


    一号依稀间还留有笑意的声音落下。


    池停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所有的光影渐渐汇聚成了地面上的那颗骨珠，没有收回，随着一下响指，直接招出了一个新的虚影。


    [规则权限]发动，短短的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作为无限世界终点的织梦地完成了从崩塌到重新稳定的全部过程。


    这就是七号一度想要的结局，只不过将这一切掌握在手上的人已经变成了池停自己。


    这本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局，但是对于池停来说，依旧感到还不够。


    他抬眸，看向虚影旁边的那个身影。


    属于一号勃特勒的精神残影，原本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早就已经安心消散，但是对于这个织梦地的执念，让他依旧留在这里久久没有散去。


    直到这个时候，那张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仿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眼看着这样半透明的身躯就要逐步走向消散，池停忽然招了招手：“稍微再等一下。”


    池停说完之后就低下头认真地鼓捣了起来，然而研究了很久依旧不得其法，只能转身看向旁边的三号：“一号那个[规则权限]要怎么用？”


    三号因为一号的死还有些沮丧，视线始终定定地落在那片精神残影上，闻言兴致不高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池停：“打开一下我的储物空间。”


    “……”


    三号的嘴角微微一抽，终于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这是一件非要现在去做的事情吗？”


    池停无辜地点了点头：“是的，非常重要。”


    三号无言以对，最终还是协助池停解开了储物空间的权限。


    片刻后，一只穿着公主裙的兔子玩偶被池停翻找了出来。


    楼越刃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池停微微一笑，操控之下，还停留在那的精神残影在他的牵引之下，直勾勾地被拍入了兔子的脑袋当中。


    几秒钟之后，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下，兔子的耳朵隐隐地动了动。


    三号：“……这是？”


    “[兔绅士特别限定版]，之前拿到的任务道具奖励。”池停说着，满意地看着兔一号在原地慢吞吞地走动了起来，“据说是一个完美的灵魂容器，就是看介绍需要每7到30天进行一次重启，不过看起来，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爪子的兔一号显然还没从过快“死而复生”的过程中反应过来，闻言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看了过来：“……你这是，一早就想好要这么做了？”


    “可以算是吧，毕竟救世主当多了，人总是会累的。以前肩膀上的责任确实太重了，在可操作性的局限范围内想要为自己活上一次，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池停缓缓地蹲下身子，笑着捏起兔一号的爪子，轻轻地握了握，“那么，让我来补充说明一下第四件事。”


    一派满意的笑容下，他的眉眼弯弯：“建立新的规则刻不容缓，这点我确实不太擅长，所以这个无限世界的稳定，具体还是需要一号先生多多操劳了。”


    楼越刃原先的不满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荡然无存，不忘轻描淡写地扎了一刀：“果然，提前退休这种事情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对吧，勃特勒？”


    “……”


    兔一号默默地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公主裙，半晌后问道，“可以，先换一身衣服吗？”


    话音未落，已经被三号直接地抱在了怀里：“当然可以，父亲大人，如果我的房间还没有崩塌的话，那里还有整个衣柜的玩偶衣服，可以供给你尽情挑选。”


    兔一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