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她远点,她晦气

作品:《种下一片星星海

    做寿衣的材质一般为棉质布料,丝质最为贵重。


    全套寿衣由寿衣、寿裤、寿裙、寿帽、寿鞋、寿袜、寿枕等多件组成。


    传统的寿衣有很多讲究。


    一,寿衣一般为单数,有穿单不穿双一说,按上下身相加的总数来定。


    二,被褥要铺金盖银,寓意后辈红红火火。


    第三,寿衣一定要是长衣长裤,意在不能让遗体风吹雨淋。


    第四,寿衣不能有扣子以及缎子,因其有扣住子孙、断子绝孙的谐音。


    当中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但年轻人一般没有那么多讲究,尤其是像程队订制的这种比较另类的,只要满足客户的需要,再避开一些禁忌便可。


    周悦挑了布料,又按照图片裁好版定好型时,天已经擦黑了。


    陈姗妮去买饭,周悦亮了灯,只休息了一会便坐到了缝纫机后。


    寿衣店规模不大,网店的生意很一般,殡葬行业在直播间不好推广,有时候还会限流,或者被举报传播封建迷信或是恐怖信息,从而遭到三到七天的封禁。


    因此周悦这个寿衣模特的工作量并不大,她除了晚上六点到八点那两个小时的寿衣展示直播,以及时不时需要上新拍些宣传图,以及去厂家试衣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是自由的。


    但她不爱在外晃荡,一般都留在店里给陈姗妮打下手。


    她话不多,又勤学能吃苦,陈姗妮也愿意带着她。


    两年过去,她从一个连缝纫机都不会踩的小白,变成了能单独裁衣做衣服的老师傅,甚至还能给陈姗妮画一些新样子。


    陈姗妮夸她有天赋,曾笑称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说哪天寿衣店要是倒闭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再开一间,自己做老板,实现弹性上下班。


    周悦并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实体经营里头门道很多,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做老板的料,她就想简简单单上个班,每个月拿五六千工资就好。


    梧州是十八线小城市,物价还行,五六千的工资,在没有车贷房贷的情况下,可以让她和爸爸生活得很好了。


    程知卓订制的寿衣款式另类复杂,制作时间又短,两个白天肯定做不完,因此周悦和陈姗妮各拿了一部分带回家里做。


    周悦住在枣冲路最里边,周家是一栋三层的私宅,二十年前爷爷奶奶盖的,这一条巷子的四五十栋都是这样的小楼。


    在那个时候,这种房子算是十分气派,如今在周围几个新楼盘的衬托之下,这些小楼便显得有些不合群。


    电动车刚弯进巷子口,周悦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抽烟的余家俊。


    周悦停了车,余家俊也站了起来,两人隔了几米对峙。


    半晌后,周悦叹了口气,终是下了车:“你是想现在谈吗?”


    周悦给了台阶,余家俊这才过去:“我买了夜宵,酒在车上,回家我们喝点。”


    余家俊只字不提他们在粤西楼时的矛盾,好像那事已经翻篇了。


    但周悦知道,只要她还没换工作,她与他、与余家的矛盾,就会一直横在那里。


    余家俊只是不想谈,确切地说,是他不想处理这件事。


    ——反正不管他谈不谈处不处理,三天之后她都要亲自给王兰答复的。


    周悦只觉得一阵疲惫。


    她捏了捏眉心:“店里接了个急单,我今晚要开夜工,这个时间点我爸应该也睡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


    “余家俊——”


    “明白,我这就走。”


    余家俊将三个夜宵盒往她手上一放就驾车离开。


    周时新还没睡,见她提着夜宵回来,打趣了一句:“那小子怎么不上来?”


    “你们两个喝酒太吵,我要开夜工。”


    “是我们两个太吵,还是你们吵架了?”


    周悦将食盒放桌上。


    回头对上周时新洞悉一切的双眼,她便将王兰要她换工作一事提了提。


    不过,隐去了王兰说她煞气重这一段。


    周时新已经拿了筷子出来,闻言一顿:“那你要换吗?”


    “我不想换。”


    “王兰能肯?”


    周悦沉默了一会:“她不肯,我也不肯。”


    “王兰这个人很难缠,除非你跟徐家俊分手。你们这么多年感情,舍得分手?”


    周悦没有立即回答,她挨个揭开食盒盖子。


    炒田螺,柠檬鸡爪,还有一大份炒牛河。


    她夹了个田螺。


    田螺入味,螺肉一吸就出来,又香又辣又爽口,周悦一连吃了五六个才罢手。


    这才回答她爸:“今天她不满意我的工作,明天就会挑剔我的穿着,后天说不定会嫌我说话不好听,要我去学礼仪……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无论我怎么改,她都不会满意。”


    “而且我觉得我这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时间也弹性自由,我待得很自在,别人想找都找不到,我为什么要换。”


    周时新夹起一个鸡爪放嘴里。


    鸡爪吸足了汁水,又酸又辣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跳开。


    周时新点头:“那行,余家那边我来讲。”


    “爸,这件事我能处理,要是我自己处理不来,我再喊你。”


    父女俩边吃宵夜边聊了点别的,不一会周时新就回房休息了。


    周悦原本要通宵做衣服,凌晨三点时却被周时新强制锁了工作间。


    早上九点,周悦准时出门。


    上个月刚满三岁的邻居小妹妹从隔壁出来,小姑娘刚冲周悦喊了声‘姐姐’,就被她奶奶一把拉回屋。


    老太太一边拉孙女一边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她说话,你会倒霉的!”


    “嫲嫲,什么叫倒霉?”


    “倒霉就是……”


    祖孙俩的声音消失在屋里,周悦笑了笑,骑车出发。


    一路出去,遇到的邻居看到她,不是掉头进屋就是背过身子,等她过去了再骂一声‘晦气’。


    从邻居们知道她做寿衣模特起,天天如此,周悦早就习惯了,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好笑。


    便是死亡,看开了也是一件小事,更何况寿衣只是一件衣服,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两天时间眨眼便过,寿衣做好了。


    离约定的取货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那位程队并没有出现。


    周悦巡着他留下的号码打过去,无人接听。


    联系到他职业的特殊性,周悦便往消防大队打了个电话。


    刚表明身份,那头便告诉她,程知卓带队处警了,拜托她把寿衣送到市殡仪馆去。


    市殡仪馆离店面有十来公里,周悦跟陈姗妮说了一声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