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就是了。


    马车一路前行。


    路上，他偶尔也会让小宝珠下来玩玩。


    路边若是遇到有卖什么稀罕玩意儿的，他也会给小宝珠买。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段时间后，马车到了边境的城市。


    还没进到城里，雨就已经砸了下来。


    小宝珠趴在窗边，伸手去接雨点。


    她在家的时候，还没从见过这么大，这么连绵的雨。


    “叔叔，我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珠城了。”小宝珠兴冲冲地说。


    这里的雨点，噼里啪啦，就像是从天上掉下了无数颗珠子。


    怪不得叫珠城。


    “啊？是吗？”霍达心不在焉。


    其实这地方根本不叫珠城，叫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里是他能走来的最远的地方。


    把小宝珠扔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他准备在这待上两三天，熟悉以后，就把她扔下。


    他找了家客栈，交好房钱，就带小宝珠出来了。


    边境的城市，并不如小宝珠想象的美好。


    这些年边境战火连天，敌国屡屡来犯，住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会受到战争的影响。


    富人倒是还好，在哪儿都能活下去，可穷人就不一样了。


    要想在这样艰苦的地方活下去，就得卖儿卖女，讨饭过日子。


    跟随着霍达走了半条街，小宝珠的脸上，就不如一开始的开心了。


    霍英威也没想到，霍达会带小宝珠来到这种地方。


    他说他是来自南方的富商。


    可他此刻来的，分明是北方的边境。


    要么是他撒了谎，要么就是他知道他们在跟随，有意避开什么。


    不过，来的也正好。


    听皇上的意思，与邻国的战争，已经一触即发了。


    他这次来，也可以暗中打听一些，平时在京城打听不到的东西。


    霍达根本没意识到霍英威他们就跟在不远处，随意找了个摊子，要了两碗肉汤泡馍。


    这地方潮湿阴冷，喝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再幸福不过。


    小宝珠没吃过这东西，深吸一口鼻息，“好香啊。”


    说着，她就啊呜咬了一口手里的馍。


    随即她的小脸皱了起来，怎么这么硬啊。


    霍达笑了起来，“不是这样吃的。”


    他将手里的馍掰碎，泡进肉汤里，搅一搅，将自己那碗送到小宝珠眼前。


    小宝珠舀一勺，刚要往嘴里放。


    “老爷，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宝珠扭头看去。


    一个年轻女子，骨瘦如柴，带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


    他们身上没有带雨具，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女人脸上的水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我们吧……”


    霍达眼底露出几分不耐烦。


    这年头，谁不可怜？


    他不可怜吗？


    要不是找准了路子，干了几票买卖，他现在也这么可怜。


    霍达正要赶走他们，袖口就被小宝珠拽住了。


    “叔叔。”小宝珠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恳求，“给他们一点吃的，好吗？”


    霍达眼底露出一分讽刺。


    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这世上可怜人这么多，你帮不过来。”他说。


    “可是，我可以能帮几个就帮几个呀。”小宝珠说。


    爹爹曾经说过，做，就比不做好。


    霍达耐着性子，讲道理给她听。


    “咱们的预算呢，也是有限的。今天我规定，咱俩就只能一人吃一碗肉汤，给了她，那我们的呢？”


    “给了她，我们就要饿肚子，你还给吗？”


    小宝珠想了想，果断端起热乎乎的肉汤，“给。”


    那女子没料到小宝珠会有此举措，当即便感动到泪流满脸，一边疯狂道谢，一边给一旁的孩子喂饭，生怕她反悔一样。


    霍达看她一眼，“你给了她，我的可不给你吃啊。”


    说着，他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汤，美美的喝了一口。


    “没关系。”小宝珠说，“没关系。”


    她一路上都有热饭和点心吃，可对于这对母子来说，一碗热汤，可能就是救命的。


    她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真就在一旁乖乖地坐着，也不吵，也不闹。


    反倒是霍达喝不下汤了。


    “你这叫……”


    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愿对小宝珠说得太过分。


    他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会有善良的人。


    对上小宝珠不解的视线，他想了想，说。


    “你现在给她，是以为你不饿，如果你也饿了，就不会是这样了。”


    小宝珠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就知道你听不懂。”


    他把自己的碗，往前一放。


    “假设现在，就只有这一碗肉汤，你跟我都快要饿死了，你会把肉汤让给我吗？”


    小宝珠不假思索，“那可以一人一半啊。”


    一人一半，吃不饱，也饿不死，这样不是很好吗。


    霍达眯起眼睛。


    他倒是还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回答。


    “换一种假设，假设，咱们现在在水里，快要淹死了，这时票来一艘独木舟，咱俩只能活一个，你给谁？”


    “给你呀。”小宝珠还是不假思索。


    霍达撇撇嘴，“你是不是傻？”


    这可是关乎着，能不能活下去啊。


    小宝珠却不认为自己傻，这一路上，他对自己很好，而且还要带自己去找娘亲。


    她这是知恩图报。


    “你……”


    “你没救了。”霍达干脆收起自己要给她讲解的好心。


    她年纪还太小，听不懂这些事。


    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


    刚才她一脸清澈，说会救他。


    对上那双眼睛，他的心里很难没有一丝丝动容。


    霍达看看她。


    算了，不就一碗肉汤么，他还是买得起的。


    他把肉汤往那饥肠辘辘的女人眼前一推，又从老板喊：“再来两碗！”


    小宝珠脑袋靠近过来，“预算不是有限么？”


    “卖了你就可以了。”霍达瞪她一眼，“吃你的吧。”


    他这话，半真半假。


    他的确是要“卖了”小宝珠。


    远处。


    霍英威啃一口手里的烧饼。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全看在眼里了。


    “这个霍达……也不像是个坏人啊。”霍盛垚说。


    更像是嘴硬心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