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作品:《[红楼]弟弟太野,疯批反骨

    平心而论,她自然不想有陌生女子进门,代替她母亲的位子,她不愿唤旁人母亲。

    但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也怪不得父亲,世道如此。

    现在父亲说,不续娶了。

    黛玉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欢喜,轻轻嗯了一声。

    “阿铎那里,我过几日,便同他说。”

    “好。”黛玉点点头。

    林海又趁机道:“我们父女之间,实在不需遮遮掩掩,原先总觉得你们还小,实则你们之聪慧远胜他人,倒是为父着相了。”

    黛玉听父亲这样软和坦诚,心里难免感动,抬头道:“爹爹,我会看好阿铎的。”

    “没有这样的道理,阿铎不是你的责任,你莫要想岔了,日后如何,不得而知,咱们尽力而为便是。”

    黛玉认真的点头:“玉儿记下了。”

    “你母亲身边的陶嬷嬷,以后就去你院子里伺候,后院怎么个章程,你可以自己定夺,想必现在也没有敢生事得了。”

    林海说完,又立刻觉得末尾那句话,有些多余,黛玉再以为他是讽刺林铎的意思…

    轻咳一声,补了句:“我已经吩咐了,园子里的坑,用石头围起来,不必填上,也是给他们一个警醒。”

    黛玉点点头,父亲能这样说,已经很是难得了。

    “后院里的同前头牵扯颇多,便容易生事,待你母亲百日,就用祈福积德的由头,放一批人出去,后头院子的人,就由你来定,可好?”

    “是。”

    林海笑了笑,起身要走,黛玉送到门口,他一边穿油衣,一边像是随口道:“过几日,阿铎好些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用个晚膳罢。”

    “好。”黛玉声音带着喜意。

    “雨凉,回屋去罢。”林海看了她一眼,走进雨里。

    黛玉回了屋子,先放轻脚步进内室,看看林铎醒了没。

    林铎帐子没有放下来,一览无余。

    黛玉离着一步远停下,微微一笑:“还装呢?”

    林铎眼睛动了动,有些迷茫的睁开:“阿姊?你来了?”

    “刚醒?”

    “唔。”

    “刚才父亲所言你没听到?”

    “怎么?又骂我了?”林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爬起来,脸在被子边缘蹭了蹭。

    “还装?你鞋子放的歪了。”黛玉上前点了点他的额头。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铎捂住眼睛,也笑了:“阿姊,你诈我。”

    “对呀。”黛玉顺手有捏他的脸。

    林铎也不躲:“我都听见了。”

    “恩,倒省得我再同你说了。”

    林铎放下手,爬了起来,他没有什么欢喜之意。

    黛玉如何不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不要喝水?”

    “喝了。”

    “又喝凉水!”黛玉脸一冷。

    “没,暮鼓给我送了瓜汁子。”林铎指了指窗口,果然开了一道缝。

    “瓜性凉!那还不如凉水!”黛玉气了,又要捏他脸。

    林铎可怜兮兮:“阿姊,嘴里苦。”

    黛玉手由捏变成了摸:“给你拿点蜜饯好不好?姜香梅子?”

    “落乌梅。”

    “好。”林铎满意了,又冲黛玉笑。

    黛玉让人去拿来了乌梅,先给林铎喂了温水,才在他掌心放了两颗。

    林铎捏起一颗,习惯性的分给黛玉。

    黛玉也不提醒,接过就放进了嘴里,林铎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颗,赶紧吃了。

    黛玉忍俊不禁,又拿了一颗,塞进了他的掌心,然后对他眨了眨眼。

    一如幼时。

    兴许是林海态度的转变,林铎身子好的很快,三五日,又开始入学。

    不是用滚的,而是改成了翻跟头,也不跟夫子说,待写完了一篇字,夫子一看到处是黑灰的纸张,用戒尺敲了敲桌子。

    林铎得意的举起手:“翻跟头来的。”

    “头悬梁锥刺股嘛…夫子上回说的,不敢不从。”

    夫子脸色难看,似乎被气到了,也不让他去洗,继续讲书。

    这次讲的有些兴起,一直讲了一个多时辰还不曾停下,林铎偷偷按了按肚子。

    咕噜噜,饿了。

    夫子听到了,叹了口气:“罢了,你先用些点心吧。”

    趴在窗口的暮鼓,晨钟跳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一打开,林铎就有点懵,是软糯的牛奶蒸糕,很好吃,就是没有筷子,得用手抓。

    他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悄悄的往后退。

    “干什么去?”

    “洗手。”林铎一脸乖巧。

    “不必了,就这么留一日罢。”夫子微笑。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林铎愤愤的想。

    咕噜噜。

    林铎的肚子不可避免的又响了两声。

    他将手指在衣服上狠狠的搓了两下,尤其是拇指和食指,然后伸出去捏住了一块雪白的乳糕,迅速送进了嘴里。

    夫子瞧着有些恶心:“礼义廉耻,都被你吃了。”

    林铎听了反而没有芥蒂了,一块块的吃的飞快:“卧薪尝胆,不拘小节。”

    夫子冷笑:“也不必吃太多,听说你父亲今晚同你用晚膳。”

    “那我更得多吃些。”林铎咽下去才道。

    “省得吃着吃着就要站起来挨骂,回头吃夜宵,就该积食了,毕竟我还小呢。”

    “你当知,他不会骂你。”

    “这可难说。”林铎逐渐面无表情。

    夫子敲了敲戒尺:“可怜天下父母心。上课。”

    林铎把剩下的几块全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坐好,暮鼓,晨钟又从窗口跳了出去,廊下的无二准确的把脸转向他们,然后冲他们挥了挥手。

    比了个口型:“瓜,吃吗?”

    暮鼓,晨钟毫不犹豫,奔了过去。

    阿弥陀佛,吃瓜吃瓜。

    天擦黑,林铎出了夫子院子,果然看见林海的小厮候在那里。

    “大爷,老爷说请您去一起用膳。”

    “恩。”林铎脸色淡淡的。

    后面跟着的暮鼓晨钟听了,自觉的离开了,林铎没有小厮,他就这么一个人往林海的院子而去。

    黛玉等在院门处,手里执一盏灯。

    “怎么拿了这个。”林铎过去后,忍不住笑了。

    这个灯仔细看看,隐约能看出是个猪头。

    “整理东西,就看到了,物尽其用才好。”

    黛玉她虽未长成,站在那里却有一股子遗世而独立的气质,猪头灯在她手里,也不那么丑陋了,她不嫌弃,面色透着浅浅的欢喜。

    “改日,我再给阿姊做一个就是了。”

    “好。”

    两人相携而入,又齐齐行礼请安:“父亲。”

    “恩,坐吧。”

    黛玉落座,却看见林铎的双手,灰扑扑的。

    她没有挑明,只吩咐风轻,“给大爷打水洗洗手,沾了墨了。”

    说罢给了林铎一个眼色,林铎冲她眨眨眼,就去外间洗手去了。

    林海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只当没看到,低头饮茶。

    菜都是提前备好了,丫鬟们鱼贯而入,很快上齐了,林铎在林海动筷子后就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黛玉眼神划过两人,在林铎冷淡的神色上停了停。

    她家人口简单,父亲又忙,故而每次一起用膳很是难得,也就不十分遵从食不言寝不语,多是会说上几句话的。

    于是,她做了个窃喜的表情小声道:“阿铎,父亲说,不续娶了,以后就咱们一家三口。”

    林铎恩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规劝:“子不可言尊,好好吃饭。”

    “自家人,随意些,也不妨碍什么。”林海道。

    “规矩不可废。”林铎把饭咽下,然后才道。

    气氛冷了冷,黛玉吃了几口米饭,另找了话题去缓减尴尬:“爹爹,听说,去净寻寺的桥塌了?”

    “恩,这次雨太大,且不止那处,城里也有古建坍塌,城外村落里,许多农户都遭了灾,如今府尹忙的很,一时半会,那座桥还顾不上。”林海道。

    “那我们府里可要去施粥?”

    “不必了,施粥的盐商不少,我们不用去凑那个热闹,不如捐些银子,去修一修那座桥。”

    “爹爹说的有理。”

    林铎恍若没有听见,吃了一碗饭,又让人添上一碗。

    黛玉也没硬拉他参与,又同林海说了两句,就也专心用饭了。

    林家饭后没有立时用茶的习惯,林铎漱了口,待林海坐回主座,他就起身告退。

    “我听说你这两日,多有熬夜,课业是学不完的,你正长身体,还是早睡为好。”林海没有立刻放行,反而多说了一句。

    “是。”林铎拱手。

    “去罢。”

    “是。”林铎再次行礼,没有多说一句的意思。

    黛玉只好道:“爹爹不要只关心阿铎,自己也要早睡,公务是处理不完的,身子却是自己的。”

    “好,爹爹听你的。”林海露出笑容。

    “对了,玉儿,明日就让你母亲的陪房陶嬷嬷,去你院子里伺候罢。”

    黛玉了然,点头:“是,爹爹。”

    “切记,莫要劳累。”

    “玉儿知道。”

    “去罢。”林海笑了笑。

    黛玉这才行礼离去,出了院子,林铎慢悠悠的才走出十几步,听见她的动静,立刻回头。

    黛玉几步追了上去,摸摸他的额头:“怎么出汗了?一会回去不得饮茶,早些歇着,听到了么!”

    “知道了阿姊。”

    林铎同她并肩而行,把她送到了垂花门处,风轻把手里的灯笼给了他。

    “大爷,小心脚下。”

    “恩。”

    林铎拿着灯笼,轻轻晃了晃,却不走的。

    黛玉噗嗤一笑:“你大了,可不许说去我院子里睡这样的胡话了。”

    “不是。”林铎犹豫了下,才道:“阿姊,方才…你不劝我么?”

    “不。”黛玉回答的干脆利落,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林铎看她背影消失,自己呵呵笑了,然后有些欢快的往后走。

    走了几步,突然道:“萧一,我阿姊突然给暮鼓晨钟送食盒,同给我的汤一起,送了好几日了。”

    萧一落地,手里转着一把匕首,在月色下,闪着冷冷的光。

    林铎有些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如此?”

    他收回目光,又道:“上次我阿姊去定念堂寻我,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几乎没有沾湿自己,是你帮了她吧?暮鼓晨钟还没那个能耐。”

    萧一点点头,“受人之托。”

    “这话有点意思,这里能让你应的只有夫子和我父亲,夫子不会无缘无故去照顾我阿姊,那就只有我父亲了。”

    “可他为何呢?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不应该防着你么?哦,你的武功,府里没人防得住,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他平时不是就爱端着文人之风么…”林铎喃喃自语。

    “不知。”萧一面色不变,这世间规矩教条,与他毫不相干。

    林铎看着灯笼昏暗下来的光,幽幽一叹:“前路迷茫,我比这只灯笼强不了多少。”

    萧一停下旋转,将匕首抛了出去。

    “恩?有东西?”林铎立刻警惕。

    “一只鸟。”

    两人走了十步,匕首果然在树上扎着一只鸟,血流了下来,没有挣扎的样子,羽毛完整,可见是一击毙命。

    “厉害。”林铎赞叹。

    萧一拔出匕首,用鸟羽擦了擦,然后道:“此处无光。”

    林铎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灯笼,忽的笑了:“多谢。”

    前路黑暗,那就学会在黑暗里穿行。

    林铎豪情万丈,扔了手里的灯笼:“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噗通!

    萧一看着摔的狗啃屎的林铎,手里的匕首顿了顿,又继续旋转起来。

    噗通!

    噗通!

    噗通!

    林铎回到自己院子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前路漫漫,全都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