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生日的第二天, 蔺星沉方。


    半，这才起身，重新赶往片场。


    回去就行, 不需要蔺星沉送他, 不过蔺星沉坚持, 裴清见无法, 只能答应他。


    “了, 好好休息。”裴清见道。


    蔺星沉起初还不同意, 后来拗不过他，这才答应道，“好。”


    裴清见安抚性的亲了亲他, 下了车。


    他站在车窗外冲蔺星沉挥了挥手。


    蔺星沉看着他，眼里是不自禁的笑容。


    他抬起那只戴着裴清见送他的生日礼物的手朝他挥了挥, 依依不舍的将车向后开去。


    裴清见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蓦的就有些感伤。


    五月了，距离他们分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人一旦有了某项清醒的认知, 开始意识到且在意起某件事, 那么那件事就会鲜明的硌在心口，挥之不去。


    裴清见总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一抬头，日历上的月份已经从五月换到了六月。


    他在这一刹, 有一瞬的恍惚。


    建立亲密关系又分开，这对裴清见而言，是一个很难的课题。


    他自小亲缘淡薄, 奶奶走后，更是没了唯一的亲人，他曾经以为自己后面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类似的事情, 可现在，时光重现，他即将再一次和自己最在乎的人分开。


    裴清见坐在床上，怔怔的。


    然而也就是一瞬。


    很快，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与淡定。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去接受，去适应，去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


    裴清见从来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他经历过离别，许多的离别，也努力的从小小的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长到现在。


    只是生离罢了，远没有死别那么可怕，更何况他们在分开后还能做朋友。


    这么一想，裴清见甚至觉得，这个结局还有些温柔。


    他在这样的心态中迎来了电影杀青。


    小警察周海终于发现自己的朋友竟然就是自己一直调查的凶手，他看着自己的朋友，眼里是无声的泪水。


    他的朋友和他说，“没关系。”


    他伸出手，笑了起来，双手并在一起，握成拳，他说，“逮捕我吧。”


    于是，周海掏出了手铐，拷在了他的手上。


    尘埃落定，案件结束。


    裴清见和萧晋也双双杀青。


    他们俩抱着花和导演一起合了影，江导笑眯眯的，总算在这一天没有骂人，而是夸道，“不错不错，都进步很大啊。”


    “那也多亏了您的批评指导。”裴清见道。


    江导就又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的悟性也很高，哈哈。”


    裴清见和他正说着，远远的就看看到蔺星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他有些惊讶，他并没有告诉蔺星沉自己的杀青日期，为的就是不耽误他工作，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他走到了蔺星沉身边，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周鹏越，“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周鹏越：……


    周鹏越无奈，“那他问我，我还能咬死不说不成？”


    裴清见就猜是这样。


    蔺星沉笑了笑，替周鹏越说话道，“你干嘛不告诉我？”


    “当然是不想你折腾了。”


    “没事。”蔺星沉浑然不在意，“走吧，你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裴清见听着他这句“我们回家”，心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和他回同一个家了吧。


    他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回酒店收拾了行李。


    蔺星沉的房子和他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他明显出门的时候有些着急，所以卧室有几分凌乱。


    不过男生的卧室多是如此，也很正常。


    裴清见把行李箱放在了原来的位置，犹豫着拿不拿行李。


    他们的合同期只剩下三天了，现在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三天后又得再放进去，有些麻烦。


    他正思考着，蔺星沉走了过来，“干嘛蹲这儿不动？”


    “没。”裴清见笑了笑，顺势拉开行李箱，拿了几件衣服出来。


    蔺星沉没有注意到他留了些东西在行李箱内，在他把衣物放好后，从身后抱住了他，亲了亲他。


    裴清见转过身，很热情的回应着他的亲吻。


    等到亲吻结束，他看着蔺星沉的眼睛，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啊？”


    蔺星沉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当即笑了起来，“好啊。”


    裴清见脸上的笑意就也愈发灿烂了。


    他勾住了蔺星沉的脖颈，被他抱进了浴室内。


    这是很愉快的一个夜晚，不管对蔺星沉还是裴清见。


    等到一切结束，裴清见靠在蔺星沉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是莫名的平静。


    蔺星沉亲昵的亲着他的额头，问他，“你后面还有什么工作安排？”


    “先休息几天。”裴清见道，“然后《结婚吗》就要上了，我就得去宣传了。”


    还有广告代言，周鹏越在他拍电影的这几个月帮他谈了广告代言，只是他当时忙着拍戏，没时间去拍广告和代言海报，这会儿戏拍完了，也该补上了。


    “还挺忙。”蔺星沉道。


    裴清见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轻声道，“也没那么忙。”


    至少没有拍戏忙。


    蔺星沉感受着他无意识的撒娇，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和他亲昵起来。


    分开的时候，三天好像都很漫长。


    在一起的时候，三天却仿佛只是一眨眼。


    裴清见还没反应过来，三天就已经到了。


    他看着自己保存的那份纸质合同，上面的日期与今天的日期重叠，一年的时间，明明很长，却又出乎意料的短。


    他好像该离开了。


    或者说，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应该离开了。


    可是他没有走。


    这固然有昨晚两人荒唐一夜，他起晚了，醒来后就没有看到蔺星沉，没法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的因素存在，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对这里的留恋与不舍。


    但是再不舍也有离开的时候。


    他已经多待了半天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裴清见掐着时间去了厨房，给蔺星沉做了最后一顿饭，安静的在客厅等着他回来。


    蔺星沉到家的时间和平时一样，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裴清见。


    他亲昵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和他道，“我去换个衣服。”


    进卧室的时候，蔺星沉隐约觉得今天的卧室好像有点不同，但他着急去和裴清见吃饭，也没多想。


    他迅速换了睡衣，洗了手，走进了餐厅。


    “今天这么丰盛。”蔺星沉看着桌上自己喜欢吃的菜，惊讶道，“怎么，有好消息？”


    裴清见摇头。


    “那你做这么多菜？”


    “就是想和你吃。”裴清见道。


    “行。”蔺星沉的语气里是不自觉的宠溺。


    他坐在裴清见身边，帮他夹了菜，放在了他的碗里，这才去夹自己的菜。


    裴清见安静的吃着，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


    一直到饭吃完，两人洗了碗，蔺星沉问他要不要看电影，他才终于把自己酝酿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


    “不了吧。”他说，“我该走了。”


    蔺星沉一下没反应过来，“走？你今天有工作？”


    蔺星沉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衣，也不是家居服，而是短袖和牛仔裤，是他出门会穿的衣服。


    裴清见摇头。


    蔺星沉更疑惑了，“那你走哪儿？”


    裴清见盯着他的眼睛，一颗心跳得飞快，他用力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道，“合约到期了，你忘了？”


    蔺星沉这才想去来，他们的合约，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签的。


    “合约到期了，所以我该走了。”裴清见镇定道。


    “可我们不是说好，合同结束，我们就当朋友吗？”蔺星沉问他道。


    裴清见点头，“嗯。”


    “那你走什么？”


    “朋友也不一定要住在一起啊。”


    “可也有朋友住在一起啊。”蔺星沉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行离开，“你就当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不行吗？”


    当然不行，裴清见道，如果他们之前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他们自然可以成为住在一起的朋友，可他们并不是。


    “我住哪儿呢？”裴清见问他。


    “就和以前一样啊。”蔺星沉道。


    裴清见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盖一条被子吗？拥抱吗？接吻吗？或者做更深入的事情吗？”


    蔺星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想说当然啊。


    他想着，就和以前一样啊。


    可即使是迟钝如现在的他，也在这句话说出口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不应该。


    这不正常。


    朋友之间，不应该这样。


    裴清见笑了笑，“对吧。”


    “那你也可以住在客卧啊。”蔺星沉不想他离开，“我们什么都不做，你住在客卧不就好了。”


    裴清见看着他挽留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


    他说，“蔺星沉，从一种关系转变到另一种关系，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


    “就像我们现在习惯了亲昵，即使我住到客卧，可我们在同一屋檐下，难保不会出于习惯，做出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段新的关系中的举动，所以，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住在一起。”


    “给你一些时间，给我一些空间，让我们更好更清楚的意识到我们之间关系的转变，这样，才能对我们的友谊更长久。”


    “你觉得呢？”


    蔺星沉觉得这简直就是胡说！


    理智告诉他裴清见说的对，不然就算裴清见住在客卧，也拦不住他在每天看到他时就想亲他抱他。


    可感性告诉他这根本就是胡说！


    住一起怎么了！


    他就是想让他们住一起怎么了？！


    蔺星沉正准备开口，却见裴清见拿了张卡出来，推到了他面前。


    “这里面有三百四十五万。之前的首款三百万，后面你又当着李歆的面给我转了四十五万，现在，我有钱还你了。”


    蔺星沉：！！！


    蔺星沉简直不理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签合同的时候，没想当你朋友，又迫于撞破了蔺锐的事，只能将计就计，所以那时候，你给我钱，我愿意收着。但是现在，我想和你成为朋友，那么我就不能再拿你这个钱了，不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夹杂着这些，不纯粹。”


    蔺星沉觉得没这个必要，“你要是这时候把钱给我了，那之前我们算什么呢？”


    “就不能是你情我愿吗？”


    蔺星沉：……


    蔺星沉一下被他这话给堵住了。


    你情我愿，不涉及金钱交易，所以他们这是……炮友？


    蔺星沉沉默了。


    身为一个炮友，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对方离开。


    可不阻止裴清见离开……


    蔺星沉简直想都不愿意想，他怎么可能让裴清见离开呢？！


    他就从来没想过裴清见会离开！


    他当然知道他们合约快到期了，可他以为，这并不影响什么？


    然而现在，裴清见连钱都要还给他了，他们这合约都要无效不存在了！


    蔺星沉张嘴就想拒收裴清见的钱，却在看到对方真挚的眼神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是真的想和自己当朋友，所以他才想把钱还给他。


    他不想他们的友情夹杂着金钱关系，更不想因为这些钱，他无法理直气壮的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


    可是……


    可是……


    裴清见见他欲言又止，生怕他拒绝，更怕他说出什么来动摇自己的坚定要走的心。


    “那就这样。”裴清见站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下一秒，蔺星沉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已经抓住了裴清见的手腕。


    裴清见疑惑的看向他。


    蔺星沉心有万千，却不知该怎么说。


    最后，他只能道，“太晚了，明天吧。明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