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她没想吵架的。


    莫尚亭擦肩而过时，顾娇未及思考拉住了他。


    “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莫尚亭垂眸，视线落在顾娇拉住自己的手上，哂笑了一声。


    “顾娇，现在‘莫太太’又对你有价值了？所以，又不离婚了是吗？”


    莫尚亭的意思，顾娇听出来了，帮宋西查清楚这件事和离婚二选一。


    宋西跟在后面，见两人气氛不对。


    她快速跑上前，见两人的样子像是吵架了，顾娇脸色可见的不好看。


    莫尚亭的气场本就强大，一冷下来更有点让人望而生畏，宋西原本想怼他的话悉数憋了回去。


    她语气委婉了许多：“莫，莫总，顾娇是孕妇，孕妇情绪很不稳定的，你男子汉大丈夫，得让着她点……”


    莫尚亭见顾娇的脸色不好，立刻上前将人抱了起来，向回走去。


    “莫尚亭，你做什么，你把我放下来！”


    “民政局，离婚。”


    顾娇突然不动了，莫尚亭唇边染笑，有些自嘲，有些讽意。


    顾娇上车后她趁莫尚亭不注意给宋西发消息：【宋西，让霍骁去查】。


    原本一知道这事，她出于对宋西的歉疚和对陆华声的愤怒而有些冲动，想尽快还朋友公道，再来觉得莫尚亭去查，在霍夫人那里更有说服力。


    可是，她忘了，与莫尚亭的抗衡，她这个莫太太没什么分量。


    来的路上，还是抱了点希望的。


    可这点希望在莫尚亭下车后对她的恶意揣测中碾碎了，成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可以忍住的。


    或许真的是怀孕受影响，也或许因为莫尚亭用心帮孩子挑选成长环境又用心准备婴儿房，又或许是莫尚亭肯查这件事的举动……总之，她再次没出息的生出了爱意。


    原来，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根本是控制不住的。


    手机震动，宋西回复了她：【霍骁已经去查了，你安心养胎，别再忧心】。


    顾娇松了口气，将手机丢进包里，进一步拉开与莫尚亭的距离，侧眸看向窗外。


    她看这陆路线确实是往民政局的方向开的，不自觉舒了口气，心里却并不好受。


    莫尚亭感知到顾娇的反应，好像一颗大石头重重压在了心头。


    她是真的想离婚，他看出来了。


    车子刚停在和民政局顺路的医院门前，顾娇立即道：“怎么来医院，不是去民政局吗？”


    这是顾娇上车后对他讲的第一句话。


    莫尚亭心里很气，但努力压下了所有情绪道：“你脸色不好，先看医生。”


    顾娇顾及孩子，没再讲话了。


    莫尚亭找了关系，直接去了专家医生诊室检查。


    医生检查过后道：“胎儿发育还算正常，但是……”


    听医生说“但是”，顾娇和莫尚亭都很紧张，但莫尚亭表现得很镇定，不自觉握住了顾娇的手。


    医生见两人的反应道：“别紧张，我是想说孩子的生长速度有所降低，目前来看还是正常的。


    孕妇不要忧思过重，要保持心情愉快。


    其实，这话听着空，好像做起来也简单，但也正因为简单而容易被忽略，真正做到反而没有那么容易。


    还有，孩子在妈妈的肚子里，人们会理所当然认为保持心情是妈妈的责任，而孕妇受孕期激素影响很容易波动，更需要周围人的努力。”


    听及此，莫尚亭认真道：“我记住了，医生。”


    医生没想到看起来高冷的莫总会接话，温和地笑道：“莫总是个好爸爸。”


    好爸爸，不只是她孩子的好爸爸。


    走出病房，顾娇抽回了自己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莫尚亭压了压心里的情绪，上前将她抱起来，一路回到了车上。


    顾娇见车子往回开，心下着急，脱口而出道：“莫尚亭你说离婚又不离婚，你现在还有一点总裁的气质吗？”


    莫尚亭：“！！！”，莫名的，心里的怒火下去了些。


    他想起刚才医生的话，也见顾娇脸色还是不大好，开口道：“谁说不离婚了？为了我的气质这婚也得离，我是去咱们领证的民政局去离婚。”


    顾娇感觉莫尚亭的态度和在片场的截然不同，直觉他此刻根本没打算离婚。


    她不禁看向莫尚亭，莫尚亭却一脸认真道：“有始有终。”


    顾娇欲言又止，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她有点乏累，但一直没睡，一直确定车子走的路线没错，才松了口气。


    “放心了吧，累了就睡。”


    顾娇不禁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看了地图app的路况，定了闹钟，才缓缓闭上了双眸。


    车子快到民政局的时候，顾娇的手机突然响了。


    莫尚亭以为是电话，担心扰她睡眠，抬手去拿想帮她掐断。


    他一看却是闹钟，闹钟备注还是：【离婚！别睡了！】。


    莫尚亭：“……”，他脸色可见地有些沉，却气笑了。


    “你干什么拿我手机！”顾娇抢了手机回去。


    “医生说你忧思过重，你的睡眠自然不好，担心扰你。”


    莫尚亭讲话的语气拿捏得很好，让顾娇丝毫不会自作多情，他就是为了孩子好。


    顾娇反而觉得轻松。


    最后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顾娇担心莫尚亭临时转了路线，一直看着窗外。


    “真的是有始有终。”


    莫尚亭突然开口，顾娇心下波动。


    她突然想起领证时她全程都在盯着路线，生怕莫尚亭反悔。


    只是，那个时候她只是偷瞄的，将她的爱和雀跃的心思捂得严严实实。


    难道被他察觉了吗？


    顾娇眼尾余光不禁落在莫尚亭身上，莫尚亭低头看手机，好像只是无意中说了那么一句话。


    可能是她多心了。


    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顾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胡思乱想。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吧，离婚于她并不轻松，但她又必须轻松。


    车子停下，民政局终于到了。


    顾娇努力敛起所有的情绪，语气尽量淡定平和：“走吧，莫尚亭。”


    莫尚亭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看向窗外，缓缓开口道：“好像下班了。”


    顾娇：“！！！”，她低头看手机，刚到下班的时间。


    顾娇猛然抬头看向莫尚亭：“莫尚亭，你故意的对吧？”


    莫尚亭一脸淡然道：“下班高峰期，堵车。”


    “那我联系熟人，帮咱们办。”


    “要不要听听宋西的事情？”


    顾娇轻触手机屏幕的动作微顿又继续。


    莫尚亭继续道：“顾娇，这事霍骁查不了。”


    顾娇猛然抬头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顾娇明白了。


    他这明显是要护着陆华声。


    顾娇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霍骁做这件事的弱势就是立场，他指证别人陷害宋西在霍夫人那里并没有说服力。


    可她这个莫太太的分量，在莫尚亭这，自认不会比霍骁高多少。


    “你若执意护着陆华声，离不离婚又有什么区别”


    “顾娇，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要护着华声了”


    “霍骁都查不了，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除了莫尚亭还有谁可以阻止霍骁！


    “霍骁被霍夫人及家里的一众长辈软禁了，估计只有宋西走了，人才会出来。”


    顾娇推门的动作微顿，又继续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猜到宋西那样回复她是让她安心，但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莫尚亭看着窗外打电话的顾娇，眼神渐沉。


    她说，他没给过她信任。


    她又何尝不是


    当初口口声声说着信任却依然倒戈莫景琛……


    顾娇你在我面前又总是各种心思……我自认可以洞察人心，可唯独猜不透你。


    你的心真的就像海底针。


    很多时候还是多年前那般可爱，真挚，可转身就是小心思。


    如果你真心待我，我喜欢你的小心思和猜不透。


    可是那样被抛弃的痛苦我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不会爱你了。


    听到开车门声，莫尚亭掐灭了车窗外还在指间燃着的烟，同时沉淀了所有的情绪。


    “确定了”


    顾娇眼神微动，假装没听懂，顺着接话道：“确定听听宋西的事情。”


    “那离婚的事情呢？”


    莫尚的只是一问，但也没等顾娇的回答，继续道：“这事情我查了，是那天宋西和华声在片场打架谎称自己怀孕被人听了去。


    其中有一个和宋西有过节的演员，名叫葛晓俪。


    她做演员以前和北城市长的女儿傅锦在一个芭蕾舞团，而傅锦是霍家给霍骁相中的联姻对象，是她听了葛晓俪的话，利用她做的后面的事。”


    顾娇没想到莫尚亭在路上一直在查这事，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顾娇思量片刻道：“那你有没有查陆华声和葛晓俪的关系”


    “关系不错，但还没到为了华声得罪霍骁的地步。”


    “那她不还是得罪了”


    “傅锦给她的依仗。”


    “以我的了解，葛晓俪因为之前爆出黑料名气一落千丈，根本没机会见到傅锦，傅锦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


    “你认识傅锦”


    “她高中在学校广播站当过播音员……”想追你，你的暗恋者。


    当然，顾娇没讲后面的，而莫尚亭显然会有他的理解。


    顾娇思量后继续道：“莫尚亭，你该查查葛晓俪是怎么见到傅锦的”


    莫尚亭眸光微动，随即道：“好。”


    顾娇心里其实挺难过的。


    真的让她猜中了。


    莫尚亭是什么办事能力她是了解的。


    向来周密之人却被她问出漏洞，无疑是他对陆华声的信任，不相信陆华声是可以做这种事的人，而自动回避了这个路径。


    这是本性，人一旦更愿意相信某种事实，就会本能为其找证据。


    顾娇不认为莫尚亭是故意的，但信任成为下意识的行动更让她心里难过。


    顾娇知道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不能因为自己而断送了宋西的感情。


    于是她道：“可以马上查吗？”


    “嗯。”


    莫尚亭下了车去打电话。


    顾娇想，她该是打给陆华声的。


    其实顾娇心里挺忐忑的。


    尤其见莫尚亭挂了电话抬步走过来，她心砰砰地跳。


    顾娇讨厌自己这么没出息可却控住不住。


    莫尚亭上车道：“华声说她带葛晓俪去过某高档商会，但至于她见了哪些人，又讲了什么话，她不知道。”


    顾娇不禁双拳收紧。


    陆华声有些方面确实挺厉害的，知道有些事情承认了反而会帮她。


    就比如此刻，似乎又赚取了莫尚亭更多的信任。


    而不承认的那些自有莫尚亭的信任去帮她。


    “不满意”莫尚亭突然开口。


    顾娇思量着，其他的不再适合让莫尚亭去查了。


    “没有，谢谢你，尚亭。”


    莫尚亭哼了一声道：“真不容易。”


    顾娇道：“尚亭，你可以出面向霍夫人证实，这事不是宋西做的吗？”


    “顾娇，你以什么身份让我帮忙，嗯”


    车内一时沉默。


    最终莫尚亭先开了口：“我帮你做这件事，不离婚。”


    顾娇压下心里所有翻涌的情绪，她看向莫尚亭，语气显得冷静又平和。


    “莫尚亭，为什么你爱的不是陆华声吗？你等了那么久，她回来了，刚开始你也是很想离婚了和她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又非要不离婚”


    良久。


    莫尚亭才道：“想满足奶奶的心愿。”


    顾娇猛然看过去，眼里噙着泪：“奶奶她……”


    莫尚亭差点被气笑：“没事，你别乱想。”


    “那你……可是，这样的婚姻，不是奶奶的初衷，等奶奶身体好了，我去说服奶奶，现在咱们先隐离。”


    莫尚亭感觉情绪要压不住了。


    他推门下车，点燃了烟。


    顾娇其实真的有点不懂这样的莫尚亭。


    顾娇见莫尚亭一直没回来，直接下车去找他。


    她走上前去，语气真诚：“莫尚亭，宋西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管。”


    这事，说到底是因为她而起。


    “你的意思是，不离婚”


    “尚亭，如果你拿不离婚交换，我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离婚也好，不离婚也罢，向来都是你决定的，你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但在我被迫接受你的决定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顾娇，我给了你选择。”


    莫尚亭掐灭了烟，拉开车门上车。


    顾娇感觉莫尚亭不会给他答案，叹了口气，绕过车身去另一侧上车。


    莫尚亭看着顾娇拖着沉重的身子，连走路都慢了许多。


    他突然想起医生刚才的话。


    顾娇拉开车门上车：“走吧。”


    莫尚亭没看顾娇，而是看向对面的民政局。


    “顾娇，刚结婚时确实没想好好和你过日子，但现在，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如果非要问原因的话，我和你结婚起已然背叛了华声。


    还有……顾娇，我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