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人

作品:《京师第一女仵作

    “苏大夫,阿沅她伤得挺重,你快一点行吗”是刚刚那个金羽卫的声音。


    被称为苏大夫的是个女人,声音中透着鄙夷,“催什么催,叶江沅的死活与我何干?若不是我爹去出诊了,就算打死我,我都不来救她。”


    两人的对话火药味十足,将她的思绪打断,手臂被人抬起,叶江沅转头看向她。


    苏大夫是个年轻姑娘,双十年华,眉目秀雅,气度高华,穿着一身藏蓝窄袖直领葛布衣,一见到叶江沅,便翻了个白眼。


    是她前世的冤家,苏琪祐。


    “叶江沅,没想到你还学了医术?”放下医药箱,苏琪祐看向叶江沅小臂绑着的手帕,撇了撇嘴,“真是天不垂怜,让你这种人辱了岐黄之术。”


    “”


    没力气与她多费口舌,叶江沅抬眼看向门口的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蜂腰猿背的身形,倒是与她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


    “你是晋元表哥?”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王晋元赶紧迎上来,蹲在她身旁,笑道:“阿沅,你终于认出我了?三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闲聊?她这伤口太深了,再不止血就快死了。”


    苏琪祐嘴上虽然厉害,但手上却没停。


    她将止血药敷在叶江沅伤口上,纱布在伤口处绕了十七八圈,又将手帕用力紧了一紧,却还是无济于事。


    殷红的血迹快速浸透纱布,沿着边缘渗出,滴落在地。


    “王晋元,你去把那煮茶的炉子拿来烧着炭,再将这铁片烧红,给她止血。”苏琪祐将药箱打开,递给他两个把手缠着纱布的铁片。


    那一刀砍到了叶江沅的脉管,普通的按压止血法根本没用,若是要帮她止血,就得将烧红的铁片按压在创面上,以灼烧法封闭血管破口。


    “这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她能受得住这痛楚吗?”


    王晋元看着手上的铁片,犯了难。


    金羽卫游走在生死边缘,他自然也知道炮烙之法是大出血唯一的疗法。但看着叶江沅那纤瘦虚弱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出,他这个娇气表妹如何能承受住酷刑一般的疼痛。


    看到对方磨磨蹭蹭不肯动作,苏琪祐柳眉一挑,刚要骂人,就听到叶江沅有气无力地说道:“别人不了解苏大夫,你还不了解吗?若是有别的,苏大夫也不会用这法子。”


    顿了顿,她咬了咬牙,“表哥,你快去准备吧,我受得住。”


    前世死前,生吞热炭的痛楚她都受过,哪里还怕这小小的一个铁片?


    “这伤口颇深,即使治好了也会留疤,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见叶江沅不像以往一般胡搅蛮缠,苏琪祐难得对她生出一点慈悲心,冷着眼看向她。


    她记得叶江沅幼时最是爱美,每日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称得上是顶尖的美人坯子,无论与谁站在一起,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自己当初还为美色所迷,只认她这一个朋友,却没想到自己识人不清,将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阴险小人当作知己好友。


    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若是她身上留了疤,只怕是要将这账算到她身上。


    想到这,苏琪祐白她一眼,恶声恶气,“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就算留了疤,日后也莫要纠缠于我。你最好是现在就答应我,否则我就在你药里加上金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不会的。”叶江沅垂下头,有气无力,“琪祐,谢谢你。”


    幼时苏琪祐嘴巴就厉害,与同龄的孩子都合不来,却对她极好。


    犹记那年自己嘴馋苏家先人桌上供奉的糖糕,为了让她高兴,苏琪祐在众人眼皮底下,从桌上偷偷顺了两块,跟她分着吃。


    后来东窗事发,苏大娘打得她三天下不了床,她却还笑着让自己别哭。


    而她们之间决裂,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初叶洪对苏琪祐用强,苏琪祐一刀刺进叶洪胸膛,只差半尺就能杀了叶洪。


    作为朋友,她非但没有安慰对方,反而用极其恶劣的手段帮叶洪报复了回去,害得苏琪佑家中遭难,至今未嫁。


    血流不止,心脏负荷过度,咚咚地跳个不停,叶江沅闭了眼睛,别过头藏住眼角的泪花。


    叶江沅,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看到叶江沅这副柔顺的模样,苏琪祐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挑了挑眉,一脸狐疑地看向对方,“叶江沅,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为了给叶洪出气,她把自己整治得极惨。


    先是找人污蔑她爹治死了人,让她家医馆赔了许多钱。为了还债,她娘没日没夜替人刺绣,累到早早病逝了。


    饶是这样,叶江沅却还嫌不够,又跑去勾引她的未婚夫,将那宋家公子迷得七荤八素,到处散布她已非完璧的谣言,还是宋家主母亲自上门跟她退的婚,言语中全然都是对她的侮辱。


    那时的屈辱与无助,她一辈子都会记住。


    要不是因为王晋元四处借钱,帮她爹渡过难关,她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不得不还,否则她就算是死,都不想再看到叶江沅这个人。


    “我没有。”


    叶江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能低声道:“我知道我过去做得过分,你不会原谅我。但我是真心想补偿你,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


    “很用不着!叶江沅,你真是让人恶心!”


    听她还敢提起过去,苏琪祐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脑中一片空白,一巴掌扇在叶江沅脸上。


    她用的力气不小,叶江沅白皙的一张俏脸上,浮现了出五个指印,右脸登时肿了起来。


    她眸中含泪,嗤笑一声,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是因为现在落在我手里,怕我对你不利,特地装出这副回头是岸的样子来,让我手下留情。”


    “不过你用不着这样,”苏琪祐神情轻蔑,快速解开对方伤口处缠绕的纱布,“我又不是你,做不来那些脏事。”


    “”


    脸颊火辣辣地疼,叶江沅闭了眼睛,心中满是歉疚。


    差点害得对方家破人亡,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的确不值当什么。


    伸手接过烧红的铁片,苏琪祐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呜咽,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恶意,“叶江沅,你待会儿可要好好闭着嘴,不许喊出声来。若是惊着了我,这烙铁会不会烙上你的脸,我就不知道了。”


    “苏大夫,你何必如此吓唬她?”


    看着叶江沅虚弱的模样,王晋元面露不忍,声音却越来越低。


    他也知道,要是不让苏琪祐出了这口气,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会留着这个心结,永远不会接受自己。


    实在没了办法,王晋元一咬牙,蹲身抱住叶江沅,将手臂伸到她嘴边,开口道:“阿沅,你若是疼得狠了,便咬着我吧。”


    他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整片落下,灰尘铺天盖地,向四周推开,白烟弥漫,笼住在场所有人。


    身着渥丹色朝服的男人站在门前,面沉如水,周身气场冷得骇人,袍袖飞舞,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叶江沅,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