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天师收徒

作品:《浊世神行录

    云响州的观天世家最近出了乱子。


    观天世家,顾名思义就是看天的人。详细阐述的话就是为皇室测绘星图,分析天象命数的特种世家。


    这是一个金饭碗,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不需要自己去挣得多少地位,身份超然。


    可以说投胎投到这里,单就技术上来讲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横竖也比那些偏僻之地的江湖世家要强上数倍,比如说什么江北啥啥啊…


    那些都是武人,是时代的消耗品,这太平盛世,文道才是正道。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光听名头都能感觉到风雅高贵的家族,依旧免不了被麻烦找上的命运。


    这一年是晴历74年冬季,星烁州正魔战事逐渐明朗,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当然就算那边打得再热闹,也跟这安静祥和资源富足的云响州沾不上半点关系。


    打呗,打得再狠点才好。


    戏总得场面大些才有趣嘛。


    不过也不知这宜人舒适的天上地界倒了什么血霉,向来穿个长衫就可以出去感受冬日暖阳的云响州竟然全域都刮起了百年未见的暴风雪,天灾凶猛,死伤无数。


    这本来是观天世家该出场的时候了,毕竟这群吃闲饭的家伙整日要做的就是对着头。


    不过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理智永远战胜不了谣言。


    没准是真的呢?杀一下试试呗?


    要不是的话,大不了全云响州一起给你们道歉就是了嘛。再者说了,这都生了六个了,这么丑的孩子不要也罢,是不是?


    饱受各方压力的赵曲迎最终最终还是从妻子手中夺过了这个家族血脉的污点,当着街坊乡亲的面,亲手将他摁进了水盆里。


    无人制止,也没人生出怜悯之心。


    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丑了,摆明了就是个妖孽,这脸上的部件哪一个是像人的?


    仪表堂堂的赵氏夫妇怎会生出如此的腌臜玩意?难不成…嘿嘿…


    丑婴的哭声越来越微弱,直至被沸腾狂热的人声掩埋在气泡之中。


    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来到世上之后的第一幅画面。


    那是将来他要称作父亲的人,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在为自己的出生而感到幸福。


    为什么你的脸如此扭曲?这些荡漾的波纹又是什么?


    好漂亮啊…好难受,想要喊叫却喊不出来。


    脖子上的这双大手是如此的有力。


    如此的温暖…


    哭声停息,风雪戛然而止。


    洁白的云朵再次浮现在了云响州上空,那熟悉的温暖冬日又回来了。


    人们高声欢呼着,赞颂着赵家主的大义灭亲之举,还有自己猜测的印证。


    这就是胜利,民意的胜利。


    赵家主抬头仰望着苍翠天空,身形虚浮,最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一侧,融成水珠划落。


    从此之后,赵家主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出现过,而赵家内院也多了一座任何人都不得入内,看都不许看一眼的幽深小屋。


    小怪物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这个世界真是相当神奇,食物竟然会凭空出现在门边,吃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好像来这一遭却什么都不用做似的。


    只不过脖子上的铁链有点烦人,还有脸上这张面具搞得人痒痒的…


    除此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飞鸟扇动羽翼,谱写着波澜壮阔的山河绘卷。虫鸣就是夜的交响曲,还有那个东西…他虽然不知道偶尔透过封死的窗檐与墙缝流露进来的东西叫做光芒,但并不妨碍他对此物的热爱。


    每当微光透进屋内映照在地板上,他就会扑上前去试图将其揽入自己体内。日头移位,光芒散去,他又会发出野兽般的痛苦悲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一天,外面格外的热闹。


    那扇门竟然被打开了,年幼的小怪物还以为它永远都不会敞开呢。


    啊,光,好多的光,好刺眼…


    忍着双眼的肿胀,他看到了那道至今仍深深烙在记忆之中的身影。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的?”少年稚嫩的声音如同,这是赵抚兰从未听到过的响声。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声音?他是什么?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他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怪物…他们怎么能把你锁在这?”少年眉头一皱,手臂上的青狮玉环映着夜色,绽放着无比绚烂的夺目光辉。


    “你等等,我现在就带你出…”少年拔出腰间的小宝剑,整个身子突然猛地一颤。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一定!”他偏过头去望向屋外,脸上满是不甘。犹豫一阵之后终究还是撤步离开,徒留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小怪物一人吟味。


    少年没有回来,这只是一段插曲。


    小怪物也不再嚎叫了。


    晴历84年冬,尘封已久的小屋终于再次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


    戴着铁面具的少年颤抖着推开屋门,新奇又惊恐地打量着外面未知的广袤世界。


    当他终于下定决心,将磨得尖锐的木勺柄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他才发现。


    脖子上的铁箍,根本就没锁。


    小院中站着一名精神矍铄的圆脸老者,雪花飘落在他半边身子上,一袭青衫,须发皆白,当真是有点仙风道骨的韵味了。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老者摇了摇头,眼中冒着黯淡的神光:“我问了自己很多次,我怎么可能这么有耐心呢?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值得了。”


    小怪物愣了一下,开始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同时学着他那老气横秋的语气从喉咙里嘟囔道:“我…怪物…”


    “不,你不是。”老者惨然一笑:“我才是怪物,那些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才是怪物…”


    小怪物不明白他话语的意思,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眼熟。


    好温暖啊,那目光落在脸上,让人感觉痒痒的,但是又不讨厌。


    他视线游离一阵,最终落在了老者手中在月光之下盈盈发亮的三枚铜钱上。


    真好看呀…


    “哦?”老者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臂一挥,那三枚铜钱就划着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小怪物手中。


    “跟我走吧,孩子。”他向小怪物伸出手。


    小怪物不知该怎么做,只是本能地循着他人身上散发的温热,缓缓向老者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颤抖着触碰到了老者的指尖。


    下一刻,小怪物被老者紧紧搂在了怀里。


    这感觉…


    泪水滑落,怪物在这一瞬间重新变回了人。


    屋内,满地的灰尘上画满了不自然的直线与弧线,点阵错落,相互勾连。


    若是光源充足,或者是长得够高的人走进屋内应该就能看出来了。


    星图,地上画的,是一副穷尽周天星宿,算尽日月走移的庞大星图。


    晴历84年冬天,六公子的十岁寿辰之日。观天世家有史以来资质最优秀,天赋最为恐怖的不世大才拜入了天师陈惜命门下,赋名赵抚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