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话新宝藏案

作品:《秋月空悬

    不觉光阴荏苒,三个月后,由天县。

    江浸月的生活依然是常规的繁忙,发生在她身边的依然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由天县出现海盗抢民船了,她叫了七八个衙差一起出海十天千里追捕,成功缉凶从海上回到陆地,听见相熟的人对她八卦——说是,她出海的这十天,许媒婆每天跑念情堂一趟,每趟或带着姑娘本人或带着姑娘的老娘给谭理趣说媒,可接连说了十天,谭大夫都没相中一人。气得许媒婆最后一天在人药铺里就骂人谭大夫。

    江浸月听了好想去逗有理大夫玩玩,结果回衙门交差,这起海盗案件因为还牵扯到了邻县的旧案,她又带人去邻县交涉,再回来就把这事忘五里山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琐碎了,不是哪两户人家为了争夺一块西瓜皮大小的耕地相互扯皮打起来了,就是谁买到了缺斤少两的海鱼找鱼老板算账,结果老板说他是同行栽赃,两人告到衙门,江浸月负责调节、负责调查、负责……云云琐事。

    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月,江浸月终于得了五天的假可以休。于是,谭理趣很娴熟地把念情堂门又给关了,同她一起去来龙山避暑、采药、小住。

    在这里江浸月第一看见像珠帘般从大树上垂挂下来的白色果子,一串一串,大小不均。她问见多识广的谭理趣这是什么果子,谭理趣却让她来取名字。想想江浸月取了个“野珠儿”的名字,谭理趣听后笑了一整个下午。

    不过笑归笑,谭理趣还是很贴心地采集了一些成熟野珠儿的果种放在布袋里,给江浸月拿来秋天时播种。

    每当这个时候,江浸月总是对谭理趣重复一句话:“谁家姑娘嫁给有理大夫就享福了。”

    谭理趣依然不敢正大光明表达他的爱意,每次也重复告诉江浸月:“其实你才是我的福星。”

    不知为何今日又听见谭理趣说她是自己的福星后,江浸月望着远远的山景,意味深长说了句:“将来,会不会某个人对着我大吼大骂——江浸月你就是我噩梦,就是我克星?”

    谭理趣顺着她的话说:“听上去像是冤家才会如此说。”

    江浸月努努嘴,收回视线,道:“若我遇到了这样的冤家,一定不轻易就原谅他。哼。”

    五天后,江浸月和谭理趣风尘仆仆也大有收获地从来龙山回来。

    谭理趣背上背的篓子里面不仅装了很多草药,同时也装了好几株江浸月瞧上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各种野花野草。谭理趣一如既往地先跟着她来到她的小院,打算替她把这些花草在庭院里种好后才回念情堂。

    两人说说笑笑,远远就能听见江浸月欢快的声音。鱼袋巷的邻居们或听见或看见,都停下手里的活跟他们俩热情地打招呼。

    “有理大夫你好受欢迎哦。”

    “人家分明是跟你打招呼。”

    “胡说。小哥哥你长得这么俊是个女人都想跟你多说一句话。”江浸月逗趣他,就爱看他脸红的小表情。果然,某人听后脸上染上红晕。

    好一会儿谭理趣才吞吞吐吐,紧着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江浸月铿锵道,不过旋即话锋一转,面对面看着他,一边倒着步子一边道,“好啊有理大夫,你竟然对我对你的感情开始有了怀疑,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了!快坦白!”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只是想问你……你对我有没有男女的那……”谭理趣涨红了脸正要勇敢地把话完整说出来,却忽然打住了,瞪大眼睛指着前方大门敞开的一户人家,愕然道,“小月你家门……开……有人来了。”

    “谁啊?”江浸月闻声好奇转过身,待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怔后又惊喜道:“秋官大人酉大人你们俩怎么来了?”

    闻言,酉章嘻地一笑,朝她这边跳过来,道:“来给朋友你送套福贵噢。你可终于回来了都等你两天了,三个月不见想我没想。咦,这位公子是?”他的思维依旧这么跳脱,一句话说了三件事,但最后的重点只在好奇“谭理趣跟江浸月什么关系”。

    江浸月拉起谭理趣的一只胳膊,高兴地介绍道:“酉大人,这是我的好朋友,他叫谭理趣,他是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卑职一般称呼他有理大夫。”

    说完紧接着她就开始介绍起酉章:“有理大夫,这位是帝京来的酉章大人。他具体当的什么官我不清楚,可后面这位大人我是知道的,秋官大人是靖监院的大官。之前那个挺神秘的差使我就是替秋官大人效力的嘿嘿。”

    江浸月甫介绍完,酉章立即就热情地接过话:“噢,谭大夫啊我知道的,你跟我提过两次,久仰久仰——谭大夫多谢你帮忙哈——我指的是上次你用你高超的艺术帮我们撬开了曹雾的那张铁嘴。”

    谭理趣话音温驯,谦和不失礼仪地道:“酉大人不用谢。小月的事我都当自己的事来做。”

    此话一出,江浸月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看向了他,对着他眨眨眼,道:“够义气。”

    “咳咳——”秋官大人似乎着了风,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随意,又像是一句提醒,反正酉章很快就收起嬉皮笑脸,严肃道:“我们这次来找你,还是为借调你办差的。”

    江浸月道:“什么差使啊?”

    酉章沉声:“借一步说话。”

    “是。”江浸月点完头,转身对谭理趣交代,“有理大夫我先进屋听公差,待会儿你别先走,记得等我一起出去吃饭哈。”

    谭理趣柔声道:“嗯。我会等你的,我把这些花花草草先种下。都种在西南角,好不好?”

    江浸月道:“好好好,就西南角。有理大夫的眼光是最好的。我先进去了,你要是口渴了拿我杯子去接点水先喝。”

    江浸月走到一个土花盆那里,从盆地摸出一把钥匙,很快就把堂屋上的那把铜锁打开了,她侧身站门口迎秋官大人和酉大人进来。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小屋,一共两间房,客厅和卧房。房里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两条圆凳,看得出这里不常来客,否则凳子数量会更多。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客厅被江浸月收拾得很温馨,放桌上摆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十几枝快要凋谢的花,花色是刻意搭配好的,看上去蛮清新养眼的。两面的墙上挂着十几个小木框,框里黏着各种奇怪的干叶子、干种子和干花。

    酉章环视一周,点评道:“朋友,虽然你总是把自己打扮得不够美气,不过没想到,背地里你还是蛮爱沾花惹草的。”

    江浸月哭笑不得道:“酉大人,‘沾花惹草’是您这样的用法么。”

    酉章不以为意道:“用法不重要。你只要听出来我是在夸你就行了。”

    江浸月尴尬笑笑:“谢……谢谢。”

    这时,秋官大人忽然在她背后问:“这凳子可以坐吗?”

    江浸月连忙转身,道:“当然。不过大人您稍等,卑职先擦擦上面的灰。”这位大人很洁癖,她可是很一清二楚的。

    在江浸月用抹布擦拭把两条凳子擦拭干净后,秋官大人不等她请示,自己就从容坐了上去。

    江浸月指着另一条圆凳道:“酉大人您坐。”

    酉章却问:“你这桌子是用来吃饭的么?”

    江浸月一怔,道:“极少。卑职一向是去有理大夫家蹭的吃喝。”

    “噢。那就不会太失礼了。”

    酉章说完双手撑在桌面上,一用力就坐了上去,甩着两条腿指着那条圆凳道:“为了方便你了解这次的差使的重要性,待会儿会多跟你讲些前因后果,时间有点长,你坐着听。”

    “这、这样啊。”江浸月没立即坐下,想想,道,“卑职先给两位大人倒点水吧。”

    此话一出,秋官大人淡声说道:“你不是只有一个喝水的杯子,不是刚把那个唯一的杯子给你朋友喝水用了么。”

    秋官大人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江浸月却听了觉得冷飕飕。

    她尴尬笑笑:“大人真观察入微。卑职的确……只有一个杯子。您要是不介意,卑职家有空碗可以盛水,这些碗买来一直没用过,是干净的。可以吗大人?”

    秋官大人冷冷道:“不用了。”顿顿他又道,“你最好也别拿自己的杯子给旁人用。”

    如此明晃晃地被人嫌弃,被人指责,江浸月难堪羞愧地唰就脸红起来,手足无措,须臾,脸色红白交错,不知如何是好。

    酉章见状,立马出来化解,啧啧嘴,道:“唉,嘴巴有点渴了。朋友你就拿碗替我盛一碗水吧。谢谢。”

    “好。酉大人稍等。”江浸月垂着头应了声,就跨出门去了柴房。

    酉章在客厅竖着耳朵听见庭院里,江浸月对那个种花的大夫说“我给屋里大人盛水,顺便给有理大夫也盛了一碗放这里。”那大夫语气里还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换碗装了,你的杯子呢?”江浸月答“我杯子脏的还没洗”那大夫便释然了“我待会儿替你洗。”

    听完外间两人的窃窃交谈,酉章不禁转头对秋官大人说:“这人对小江也忒体贴了叭,又是给种花还要给洗杯子,这大夫不会是喜欢小江吧?其实我对他印象挺不错的,他跟小江看起来其实挺相配的。主子您觉得呢?”

    “干你何事!”秋官大人冷冷道,“你少在人姑娘面前八卦这个,若是你多嘴说了什么,你以后就别跟着我了,单飞吧。”

    甫听到这一句轻轻柔柔的话,酉章立刻不淡定了,马上跳下桌站他面前求饶道:“主子我错了。我一定专注公事再不扯其他闲事上,我发誓,求您别在说什么让我单飞的话,我翅膀不硬的,飞不起来,仍需要您的关怀和庇护,您就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