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阿茶微微一愣，转儿又抛之脑后。


    她从不内耗，也不爱去思考对方究竟什么意思。


    想那么多干嘛，只要不是想害她，爱干嘛干嘛。


    若是感受到了恶意，将他头拧下来便是，活着哪有那么麻烦。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甬道很长，但不宽。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惨白的月光打在两人身上，拖长了他们的影子。


    影子纠缠在一起，有些亲密无间，似乎是在预兆着他们此刻互相辅佐。


    阿茶吃完饭就有些困倦，即便夜里的风很是凉爽，她还是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一路走着，终于来到了院门口。


    拓跋俊止步于此，瞩目着阿茶头也不回地推开院门。


    他垂眸暗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夜里总是觉得清冷几分，一切都暗淡下来，除了那惨白的月光。


    院中，陌北正在练拳。


    每一招，他都练得十分认真。


    一个动作，他会重复几十遍才进行下一步。


    阿茶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她不想出声打扰他，就这么看了一会。


    直到陌北一个转身，看到了阿茶。


    顿时，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连忙收起自己的手脚，一路小跑到阿茶面前：


    “姐姐，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阿茶笑了笑：“你希望我晚回来？”


    月光下，陌北表情一僵，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小声地说道：“没有，见到姐姐很开心。”


    阿茶有意捉弄，凑近了陌北：“那……有多开心？”


    突如其来的香气，陌北身体也僵了，下意识向后挪了一小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非常开心，是那种满心欢愉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形容。”


    阿茶看着陌北，天地间惨白的月光尽数挥洒在他身上。


    勾勒出淡淡的银边。


    俊郎的面庞似乎藏着诸多不能与人言的悲伤，却用笑脸遮掩住。


    额前的汗水不停地落下，衣服湿了半身，看来是练了有一阵了。


    她笑了笑，像个大姐姐般拍了拍陌北结实的胳膊：“练得不错。”


    陌北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刚刚开始呢姐姐。”


    阿茶边朝里屋走去，边循循教诲：“也别太辛苦了，劳逸结合才行，有句老话说得好，砍柴不误磨刀工，你呀，基础打好了，后期才能精进。”


    陌北紧跟其后，非常乖巧：“我记下了姐姐。”


    “姐姐今天累不累，要不要帮姐姐按按？”


    阿茶回过头，瞥了陌北一眼：“你不累吗？”


    练了一天武，回来还在继续练习，想必也是很累的吧？


    陌北陡然愣了一下，那双透亮的眸子似乎暗淡了一些，转儿又重新亮起：“我不累的姐姐。”


    只要能报仇，他愿意吃尽世间所有的苦。


    何况如今，已然比从前好太多了。


    阿茶笑了笑，招呼着：“进来我给你泡杯茶，先休息会。”


    陌北依旧乖巧：“好的姐姐。”


    他每一句话，都在喊姐姐。


    让阿茶觉得，自己像养了一条很大只的狗狗，乖巧懂事听话又忠心。


    这种感觉似乎，也挺有趣的。


    上一世，她的身边也围绕过很多男人。


    有老男人，也有年轻的弟弟。


    怎么说呢，相处下来，还是弟弟更乖巧听话一些。


    做事有分寸，会把握尺度，也不会油腻地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嗯，就很舒服。


    阿茶从未想过要一段稳定长久的关系，她的自我内核非常稳固。


    人和人之间嘛，总是这样的。


    来来去去，真的会停下的，没有几个。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处的时候问心无愧便是。


    柳红端来了热水，阿茶熟练地开始泡茶。


    这茶味道挺好，听说是雪山之上的嫩芽，名为银月。


    极为珍贵，每年也就这么几两的产量。


    拓跋俊倒是一点都不吝啬，什么好东西都往她的院子里送。


    随着滚烫的开水倒入壶中，一股清香的味道飘散在屋内各个角落。


    茶叶在热水的冲击下散开，像一朵朵雪花飘在水下。


    因特殊的叶片形状，看起来倒真像是月亮。


    怪不得名为‘银月’。


    将茶杯端给陌北后，阿茶清淡地说道：“我过几日要去郊外常住，你可要一起？”


    陌北眼眸亮晶晶的：“我也可以一起吗？”


    阿茶点点头。


    不过陌北练武的事不能停下，看来得再向拓跋俊讨要左丘格。


    “不过，你还是得练武，好好跟着左师傅学，对你只有好处的。”


    陌北深知其中道理，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学习，今后保护姐姐。”


    阿茶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17岁，若是在现代，还在学校里上学呢。


    可是他……


    阿茶想起了之前陌北只言片语中的悲伤。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你比我年长，今后我就喊你一声大哥吧。”


    陌北愣了一下：“……大，大哥？”


    阿茶眼眸弯起，就像天上的明月：“是啊，不是说想保护我，那今后我们就是兄妹了。”


    给人尊重，是最基本的东西。


    她从未轻视过陌北。


    对她而言，只要不偷不抢，不骗不蒙，那都是用劳动力换取钱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何况，陌北这孩子，真的很好啊。


    虽然暂时不想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等她的事告一段落，她会愿意帮帮他的。


    先爱己，后爱人。


    帮助别人，也是快乐的一种。


    陌北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会，心底泛起了不知名的情绪，再抬眸时，眼眶中竟有了淡淡的泪花。


    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多谢……妹妹。”


    阿茶笑了，伸出手揉了揉陌北的脑袋：“柳红烧好了洗澡水，你歇息了一会如今汗也要干了，刚好去洗个澡。”


    “我去床上等着，待你清洗干净了来替我按按，这三日，我确实也累了。”


    阿茶语气轻松，却在不经意之间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


    陌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喊他喝茶，是为了让他小小休息一下，顺便等待洗澡水。


    陌北有些感动。


    这么多年了，他的亲朋好友都不在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细水长流般的爱护他了。


    一切都在不经意中，并非刻意的接近有所求。


    陌北淡淡地扬起纯角，笑得明媚：“好，茶儿先去睡，我一会就来。”


    这样，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