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选择终失心上人2

作品:《秋月空悬

    奇怪。此时都入秋了,为何这池秋水裹住自己,自己反倒没觉着冰冷。

    江浸月好奇,绝望地好奇——原来是因为她的心比湖水还冷。

    是了,她的心上人,那个最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聪明人,一番权衡后。

    没有救她,而是救了郡主。

    原来,他要江山,不要她。

    一切都发生的好快,上一刻她江浸月还泡在湖里,下一刻她就被一个陌生人救起了。

    上次在翠湖,被救后她像条死鱼躺在船板上;这次在星阳湖,被救后她像没事人那样端坐在船板上,挤着湿发上的水。

    此时此刻的江浸月盲了聋了废了,她听不见身边的动静,她看不见身边的人影,她挤不出一滴湿发上的水。

    可是只有老天爷知道,她的手颤得有多厉害,她又多么心灰意冷。

    这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这个人应该是贺绻吧。应该,江浸月都不确信了,这个给她送来迟来温柔的人会是贺绻吗?还是她出现的幻觉。

    贺绻把湿漉漉的佳箩丢给容王妃后立刻跳过来搂住失魂落魄的江浸月,不停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浸月听不清,只觉耳边嗡嗡乱响,好吵,吵得她脑袋要炸了。

    疼。

    很疼。眼睛疼、耳朵疼、脑袋疼、喉咙疼、手疼、脚疼,哪里都疼。

    如此鸡飞狗跳的场面,容王妃却看得很顺眼,很心花怒放,那种得意在她脸上根本掩都掩不住。

    她雀跃地唤着贺绻:“七爷请随妾身去取另外一半兵符。行船只需一炷香光辰。”这是催促他快点回到她们这条船上。

    旋即容王妃立刻趾高气扬对着那个船夫老头道:“快下暴雨了,天也快黑了,你撑船把江姑娘送回岸。”

    闻言,船夫老头就捡起那双被他丢在船尾的船桨,正这时,贺绻喝一声:“慢——”

    紧接着又叫一声:“阿观你来这条船。你来负责把月儿送回去。”然后垂头轻轻点了一下江浸月的额头,“月儿等我回来。”

    谈话间,两条船的船夫就调换完了,船夫老头去给容王妃那条船掌桨,而阿观则带着江浸月往岸边靠。

    贺绻如此安排其实更得容王妃满意,毕竟这条船上四个人,其中三人都是自己人。

    很快两条船就错开了距离,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就在还有十丈远就要靠岸时,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又狠又猛的砸在了船板上,似乎再一会儿,船板就要被凿穿。

    “坏事了——”划桨的阿观忽地嚷起来,“忘了把信号烟火筒交给院长。”

    谁的嘴里都是家国重事,只有她江浸月一人无足轻重。

    她背对着阿观,沉声道:“送我上岸后你就去找珀王会合。”

    “可是……”阿观迟疑。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

    面对如此冷静还善解人意的人,阿观不由插嘴想替院长说点好话:“江姑娘请你不要责怪院长没先救你,其实院长……”

    江浸月清冷地打断他后面的话:“明白。”

    此话,无论阿观再说什么话江浸月都不再应和,呆木木地坐在那里,阿观忽然觉得这道背影好落寞。

    江浸月上案后,朝身后挥挥手,那是示意阿观走,去找他的院长大人。

    雨势愈来愈大,没有真气江浸月觉得脚下的淤泥都快把她拖死了。

    一步一步,终于见到了她骑来的马。

    这里只有一片草坪,没有大树可以躲雨,江浸月见这匹马已经被淋成落汤马了,跟她一样可怜。

    瘪瘪嘴,终于哭出声了。

    江浸月很迷惘地翻身坐到马背上。天大地大,这次是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最终,她取下右手戴的那只磁鱼手链,狠狠往后一丢,然后夹着马朝客栈的反方向走了。

    越走越远,再不回去了……

    --

    另外一条船上,雨点也毫不留情砸在船板上,因今儿出门观过天象,阿观特意备了两把油伞。

    此时,容王妃撑着其中一边油伞,将她自己与早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宝贝女儿多此一举地都遮了进去。

    贺绻没有撑伞,孤立船头。

    他想起了一件事。

    昔日在泰州,虽然一番告白后他们顺利成为恋人,然而大多时刻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都还觉得害羞,不好意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克制。

    次日他有差事要出一趟城,结果等办完差回来,天已全黑,天上还飘着雨丝。

    他一心要急赶回去见心上人,却不料心上人就站在城门口等他。

    那时江浸月躲在一家布庄的屋檐下,正埋头转着伞尖玩,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望了过来。

    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像星星掉在了里面,叫他一辈子忘不了。

    江浸月见是他回来,立即把伞丢了张开双臂就朝他奔来,人到眼前时却忽然一顿,接着猛地一跳,双手勾住他脖子,双腿夹住他腰杆,一出言便要了他的命:“大人,我想你了。”

    结果才开始孟浪,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同时害羞起来。

    江浸月猛地松开腿跳在青石板上,垂眸绞着手指不说话,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挥手屏退所有侍从,然后很自然地背过身,缓缓半蹲下,双手往后揽。

    “手这么凉,肯定等久了。月儿上来,我背你回去。”

    小妮子先是扭扭捏捏一会儿,少顷活蹦乱跳跑回去把伞捡回来,便纵声一跳,雀跃地蹦跶跳上背。

    空寂的青石板路上,他背着江浸月走在长街上,细雨纷纷,江浸月幽幽将伞一撑,遮在两人头顶。雨滴滴答滴答,若轻若重地打在伞面上。

    她小声问:“大人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伞吗?”

    他嗯了声:“我愿意一辈子为月儿遮风挡雨。”

    从回忆里出来,贺绻揉着痛胀的太阳穴,心里慌了起来,像有一匹没有驯服的野马,左冲右撞。

    不安感,越来越强。

    正这时,后面传来阿观的声音,贺绻回头一怔,立刻怒骂:“我不是让你护送月儿回去吗?”

    阿观丢开船桨,轻功一施飞到他们这条船上,站在贺绻面前心虚地说:“我东西忘交给院长了。江姑娘知道后让我尽快赶来与院长会合。”

    贺绻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骂:“蠢货。”然后话锋一转,关心道:“月儿她还……好吗?”其实他也心虚。

    阿观一五一十地说:“江姑娘说她明白大人方才的举动。”

    贺绻惊愕:“她真这么说?”

    阿观老实地点点头:“是。”

    贺绻心头那丝丝的不安感,顿时减弱不少。然而没过多久,又翻腾出来,且越觉越不对劲。

    正待他还未理清这些头绪,身边的容王妃开口了:“好了,这剩下半枚兵符,并先前让七爷过目的另半枚兵符,一并奉上。”

    说着,容王妃取过佳箩腰间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枚半兵符,同时拿出自己身是另半枚,道:“妾身恭喜七爷,恭喜二爷。”

    贺绻将两块兵符一合,听见啪嗒一声,忽然脸色一青,嗔怒道:“你这贱/人竟敢拿假货骗本王。”

    这话一出,容王妃刷的脸就白了,她本以为能瞒天过海的,怎料贺绻这杀神火眼金睛。

    一旁的阿观立刻动手擒住容王妃,朝她膝窝猛地一踢,就迫使这个素来目中无人惯了的女人,双膝齐齐对着贺绻跪下。

    贺绻怒不可遏,甩手就送给容王妃两巴掌:“找死!”

    容王妃吃呀咧嘴吐出一口血,阴恻恻笑起来:“要死也是你。箩儿——”听到口令的佳箩立刻在拿出一只口哨放在嘴边,迅雷不及掩耳地吹了起来,最后狠狠撞向阿观。

    趁阿观被撞得踉跄之际,容王妃拼劲挣脱了他的束缚,纵身一跃跳进了湖。

    母亲竟然自己先逃了,做母亲的把女儿留给了敌人,自己逃生了!!!

    佳箩显然也是没料想到这一幕,瞪大双眼愣看着湖面,努力寻找着母妃的踪迹,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只见湖里埋伏的容王水师的兵卒们,像死鱼一样,一条接一条地出现在湖面上。与此同时,两岸的树林里,像长蘑菇一样,一朵接一朵地冒出人头。

    眨眼间,水里岸边涌出上千人。

    而弃女逃窜的容王妃则被四个水兵簇拥着现身在百米之外,很快她就登岸了,然后下出一道死令:“七皇子串通二皇子篡夺皇位,诸将士替本妃杀了这个乱臣贼子。凡射杀贺绻者,四爷会向圣上请旨封侯。”

    然后又放话给贺绻:“七皇子若你乖乖把佳箩放了,本妃答应向四爷求情给你保具全尸。”

    闻言,贺绻开怀大笑,竟丝毫没有一丝胆怯:“好啊,自投罗网了。”旋即他转面看向阿观,“今儿你有功立了,这可是老四养的最大一只鬼。去吧,我要活的。”

    “是,院长。”阿观立刻对天放出一枚信号烟火,待烟花在雨夜中炸开时,他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七哥哥你放了佳箩吧,佳箩会好好劝母妃手下留情的。”被点了麻穴的佳箩坐在船板上竟然还有胆量威胁。

    “好戏才开唱,走什么走。”贺绻嫌恶地提溜起佳箩,朝最近的一处岸边飞去,阴森森说道,“我得让你好生看看你娘的下场是什么。”

    然后就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动手!”

    佳箩还没弄明白贺绻这声动手是说过谁听的,下一刻就见四面八方出现一批黑衣人。

    ——是靖监院的黑鹰刺客。

    只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拧一个南瓜大小的不知名纸筒,引线一点就把“南瓜”纷纷丢进湖里,最快五弹指,最慢二十弹指,这些“南瓜”就把她母妃带来的一众容王水师兵卒们炸成了血糊糊的南瓜酱。

    飘在湖面上的尸体,佳箩数了,没一具是全乎身。

    “这这这……”佳箩惊慌失措。

    贺绻乜她一眼:“没见过,害怕了?忘了提前告诉你爹了,这是我院最近才秘制出来的水炮,专门——用来对付他的水师。”

    “你你你……”佳箩惊愕不已。

    贺绻好心告诫她:“我劝你别说话了。留着嗓子待会儿好哭天悲地。”

    “七哥哥饶命啊,饶命啊!佳箩知错了……”佳箩不听劝诫,也不顾身下就是碎石,拼命向贺绻磕着头。

    然而,贺绻置若罔闻。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越来越不安,越来越……

    他等不及看到黑鹰刺客最后的胜利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更重要的人要去见。

    佳箩磕得满头鲜血却始终得不到对方回应,终于大胆睁开眼抬头看,却根本没有贺绻的影子。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候走的,不重要了。佳箩心里大喜,此时不逃何时再逃,可是,她一动脚就怔住了——麻穴根本没散。

    那厢贺绻突破重围,施展绝世轻功终于疲惫地赶回客栈,甫一见到门外护守的侍从,便着急询问:“月儿回来没?”

    “院长,江姑娘出去好一会儿了,一直没有。”侍从摇头,然后补充道,“她是跟容王妃骑马出走的,说是去星阳湖说点事。”

    完了!坏事了!

    贺绻听后心一颤,立刻对着院里所有人高声喝道:“除了你,其余人全部出去,给我分头找,一定把人给我找回了。”

    然后跳上自己的黑鬃宝马,扔不忘吩咐被留守下来的那个侍从:“若月儿回来,你一定留住她,不要让她再出去。”

    可是,从天黑找到天亮,又从天亮找到天黑,都没寻到人。

    贺绻摩挲着江浸月的那条磁鱼手链,后知后觉才明白——他这次做错事了,月儿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