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别急,等陆文柬。”

作品:《惊凰

    王洪才跪在地上抖成一个筛子,宁子玉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


    “证人毕竟是人犯的故人。若是有什么不随岁月更改的特征,即便很多年未曾见面,也可作为身份的证据。”


    他不动声色地说完这番话,王洪才像是意识到什么,扯着宋时勋的衣角,急切地说:“对对!信哥儿小的时候我抱过他,他的左腿小腿上有一块胎记!”


    宋时勋的脸色并不好看,似是没想到王洪才说出的是这样一个难以抹去的记号。


    沈鸣鸢听在耳中,却默默点了点头。


    人在害怕的时候说出口的,基本上是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东西。


    这套说辞,跟王洪才之前跟她坦白的一模一样,这意味着王洪才应该不是信口胡说,而是确切的事实。


    不管是他跟司徒信母亲一厢情愿的单恋,还是跟司徒信若有若无的相识,抑或是这个可以标志他身份的胎记,应该都不是假的。


    宁子玉看着小潜龙卫将证词记录了下来,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目光,挑衅似的看一眼宋时勋。


    “哦,是吗?来人……”


    牢房里有不少候着的潜龙卫,听到宁子玉叫人查看司徒信的胎记,沈鸣鸢抢了两步上前。


    像是个急于在上官之前出头邀功的人,她的行为虽然突兀,却又不至于不合理。


    面具遮挡着她的面孔。宁子玉跟沈鸣鸢几乎没有来往,不至于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凭借半张脸认出她来。


    他只是多看了她几眼,见这个潜龙卫出挑地站出来抢风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着司徒信:“去看看,他腿上有没有胎记。”


    沈鸣鸢来到司徒信的身边,还没来得及蹲下身体去看,就听到司徒信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别急,等陆文柬。”


    这是很突兀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沈青枫跟沈鸣鸢坦白南梁国内政变,可能沈鸣鸢都不会知道陆文柬是什么人。


    她刚刚从沈青枫那里听到这回事,司徒信就好像默认了她会知晓似的。


    ——分明是他知道沈青枫掌握着陆文柬的信息,就算以前出于某种顾虑不说,这个当口也会全盘告诉她。


    他和沈青枫,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沈鸣鸢满腹狐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朝他看了一眼。


    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若是若手里的佩刀斩断,大概需要两三刀的时间。


    她一边评估着救人的难度和可能性,一边蹲下身体。


    她本想扯个谎暂时稳住宁子玉,然后趁乱出手把他带出去。


    听到司徒信的话,她忽然改了想法。


    她撩开司徒信的裤脚,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然后对宁子玉说:“启禀大人,没有。”


    宁子玉的脸上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宋时勋却有些着急:


    “这证人上次见司徒信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一时记错也很正常,怎么能……”


    他正在辩驳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凌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声音:“他当然不是司徒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之见牢房外有个人好整以暇地走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副紫檀木扇骨的折扇。


    宁子玉立即起身,和宋时勋一同行礼:“祺王殿下。”


    “嗳免了免了。”祺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在宁子玉的安排下,笑眯眯地坐在他刚才落座的那张椅子上。


    “宁大人宋大人都在哪。”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去看他们身后的司徒信:“哟,司徒大人,公主府一别,已是月余不见了啊。莫怪本王好事,给你带了份大礼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门口。


    众人也顺着他看去。


    先进来的是江东,江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沈鸣鸢一眼就认了出来。


    陆文……柬?


    她心里有些慌乱,没想到祺王竟也查到了这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司徒信,却发现司徒信并未对陆文柬的出现感到意外,反而安抚似的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明白司徒信为什么说刚才那句话了。


    应该是早已经猜到祺王跟陆文柬搭上了线,所以才拿自己当诱饵,逼他们出招。


    沈鸣鸢现在可以确信,这个“司徒信”是玄贞营残部。


    但祺王带着陆文柬出现在这里,怎么都不是一个好征兆。


    宁子玉、宋时勋各自心怀鬼胎地应付了两句祺王的寒暄,旋即三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陆文柬的身上。


    宋时勋心中咯噔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能跟南梁扯上关系。


    若司徒信的真实身份与南梁有关,那么他也要掂量一下,是否还要力保此人了。


    祺王盯着桌上那块伪装的疤痕,抬起头,去看乱发后面司徒信的眼睛。


    扇子“哗啦”一声展开,他眯着眼睛笑:“司徒兄,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小王竟还不知,司徒兄面具之下,是这样一副英俊的面容。”


    司徒信并没有抬头,他的面容被垂落的头发掩盖住大半,根本看不出样貌。


    他只是场面话说惯了,信口胡诌罢了。


    司徒信浅浅笑了两声。他不想让陆文柬过早看到自己的样貌,并没有抬头,而是藏在乱发后面说:“祺王殿下,卑职何德何能,劳您大驾,来这暗不见天日的牢房走一趟呢?”


    祺王笑道:“应该的。”


    随即他看向江东保护之下的陆文柬。


    “文奚皇子,”他叫这人的名,“这本是我大盛国内之事,不应劳烦皇子殿下,奈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望文奚皇子看上一眼,帮小王确认一下,这人是否是玄贞营的叛徒呢?”


    司徒信了然地“哦”了一声。


    这就对了,陆文柬明面上的身份是文奚皇子,就算祺王希望他将司徒信指认成南梁玄贞营之人,这中间也有颇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比如陆文奚不可能掺和进北盛内政的同时,还把自己的部下卖出去。


    但祺王给司徒信安排好的身份是“玄贞营叛徒”,那不仅可以解释“陆文奚”枉顾旧情出卖手下的行为,还能跟沈青枫见龙卫故意上报的翡玉江遇袭对上号。


    这样的罗网之下,他还真是必死无疑。


    ——然而……


    陆文柬有一些不自信地探头看了一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光线又很差,他看不太清。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见绑在刑架上这人手脚皆被束缚,胆子才稍稍大了些。


    他挑开司徒信的头发,去看乱发后面的那张脸。


    只一眼,就惊慌失措,直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地上。


    司徒信却云淡风轻地问:“怎样,文奚皇子,你可看清了?”


    宁子玉也有些焦急:“他是南梁人吗?”


    陆文柬长长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结果不慎吸了一鼻子血腥气。


    令人作呕的味道直灌进肺腔里,他忍不住咳嗽,却因剧烈喘气而灌入更多血腥。


    几乎快要咳碎肺叶的声音里,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我……不认识他……”


    祺王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沈鸣鸢也楞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但她很快想起司徒信刚才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应该是陆文柬去看他的时候,司徒信也跟他说了什么。


    陆文柬心有忌惮,这才改了口。


    可是,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