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


    秦阿七带着三个崽崽去城府看了花灯回来，没想到却在半路上遇见了桑桑姑娘和李淮。


    李淮涨红着一张脸，而桑桑姑娘则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


    秦阿七是个不愿意管闲事的人，可李大娘那……


    “李淮，要回家吗？顺路，可以带你一程。”秦阿七叫马车停下，掀开车帘，朗声说道。


    李淮立刻飞快地甩开桑桑姑娘，然后僵硬地说道：“你现在既然已经和旁人有婚约在身了，再和我拉拉扯扯的，实在是不合适。我祝你百年好合，日后……不必再见。”


    说完，就上了马车。


    马车外顿时传来了桑桑姑娘压抑的哭声。


    李淮面部线条紧绷，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僵硬。


    “继续赶路吧。”


    秦阿七并没有询问。


    到底是旁人的伤心事。


    三个崽崽也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不同，不再叽叽喳喳地说话。


    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荷花村。


    秦阿七看着李淮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李大娘怕是有的发愁了。


    只不过更发愁的，是桑桑的爹娘。


    ——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桑桑稚嫩的面孔上。


    白皙的面孔上立刻浮现出一个血红的巴掌印来，嘴角更是飞快的蜿蜒下血迹，可见打人的人，有多用力。


    “你个小贱蹄子，没见过男人吗？都已经定亲了，还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现在好了，被刘老板看见了，人家已经派人来说要退亲，同时要咱们退还定亲时候给的二十两银子，否则就要告官！”


    桑桑爹快要气疯了。


    本来还洋洋得意，自己女儿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冤大头。


    定亲就给了二十两银子。


    为此，桑桑爹便放出话去，要给自己傻儿子找一个黄花大闺女，聘礼会给一百两！还会单独给买个院子！


    这几天，正有不少媒婆上门来说呢。


    他们老两口美滋滋的，正讨论着，要选哪个黄花大闺女做儿媳妇呢。


    谁知道居然被人上门退亲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桑桑爹的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呜呜。”


    桑桑就跌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也不说话。


    桑桑爹气不打一处来，又恶狠狠的踹了几脚。


    还是老太婆发话，暗示他别踹坏了，更卖不到钱，桑桑爹才压制了怒火。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个丧门星！你怎么就那么贱啊？人家刘老板多好？啊？你非得去找那个乡下男人。这下好了吧？我看那二十两银子，你怎么赔！”


    “妈了个巴子的。”


    桑桑爹气愤的骂街。


    鸡飞蛋打啊！


    踹了李淮，又没扒上这个刘老板，现在该怎么收场！


    还有关于儿媳妇的事情，他早就吹出去了，左右邻居都知道了！不能给人家一百两聘礼，他老脸往哪里放？


    桑桑就趴在那，呜呜的哭，也不反驳也不挣扎。


    唯一理智的大概就是老太婆了。


    老太婆咳嗽一声，飞快地思索对策，她说：“听说荷花村的人都分了不少钱，两三百两的都有。想来李淮家里应该也分了不少。”


    现在刘老板，是不用想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死地抱住李淮了。


    “你是说，再让桑桑找李淮？可已经退亲了，李淮还能愿意？”桑桑爹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要是他，有钱了，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啊，怎么还可能吃回头草？


    桑桑咳嗽了两声，沙哑着说道：“李淮心里应该还是有我的，可是让他们家拿几十两银子的聘礼……怕是不用想了。”


    老太婆忽然问道：“桑桑，你是故意的吧？”


    逼着刘老板退亲了，那他们就只有李淮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除非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就被人发现了呢。


    桑桑爬起来，坐在地上，傻呵呵地笑着：“娘，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就只有现在这一条路了啊。”


    那个刘老板，长得肥头大耳，最重要的是，他家里已经有妻子了！


    她爹娘，是让她过去做妾的啊！


    有李淮这个少年郎在前，她怎么看得上那个刘老板呢？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哀求过，可爹娘就是死活不答应。


    本来她都想认命了。


    不过还好，有人点醒了她，又给她指了这么一条明路。


    否则，她的这辈子，怕是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你故意的？”


    桑桑爹勃然大怒，立刻扑过去，好一阵拳打脚踢。


    一直以来，桑桑爹都只是把这个女儿当成赚钱的工具。而桑桑呢，一直以来也都很听话。


    可就是这么一个听话的工具，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耍了他，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生气到，失去理智。


    下手，越发没有分寸。


    桑桑甚至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疼的颤抖。


    可……


    李淮，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害怕的。


    所以，你千万不要抛弃我！


    “够了，快停手，要是打出毛病来，你儿子还想不想娶媳妇？”老太婆着急的都快从炕上爬下来了。


    这死老头，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怎么下死手了？


    要是把桑桑打残了，那可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个贱蹄子，你是老子生的，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一个女娃娃，能给你两口饭吃，你就应该跪下谢恩，还敢耍老子？”


    桑桑爹发狠的骂着。


    “谢恩？呵呵，我的亲爹，你生下我，没有立刻杀了我，难道不是因为那时候，你们已经年纪大了，担心之后也生不出孩子来？才生的我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前头十二个姐姐，都是怎么死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四十岁，才生的我吗？”


    桑桑满脸青紫，血痕累累，胳膊都被打断了，却还是咬着牙爬起来，瞳孔充血，哑声质问！


    她一开始，也曾感恩戴德。


    觉得爹娘没有生下她之后就杀了她，是动了恻隐之心。


    让她不至于和前面十二个姐姐一样，出生，就死了。


    所以她努力干活，被打被骂，毫无怨言。


    可那个人说得对啊。


    爹娘留下她，不是因为恻隐之心，不是舍不得，是担心已经四十岁杀了她，万一之后不能生了，岂不是没人养老？


    爹娘，从来就只是利用她！


    她今天这么一试，果然！


    他们想到的，只有钱和弟弟，至于她？


    呵呵。


    桑桑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淡淡的说道：“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我嫁给李淮吧，否则几十两银子，你们都赚不到了。”


    “你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活着！”


    桑桑爹气愤的骂道。


    一直养着温顺的狗，忽然站起来和他干，这他能答应？


    “丧尽天良？比不上爹你啊。”


    桑桑低低的笑着。


    生了十三个女儿，杀了十二个。


    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丧尽天良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恶行。


    她甚至在想，弟弟生来痴傻，是不是就是老天爷对爹娘的报应？


    只是可惜了弟弟。


    “够了，别再说那些没用的了。”


    老太婆到底是整个家里的主心骨，虽然她也恨，也生气，但却是最快冷静下来的。


    她知道现在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事实。


    就像桑桑说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桑桑嫁给李淮。


    只是就这么嫁给李淮，怕是几十两银子都未必有。


    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啊。


    “你去勾引李淮，我会设局抓奸。到时候逼迫李淮爹娘拿一百两银子封口，否则我和你爹就去报官。李家为了不让儿子坐牢，就一定肯拿这一百两的。”


    老太婆飞快地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桑桑爹愣了一下，转而说道：“一百两不行，要两百两。我可听说了，李淮家里分了不少钱。”


    有告官拿捏，这件事肯定能成。


    桑桑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你也别着急胳膊肘往外拐，如果你不答应，拿不到这笔钱，你知道我和你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老太婆阴恻恻地威胁道。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也就没必要说那些虚假的话了。


    桑桑思索片刻便同意了，不过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二百两可以，我要一百两！否则我这样嫁过去，怎么在李家立足？”


    她必须要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百两？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样，你值一百两银子吗？”


    桑桑爹跳脚。


    “不给？那大不了一起死啊。”


    桑桑摆烂。


    桑桑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的亲闺女。


    老太婆犹豫片刻，说道：“五十两，最多给你五十两银子。一百两给你弟弟娶亲，我们剩下五十两买得养老。”


    “八十两。再少，你就另请高明吧。”


    桑桑最后一口价。


    老太婆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但也有她的条件。


    “八十两可以，但你要承诺日后你在李家站稳脚跟生了孩子后，两年后一共再给家里二十两银子，用于我和你爹的养老。你签字画押。”


    “……好！”


    桑桑一天都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所以只能割地赔款。


    不过心里却是雀跃高兴的。


    李淮，我终于能嫁给你了。


    高兴吗？


    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