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斗法
作品:《大师,风水罗盘out了》 雨淅淅沥沥,我坐在窗口旁,冷眼屋外的纷扰。
房檐像个贪心的商人,把雨水囤积后再滴滴答答地放出去,地面早已结成一个个小水坑,时常激起怨愤的气泡。
阿钟伯家算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快散架的竹椅外,就剩下那三条稻草龙了,如此的家境与这块大山里的风水宝地极不相衬。
我看小迪和阿钟伯谈得投机,自顾拿出背包里的饭团吃了起来。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三条未成形的草蠕虫,连我平时最喜爱的鲔鱼饭团也变得腥味十足了。
会讲究、能将就才是见过大世面的,我从心里暗示自己,刻意盯着蠕虫将就着进食。
不过视觉强加在味觉和口感上的错乱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嚼蠕虫那条肥肥的大舌头一样,黏糊糊的恶心极了。
我放弃了,为了挽留住鲔鱼在记忆里的鲜味。可当余光还未完全移开的一刹那,我仿佛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动态,似乎躺在最里面的那条蠕虫,动了一下!
我打了个激灵,心说是错觉吧?
先结结实实地确认过一眼,又疑义地看了看小迪和阿钟伯。
两个人仍在交谈,好像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人都有随大溜的心态,看到若无其事的两人,我揉揉眼睛,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沙沙沙……沙沙沙……”
草虫堆里传来一阵轻轻的摩擦声。
不对,不是错觉,这三条草蠕虫一定有问题!我重新转过眼来,等候它们下一个异常的举动。
“嘛嘎哩……瓦嚷雅……”
草堆里又传来怪异的声音,我把目光再次投向小迪和阿钟伯,心说这次你们总不能装聋作哑了吧?
“勃驮喃……迷伽……设泞曳……娑缚贺……弱吽鍐斛钵罗吠舍……”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贯耳!
紧接着,躺在最里面的蠕虫竟然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靠北!这东西是在自己念咒驾驭自己吗?
干你娘的!老鸡掰!还敢说这不是巫蛊!
那条蠕虫伴随着浑厚有力的咒语声,一点一点地攀附到墙上,最后整条都立了起来!
我赶紧捂住耳朵,心说坏了!这一定是中了“蛊咒”才产生的幻觉啊。
“嗡班札巴尼吽,嗡班札巴尼吽,嗡班札巴尼吽……”我一边喷着饭粒念降魔金刚咒驱逐妖气,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摸包里的佛牌。
恰在此刻,剩下的两条稻草龙也念着咒语晃晃悠悠地立了起来!三条草虫扭盘在一起,合成了一尾三头恶龙,表情板滞地俯视着我。
我扔掉饭团,单手紧捏佛牌,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跨步拉开斗法的架式,以一种必须盖过对方声量而接近破音的嘶叫,仰着头连贯咏诵着咒语,宛如西方神话中屠龙的魔法士。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连续的咏诵很费氧气,况且还是摧破一切魔障,最费心力的金刚心咒。我渐渐感觉眼前模糊了起来,而且还伴随着阵阵耳鸣,不知是缺氧了,还是被自己的声音震的。
但幻象并没有消失,它们依然活龙鲜健地摆动着身躯。我有些动摇了,一定是刚才中蛊咒太深,或是嘴里沾了鱼肉的荤腥,根本不足以发挥出降魔金刚咒的万分之一。
看来再这么僵持下去,势必难逃入药的命运了。
“嗡……班札巴尼吽……嗡……班札……巴尼吽……”
我上气不接下气,就像一条刚被装进渔船冷冻仓里,嘴巴还一张一合的鳕鱼,吸入与呼出的气息中充满了无助与凄冷的味道。
正在危若累卵之际,小迪居然挺身而出!
真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帮助了我,而且还用了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连我也听得懂的汉语“咒文”。
“小阿钟!不要闹了。”
“嘛嘎哩,嘛嘎哩,嘿嘿,哥哥真的很好玩欸。”
“快下来,姐姐给你带了超好吃的牛轧糖。”
“真的假的?等我……”
愉悦的交谈声打破对峙的僵局,在一楼与二楼间隔空传递,能确定另一个声音,就是邪恶蛊咒的主人。
恶龙重新躺回原位,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从二楼蹦蹦跶跶地跑了下来,笑嘻嘻地冲我喊着“嘛嘎哩,嘛嘎哩”,双手还比了个鬼爪的动作。
呃!!!……我真是……尴尬至极呀!!!这竟然是小孩儿的恶作剧!
一团灰色的东西在我体内滋生蔓延,它蒙住了我的心脏,又逐渐笼罩住全身,我感觉一片灰暗,巾门的事业算是走到尽头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人总是这么想,然后一面看着各种十字路口凹陷车头前抽搐的血人,一面闯红灯横穿马路。
我,也不例外。
认命吧,看来我注定必是池中之物,而且还是个很有天赋的小丑鱼。
昨天、今天,我已经彻底搞砸了,永远都在小迪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宽绰的房间里已无我立身之处,我正在地上寻找,眼前就有一个两指来宽的裂缝。
嗯,已经很宽敞了,完全能容得下我。
“真没想到,你还蛮有爱心的,把我们的小阿钟逗得这么开心。”小迪忽然说道。
“哦……啊……当…当然,我……一向都……挺入戏的。”我从地缝里探出脑袋,发觉自己的身体又慢慢变大了。
真是奇妙啊,没想到小迪竟是这样误会我的,呵呵,好吧,就这样误会我吧!一直误会下去!
误会,根本无需解释……
眼前的小阿钟留着一头短发,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
与她光着脚的爷爷不同,她穿着一双鲜黄色的帆布鞋,这种颜色显然不是很实用,一看就是那种“鞋子控”才会买的鞋。
刚才还很倔强的牛轧糖,被她在嘴里压扁了、再重新塑成别的形状,然后再压扁、再重塑……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小阿钟身上透着一种中性的帅气。
可能是流行吧,反正现在很多女孩儿都这样。相对的,也会孕育出许多腼腆害羞的男士,没有原因,大概只是为了平衡。
小阿钟的出现,让我些许打消了阿钟伯不怀好意的念头。
回想起来,就是因为阿钟伯那张酷似死人的脸,才让我起了防备心,也正是因为高度的警惕,才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我继续扮演着有爱心的角色,给小阿钟讲了几个令她很不屑的冷笑话。
大概一个小时后,雨停了,我们告别了阿钟伯家,起身直奔那栋被委托的住宅。
下过雨的山路有些湿滑,我和小迪沿着来时的石径向村内走去,路上没撞见一个人影,我们独自享用着雨后清新的气息。
村子很小,像一群依偎在一起的乞丐,我们走过几排房屋后便到了村尾。但脚下的石径并没有中断,一直朝山上延伸而去。
小迪一转弯,停在石径旁一栋三层透天的前面。
它像极了一个入行稍晚的叫花子,因为经过长年雨水的冲刷,只有它的外墙还能看到白色涂料的印记。
小迪止住脚步,回头俏皮地冲我一笑,“大师,就是这里了。”
我瞬间被这张美丽的脸打动了,完全放松了警惕,心想拥有这种甜美笑容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跟那种“死人脸”老头儿合谋害我。
一念佛魔间!我放下了嗔恚之心,赶忙回了声“好”,从背包里掏出罗盘开始定向。
小迪对罗盘这种传统法器没有一点兴趣,反倒是我紧张了起来,在鬼力的主人面前摆弄罗盘,就像在计算机前掏出计算器一样,着实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
我硬着头皮定完坐向,发现整个村庄面对的峦头基本相同,不管从哪个方位看,这里都应是块风水宝地。
虽然有些不舒服的形煞,但绝不至于如此克败家运。
再说了,如果真是穷山恶水的话,那全村的人家都应当会出现同样的凶事。
想到这,我心中有了几分把握,把罗盘交在单手,问小迪:“这个村庄的其他住户有没有同样的丧事发生啊?“
小迪摇摇头,“别家倒是没有,只有他一家这样。”
我心想既然外部没有煞气,那问题一定出在房屋的内部,不如到屋里再看个究竟吧。
打定主意后我让小迪上前叫门,等了许久门才“咯吱吱”地开了,一股老宅的霉味儿瞬间扑面而来,我赶紧掩住脸鼻,尽量避免过多吸入这种秽气。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开门的人。小迪又叫了两声,才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从屋里出来,他眼睛哭得红红的,没有一点他那种年纪该有的活力,一脸丧气相。
年轻人走过来并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反而对着门后说:“四叔!你怎么不应人呢?”
寻着声音我才发现,门后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表情呆滞,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就像一块刚出土的棺材板,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凶宅!我心想这一定是个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