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作品:《私慕

    接下来的日子,陡然快了许多。


    江南不放心,回了一趟老家,给家里装上监控,又嘱咐父母夜里关好门,平时上街溜达也要小心。给父母看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事故图片,父母郑重答应之后,她这才安心回了坛城。


    工作上,她的个人账号接了几个公益项目,便想再次找总编辞职,但总编以人手不够为由,多留她半年。


    江南想着忙碌一点也好,便答应下来。


    于是三天两头地往外跑,采访、拍摄、写文案、制作视频,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一晃,半个月便过去了,她像忘了有岑君这个人一样。


    直到收到母校A大的校庆邀请,她才想起来,岑君也是A大的毕业的,还是A大最引以为傲的传奇人物。


    那他岂不是也会去?


    原想不去算了,但是毕业三个月了,室友纷纷表示要在校庆上重聚。


    经历了前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她现在特别想跟熟悉亲近的人说说话。


    于是答应下来。


    校庆那天,学校举办了隆重的文艺汇演,节目精彩纷呈,江南和三个室友坐在一起,在台下卖力鼓掌。


    大家都看到岑君了,听说他是从国外赶回来,所以进来得晚。


    校长亲近迎接,并领着他坐到了第一排。


    时隔半月未见,江南有些恍惚,她对周遭女生的欢呼和议论充耳不闻,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惊觉这个男人似乎从未有过变化。


    永远那么英姿挺拔,永远那么骄矜倨傲,西装和衬衫在他的宽肩窄腰上,宛如浑然天成。自带一股商务精英的干练,又透出几分慵懒贵公子的闲适。


    五官深邃而立体,眉宇疏阔,温和中带着些许距离感。


    进来时,略带歉意地朝观众席这边点了下头,眼光扫过全场,在某个角落里停留了一秒,之后便泰然落座。


    汇演结束后,向思雨说要去找Evan,习惯性地拉着她一起走。


    江南默了一秒,王薇薇反应快,冲向思雨皱了下眉头。


    大家还不习惯,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而且还不是和平分手,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但人算不如天算,在礼堂的后门口,人群逐渐散去之后,一行人还是撞了个正着。


    陈素的耳环掉了,她们要回去找,在路上撞见了曾昱博和潘悦,而岑君和Evan恰恰站在后门口,朝这边望来。


    所有人皆神色一凛,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南心想,全当不认识吧,自己走自己的路就好。


    但潘悦不知怎么想的,见到她时竟一步冲了过来,曾昱博拉都没拉住。


    她来势汹汹,表情凶狠,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


    话来没说出口,手臂倒是扬了起来。


    岑君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却被Evan拉住:“别去。”


    男人眼神里有着狠厉之色,似乎天大的事也阻止不了他。


    但下一秒,曾昱博拦在了江南面前,高高的个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岑君收回步子,唇角绷得更直了。


    曾昱博似乎没有了任何顾忌,对潘悦低吼道:“你发什么疯?!干嘛找她麻烦!”


    潘悦想推开他,却没有那个力气,所有的怒火转为悲愤,带着哭腔喊道:“不是她,你会跟我分手吗?!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吧?!”


    路边走过的学生,三三俩俩停下来,探究地朝这边望。


    曾昱博好像也没有了耐心,冷淡回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很清楚。我只是不想再继续一个错误的决定,你走吧。”


    潘悦指着曾昱博,好半天没说话,临走时,只狠狠地扔下一句:“你等着吧,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等潘悦走了,曾昱博长舒一口气,回过头来。


    江南只是向他点点头,而后绕过他朝礼堂走去。


    到了礼堂门口,抬眸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岑君的眼睛。


    她飞速地移开,一声不吭地往里走。


    再回头时,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刚刚的对视,仓促得像疾风闪电,使人摸不清眼底的情绪。


    陈素的耳环找到后,她们四人去校外吃了一顿火锅,坐在熟悉而热闹的环境里,每人开了一罐啤酒,絮絮叨叨地说着毕业后的事。


    江南只说了工作上的事,和岑君的感情更像是种隐秘,实在无从告知。


    好在大家猜测她太过伤心,也没人主动提起。


    聚餐结束后,大家都有私事,就此告别,她们约好以后每年聚一次。


    江南沿着小吃街一路往回走,突然不想坐车,只想吹吹夏末的夜风,任微热的清风肆意抚乱她的心事。


    手上提着三份礼物,是室友提前送的生日礼物。


    往年她们从不互送礼物,但今年,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准备了。


    明天是九月十五号,原来时间过得这样慢。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跟岑君重逢,今年就已经分手了。


    一年时间,经历得实在太多。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尽量不去想那个男人。


    但似乎没有办法,不论是路边亮着牌匾的牛肉面店,还是匆匆路过的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亦或只是一个卖气球的老人,一阵松木的香味,一个咬了一半的馅饼……


    她都能想到他。


    在记忆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


    庞争坐在书房里,指节敲打着实木桌面,桌上摆着那份黑白复印件。


    桌前一个黑衣男人在向他报告,语气恭敬:“确定他们没有任何来往,不论是电话还是信息,都查过了。今天在A大校庆上碰面,两人没有交流,有人找她麻烦,岑君也是冷眼旁观。”


    庞争闻言,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秒。


    这才举起那份文件,细细端详起来。


    他才不会像个二愣子一样,随便相信那个女人。


    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清楚,这份文件没有问题,才会下手。


    庞争在这一百个股票池里,反复斟酌,并查阅了许多资料,最终找到了那个基础面最好,前景和利益最可观的公司。


    “欣翰电子。”他默念着这四个字,宛如抓住了一把开启财富之门的钥匙。


    但他并不想孤注一掷,毕竟岑君是只隐藏的老狐狸,心思深沉、手段狡诈,只有他这种与他共事过的人才会知道。


    他决定先将公司的四分之一资金,投资到股票池里几只名声在外的白马股上,先试探试探这份文件的虚实再说。


    三个月后,待市场逐渐明朗之时,才是他真正动手的时候。


    第二天,江南坐在前往湘西的高铁上,接到了曾昱博的电话。


    他先是祝她生日快乐,然后提起了去年没送出的那份礼物,语气颇为遗憾:“不准备送你了,我自己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江南还是谢了他。


    寒暄几句之后,没有太多话讲,气氛陡然沉默。


    江南听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便问他跟潘悦分手之后,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曾昱博欲言又止,犹豫几秒之后终于告诉她:“其实即使不分手,这份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泰姆的总裁即将换人,听小道消息说,欧总只是签了协议才代理总裁职位,实际的控股人是……反正接下来,公司可能会进行大幅的人事调动,现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是吗……”江南有一秒的错愕。


    这才想起来,欧阳敏说要去欧洲留学的时候,神情里是藏不住的洒脱,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缠绕的枷锁一般。


    但她马上安慰道:“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换了领导,我相信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他真的开除你,那就是有眼无珠。不过……一个总裁都要找人代理,偷偷摸摸的,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曾昱博哑然失笑,百般不情愿还是解释了一句:“有时候为了避免不良竞争,是会隐藏控股人的真实身份,防止在企业初期就被别人视为眼中钉。这是韬光养晦的一种方法,也不能说偷偷摸摸吧。”


    “你还帮他讲话!”江南撇了下嘴,无语道:“这人谁啊?”


    “……”曾昱博没直接回答,只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然后高铁进了隧道,信号不好,匆匆挂了电话。


    *


    潘悦原本上班就不积极,最近更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当然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到处吃喝玩乐去了。


    直到曾昱博跟她提出分手,她才没了逛街的兴致。


    第二天校庆的时候,想去A大堵人,没想到曾昱博根本不给她交流的机会。怒火攻心之际,正好看到了江南,于是冲上去找她麻烦。


    事后,她也觉得自己做的过火了,想像以往一样跟曾昱博道个歉,然后威逼利诱一番,让他别分手。


    但这次显然不同以往,曾昱博竟然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潘悦气得在家砸了不少东西,闹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直接杀回公司,想要她爸为她做主。


    但才走进公司大门,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员工们行色匆匆,偶尔有人瞟她一眼,也没有像过去那样跟她笑着打招呼,反倒唯恐避之不及。


    潘悦的怨气更重了,简直看什么都不顺眼。


    冲进她爸的办公室时,潘清泉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这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只穿着衬衣,袖扣胡乱挽起,头发被揉得很乱,胡渣还没来得及刮掉,与以往精明能干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听到关门声,回头扫一眼,看到进来的是潘悦,脸色更差了。


    一通电话不过几分钟,他却说了许多软话,也不知对方是谁,听得一旁的潘悦直皱眉。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潘清泉也没理她,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神情烦躁。


    潘悦忍不住了,径直冲她爸喊道:“把曾昱博开掉!立刻马上!我一秒都不想看到他在公司了!”


    潘清泉咬着牙,到底没控制住火气,一茶缸子砸在实木桌上,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