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谁来说话？”


    村支书虽然是在问高家人，可视线却一直在高老大身上。


    高家老太太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高老头畏畏缩缩，让他站出来说话，估计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全。


    高老大边上年轻一点儿的男青年，看样子脸色惨白，虚的好像都站不住的模样。


    孙莲花一个年轻妇女，家里长辈和男人都在，自然是轮不到她说话的。


    “村支书，能不能让人找个凳子给我们坐坐？脚下虚得很，快站不住了。”


    高老大受伤的手臂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脸色宛如黑炭，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有额头上的冷汗，显示出他正在忍受着痛楚。


    他在程枫冷嗖嗖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处更加痛了。


    不知道程枫下了什么黑手，他和老二的手就像废了似的，一点都抬不起来。


    他俩的手臂怕是脱臼了，但也不敢叫程枫给他们接好，就怕他趁机使坏。


    只能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去找村里的老中医给看看了。


    对于高老大的要求，村支书点点头同意了。


    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话也好，省得站着一副剑拔弩张的，一言不合就动手。


    “涵涵、念友，去屋里拿凳子。”


    程枫吩咐两个小家伙。


    “我才不要这几个坏人坐我家的凳子。”


    涵涵小脸一板，一脸嫌弃地看着高家人。


    念友很老实地跑回屋里去搬凳子，不过他搬凳子却是给程枫、高苗苗和刘桂英三人坐的，完全没有高家人的份儿。


    被两个小孩子这么针对，高家人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真的跟孩子计较，因此脸上都有些尴尬。


    “念友……”


    程枫示意他去屋里搬凳子，这小子就是倔将的不肯去，最后还是刘桂英自已去屋里搬了两条长凳出来。


    其实若是按她脾气她也不愿意去，不过是看在村支书的面子上罢了。


    高家人纷纷落座，与程枫高苗苗他们这边相对，村支书作为调停人坐在两方中间上首。


    “说说吧？高苗苗同志哪里做得不周到，让你们竟然疑心到邪祟鬼怪上头？”


    村支书开口，语气不算客气。


    高家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高老大开口，“高苗苗从小到大没有读过书，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文盲，这个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


    “而她……”高老大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高苗苗，“她竟然能出口成章，而且居然还在你们村小学做了老师！一个文盲，突然变成知识分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若不是内里的灵魂换了，又该怎么解释？”


    程枫看着高老大正要说话，高苗苗轻轻拽了他一下，程枫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他本想跟高老大解释，是他教高苗苗认字读书的，但看她的反应，应该有更好的解释。


    高苗苗脸上露出悲凉的神色。


    “大哥和小弟因为是家里的男丁，不管是吃的用的自然都是家里最好的，上学读书当然不在话下，你们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知道我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得到一点点。”


    “在你们的印象里，大概从来都没见过我拿过书本，那不过是因为我都是在你们睡觉之后才有机会借用你们的书本来看。”


    “爹娘不肯让我上学，我抓住一切干活的空当来学习。家里的活那么多，我又要干家务，还要上工，就只有夜里那段时间拿来读书。”


    “那时你们都已经睡下了，当然不知道还有一个渴望学习知识的我，在拼命地学习。”


    说着，高苗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其中蕴含着说不出的酸涩。


    “我为了夜里能偷偷读书，将家里的蜡烛的烛泪搜集起来，装到铁皮盖里烧熔，放上棉线，充作我夜里读书的小灯。就是为了防止爹娘发现蜡烛短了或灯油少了，怀疑上我，从而断了我的求学路。”


    这是当初高苗苗展露出自己识字的时候就想好的说辞。


    她当然知道从前的那个高苗苗是个文盲，一个文盲突然变得识字海文，外人不明就里还不会如何，亲近的人肯定会觉得奇怪。


    她的这解翻释倒是合情合理，而且还有一些生活的细节在里面，大大提高了可信度。


    而且高苗苗还借此揭开了高家人重男轻女的陋习，她想让外人也看看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可惜，高苗苗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仔细一想，也是，在这样的偏远农村，重男轻女的家庭多的是。


    察觉到高苗苗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程枫绷直了嘴角，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苗苗的话你们可都听得清楚了？”


    程枫冷声问对面的高家众人。


    高家人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苗苗在高家时，他们确实对她不怎么样，只知道要她干活，哪里会注意到她夜里会偷偷爬起来读书？


    “哼，为了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怀疑，就跑到我家里来找事，真是愚笨又好笑！”


    刘桂英冷笑了一声，丝毫不给高家人面子。


    “还口口声声说你们女儿如何如何的？原来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如果你们真的疼爱苗苗，怎么会发现不了自己家女儿天天夜里起来读书！也不会跑到我家里来让人看你们的笑话了！”


    “怪不得当初为了三十块彩礼，就让我把人领走了，连酒席都没摆，原来你们就没把她当成自个儿的亲闺女，当成摇钱树来着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苗苗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就不是我的亲闺女了！”


    不知道刘桂英哪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黄红梅立即大声反驳，那架势好似刘桂英再多说一句，就要和她干仗似的。


    “哟，被我戳中肺管子了？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刘桂英才不把她放在眼里，边说还示威似的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扫把。


    “你你你……你这个泼妇！”


    黄红梅不甘示弱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