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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鼠猫白老爷重生记》 第221章
汴京城近来没有其他案件发生, 展昭无需上发条似的忙活,被同样免了进宫当值的白玉堂拉着在拥月居一住便是数日。
晨起白玉堂陪着展昭到开封府报个道,然后展昭便例行公事开始日常巡街的工作, 白玉堂则满汴京城各地到处寻猫。
这次白五爷找的是真猫,雪昙自打迟勒被捉那日被白玉堂派出去查探失控马群的来历后便了无音讯。
这件事白玉堂也让严昀派人去调查了,得出的结果是这批马是一外来游商圈养在南城的一处马厩里,那日不知受了什么影响齐齐发疯不受控制,又不知是何缘故集体奔逃出来。
严昀的人明察暗访, 只找到一个背景一清二白每日负责给马群喂食的小厮,背后那游商是何模样,高矮胖瘦却一概不知,严昀查到这里后告知白玉堂,有关迟勒出逃一事彻底断了线索。
白五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只半妖半仙挺有神通, 又容易被美食诱惑的贪吃猫身上。
开封府内,闲下来的王朝也开始专心督促庞煜将基本功练扎实, 顺带抓着赵虎一道作陪。马汉和张龙则负责起了包拯每日上下朝或外出的安全重任。
这些时日三王府的护卫来的勤, 一日一请, 接公孙策前去三王府替赵平乐郡主进行康复训练。
从公孙策将匕首还回去之后, 冷柒柒隔日跟开封府众人打了招呼说要离开, 之后便再也没见她出现过, 就连庞统也突然销声匿迹了。
后来公孙策以及开封府众人从庞煜的口中得知, 这位深受皇上青睐的将军只在家歇了一夜便又离京不知去向。
只有庞吉在得知庞统离京后气得火冒三丈, 他这两个儿子一个个都不知道替他分忧, 大儿子天天被皇帝女婿派去不知道忙什么国家大事,小儿子则赖在开封府不回来,简直比以前看着他游手好闲还糟心!
庞吉守着空荡荡的太师府,在星云下仰天长叹, 皇上交代给他的武状元选举大赛倒是来个人替他分担分担啊!
日落时分,天边的云层渡上耀眼绚丽的金色波涛,余晖漫上楼墙,晚风炙热,街旁的几株细柳躲在阴影里随风荡漾。
白玉堂如约坐在徐记酒楼大堂靠近街道旁的方桌前,一身雪白的丝绸宽袖薄裳着身,俊美的面容透着清冷,淡薄的目光不知落向窗外何处。
见他独自一人,徐记酒楼内的小二和掌柜心里都门清,估计要不了一会展大人就该出现了。
小二细心的准备了茶水点心,问安后离开去别地忙活,再无人上前打扰,从旁边经过的客人有被他容貌气度所吸引的,也有知晓他身份的,只敢落座后远远观望几眼,即使讨论也不敢高声。
徐青霄刚同白玉堂寒暄了一番匆匆离开,看上去似乎是去赴萧蹊南的约。
户部库房内军需次品全部清理,朝廷急需筹办一批军备,皇令在几日前已经下达。
萧蹊南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眼见着不能一蹴而就便改了法子准备跟徐青霄细水流长的慢慢来了,他这次肯让徐家在为朝廷筹办军备上分一杯羹,作为一个商人来讲,已经显得十分有诚意了。
只是商人唯利是图,就看图的是什么了。
好事多磨,白玉堂悠悠叹了口气,看上去心情不错,孤傲清冷的面容上,薄唇终于勾出了一抹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弧度,他垂眼抿了口香茶,对外人的打量视若无睹,又缓缓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斜坐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通往汴河方向去的长街,左右街道旁的店铺坐落在余晖中,对面千娇阁粉香扑鼻,姑娘们娇滴滴的揽客声不绝如缕,这会又正好是徐记酒楼进客用餐的时间段,各种声音交织汇聚。
人间喧嚣,白玉堂仍旧沉稳的坐于其间,虽然心底是对他自己挑选的这个地方多了几分嫌弃,可当看见街上那身着绯色官袍的人影出现的那一刻,白玉堂却觉得万籁俱寂,浮生诱惑皆匆匆退散。
这个气候燥热的傍晚,窗外飘来的胭脂粉香都化作了清凉的春风,他双眸此刻只容得下展昭一人的身影。
展昭头戴红穗官帽,额边已经渗出了一层细薄的汗,即使当差巡了一日的街,身上的绯红官袍依然整整齐齐,暗绣祥云纹路的黑色腰带熨帖的束在腰身,脚蹬黑锻长靴,身姿颀长,看上去英俊无双。
展昭手执巨阙踏进酒楼大门,四面八方的酒客都投来了目光,就连一街之隔站在千娇阁门前揽客的姑娘们都做西施捧心的姿势,指尖勾着香帕呆呆望着那已经步入酒楼而去的身影。
梁掌柜连忙走出来迎接,展昭一路疾行而来的面容微微放松了许些,对他淡笑点了点头,又直言让人去忙,不用特意接待了。
梁掌柜一面应着,心底又十分清楚展大人和白五爷走的近,白五爷跟萧家大少爷交情匪浅,如今徐萧两家又已经合作,他行事免不了要周全周道些,即使展昭如此开口说了,他还是亲自引着展昭来到大堂内临窗的桌旁。
展昭对上白玉堂打量的眼神,无奈中透着少许苦恼的笑了笑,他一进门的那刻就知道这白耗子身处在哪个方位了,这明晃晃的身影和丝毫不懂隐藏的目光,叫展昭很难注意不到。
待梁掌柜恭敬的离开,白玉堂挪了个位置坐到展昭面前的凳子上,往身侧一伸手,丝毫不顾忌其他不相干人等的目光拉着展昭在自己身边坐下。
天气愈发炎热,白玉堂在展昭神色间捕获到一丝丝疲倦,他端过一旁已经事先放凉的清热消渴的菊花茉莉蜂蜜水递到展昭手边,轻声道:“让小二特意准备好的,你先喝点。”
展昭伸手接过去,还听见身边人在低声抱怨:“没事走这么急做什么?”
茶盏中飘出了香甜味,展昭瞅了眼浮在杯中缓缓转圈已经泡开散大的花朵,顿时哭笑不得,虽还没尝却已经觉得心中满是甘甜,情绪波动中晒了一天的英俊脸庞在官袍的衬托下更显红润。
余晖在天边渐渐退却,家家户户点上了灯,这一条道通向汴河,本就繁华,昏星隐没在灰色云层间还没显露出来,人间的灯火已经璀璨如星河。
展昭浅皱如墨浓眉,端着杯盏还特意给白玉堂看了一眼,垂眸一本正经道:“玉堂,下次这花就不必加了。”
白玉堂微微侧身,一派轻松惬意的将手肘轻抵在桌边,长指掩在唇角,丹凤眼含笑,眸中如蕴潋滟水波,他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展昭,将锅先甩为敬:“先生给的配方,说是清热消渴,你方巡完街,出了这么多汗,喝着最适合不过了。”
白玉堂说着说着将手一收,不自觉朝展昭靠去。
展昭慢条斯理的挑眼看了他一下,唇角止不住上扬,低头缓缓饮了半杯滋味可口的香茶,连带着几片纤细的茉莉花一道入喉了。
“辛苦一天,先用饭吧。”白玉堂肩头轻轻碰上展昭的肩膀,脸上笑意张扬,皓齿微露,伸手想替展昭拭去还残留在额边的细汗,只是被展昭放下杯盏后眼疾手快的挡住了手腕。
周围酒客喧哗,觥筹交错,展昭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注意他俩,可是这不是开封府衙,更不是关上门后两人独处一室的厢房,他还是忍不住要注意一些二人稍显亲密的行为举止。
白玉堂无奈叹息了声,两人隔开了些距离,他从碟中取了块好看的糕点塞到展昭手里,随即起身道:“许你尝一块先垫垫肚子,爷去让掌柜上菜,咱们去楼上雅间用餐。”
展昭刚咬了一口糕点,闻言抬头见白玉堂要走,囫囵吞枣似的忙咽下,手已经摸到了杯盏准备喝水压一压,却着急道:“等……玉堂,等一下。”
展昭匆忙喝完剩下的那半杯菊花茉莉蜂蜜水,白玉堂已经驻足回过了头。
展昭拿着手上的半块糕点,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俊雅,就是走的有些急,他对上白玉堂一副“说了让你慢点”的神色,不由抿了抿唇,才轻声道:“今晚咱俩恐怕不能单独用餐了。”
白玉堂剑眉微扬,美目映着盈盈灯亮,“回拥月居还是去开封府?难不成你开始想念赵大叔的厨艺了?”
展昭搔了搔垂落在脸颊边官帽上的红穗子,轻咳一声后面无波澜道:“二师姐让我来叫你,她们这会应该已经在锦程酒楼等着了。”
白玉堂神色微妙,心头腾升出一种反正早晚要经此这一遭的勇气。
展昭忙道:“主要是三师姐想见一见你,其他两位师姐都认识了,大师姐也在开封府住了这么些时日,都熟悉了。”
展昭有意想让白玉堂放轻松些,一边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白玉堂双目远眺,浓墨渲染的夜色间满目灯火通明,他却如临大敌当前,不管不顾先趁机拉紧了展昭的手腕再说。
展昭这次没想着挣脱,也懒得管会被谁看入眼底,他也怕玉堂此刻无法心安,想给白玉堂一点依靠支撑。
灵霄山的师傅和几位师姐师兄对展昭而言就是至亲一般都存在,没有人会不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梁掌柜虽立在柜台前,可早就注意着白玉堂和展昭这两位爷的一举一动,但凡白五爷扬手起一点手势,他马上就能灵活的绕道而出上前伺候。
眼下见两位爷挨在一起,手都抓上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白五爷就被展大人带出酒楼大门了。
第222章
梁掌柜顺手拿过柜子上记账用的笔, 在指尖飞转了几圈后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汴京城传言说这二位爷是不打不相识,可如今这关系已不能单独用融洽来形容, 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些?
他瞎琢磨着,又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才反应过来他自己身边似乎就有这样一对冤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家少东家和那位萧家大少爷,便开始摇头晃脑的在心里默默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很不诚实的啊!
白玉堂和展昭穿街过巷, 远远的就看见灯火辉煌的锦程酒楼旁,一棵枝叶繁茂的梅树在夜间随风扇动着枝条,墙瓦遮挡了光线,使得这棵梅树远望起来在角落里显得有些模糊。
白玉堂在距离酒楼大门约十来步的地方驻足。
展昭感觉没能拉动人,回首一瞧, 只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能令江湖宵小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锦毛鼠居然面露紧张。
白玉堂盯着锦程酒楼的招牌看了好一阵, 最后面色忽变, 眼神坚定, 重新振作起来, 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舍我其谁”的神态来。
这反差太大, 让展昭茫然间反应过来后差一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努力往下压制着有上扬趋势的唇角, 心里千回百转, 甚至还想起了上一世白玉堂当初背着他擅自独闯冲霄楼的英勇事迹。
由此可见,在这位白五爷心里,三位师姐齐聚一堂可比那机关密布的冲霄楼可怕多了。
锦程酒楼自打换了新厨子,生意越发红火, 除了掌柜,加之里面跑堂的店小二都是千城安排来的暗卫,以防哪日皇帝陛下心血来潮又要出宫体验民间生活,此处是宫外最稳妥的地方。
这些暗卫一个个身躯凛凛,剑眉英挺,即使换上朴素的店小二服饰一眼看去也分外扎眼。
习武之人总比寻常百姓更为敏锐,暗卫都是为主上卖命办事,行走在漆黑中的魅影,如今原形毕露一时哪能轻易掩藏,即使这几月来的磨合将冷酷的面容融化,可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白玉堂和展昭许久没来锦程酒楼,平日里都是去醉日阁居多,偶尔才在徐青霄那儿闲坐。
二人持剑并肩,一踏进酒楼大门瞬间感受到几道凌厉的目光纷呈而至。
白玉堂本就在精神紧绷的边缘,下意识将掌心里的手攥得更用力,他面容冷峻,冷厉的眸光一扫而去,酒楼大堂内散在各处为客人添茶上菜的店小二不约而同的敛去警惕的气息。
全权负责锦程酒楼日常工作正常进行掌柜发现不妥,很快便从结账的柜台前绕道而来。
展昭手指发麻,感觉白玉堂这是想把他骨头捏碎,他忍着疼意提着巨阙轻拍了白玉堂腰侧一下,狠声道:“发什么疯?”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这时候说什么你捏疼我了之类的话,何况当下周围人这么多,听觉灵敏的大有人在。
白玉堂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攥着展昭的手劲松了一半,提着画影挡在腰眼附近,方才那冷峻的神态在脸上寻不着一丝半点。
他眼神危险十足的看向展昭:“猫儿,你知道男人的腰不能随便乱碰吗。”
展昭张了张嘴,又注意到往他们这走过来的掌柜,当下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就很想咬人怎么办?
白五爷见好就收,轻轻揉捏着掌心里某人热烘烘的手心,他往展昭身边凑得更近一些,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他再微微一侧头便感觉能吻上展昭的耳朵。
“当然了,只要是猫儿你,想怎么随便摸都行。”白玉堂声音掺着丝丝笑意,一股热气拂过展昭耳廓,又随同燥热的夜风飘摇而去,只留下一点滚烫直烙进心底
行至半路的锦程酒楼代理掌柜万阙急急收住匆忙的步伐,对上这位白大人不经意瞟来笑意缱绻的美目,十分自然的错过视线,他又在暗地里做了个代表安全无事的手势,一众店小二这才纷纷将注意力从白展二人身上转移。
万阙和千城乃至其他暗卫不同,这个极少入宫廷,只浪迹于闹市隐而不发的男人更为圆滑。
展昭脸颊滚烫,终于主动挣开白玉堂的手,忍不住揉了揉感觉有些湿热的耳朵。
白玉堂脸颊旁墨发轻扬,他使坏的一侧脸,柔软又炙热的嘴唇与展昭手腕背部一擦而过,又浑然不觉的跟没事人样望向大堂内,轻声的自说自话:“想不到他们还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思。”安排了这么多人高手。
肌理内无数脉络将方才瞬息间发生的事情,清晰具体化地传至展昭的大脑皮层。
大庭广众之下,他白玉堂竟敢如此大胆!
展昭骤然心口狂跳,鼻息间不觉探出一口热气都宛若至滚烫岩浆前游荡过一遭似的。
万阙见他俩分开了些,才重新迈步走去,一副熟络的笑容,像个在酒楼爬摸打滚才到今日位置的老熟手,看样子在锦程酒楼当个掌柜对他而言是得心应手。
“展大人,白大人。”万阙拱手轻轻一拂礼。
白玉堂轻轻点头,展昭压下方才被白玉堂撩拨出来的心慌意乱对万阙露出抹淡笑。
白玉堂和展昭对万阙的身份都一清二楚,只是若是今日不来,着实不知道连锦程内的店小二都换上了暗卫。
看来皇帝陛下不安于金雕玉砌的皇宫已是这些下属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万阙伸手想引人往楼上走,展昭说了句有约,又形容出对方是三位女子,问万阙是否人已经到楼上雅间了。
万阙微微眯眼,毫无隐藏的细打量了展昭一番。
白玉堂站在展昭身边冷眸瞅着他,愈发觉得这个自来熟的看着怎么跟千城差那么多。
万阙被白玉堂瞄的心里的好奇心都烟消云散,立即佯装思索,立马露齿一笑:“三位姑娘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看上去都会武功,有个还玩着红鞭子?”
白玉堂薄唇微动,盯着滔滔不绝的万阙,凝结在眼底的冰霜更重了。
展昭原地默然,虽然你不知情,但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万阙杜绝外界的冷漠无情,仍然保持该有的笑脸替展昭指明了雅间位置:“展大人三楼请,她们在门外挂着吉祥如意的雅间里。”
展昭含笑谢过,偏头看向白玉堂,先冲人微微挑了下两道浓眉。
白玉堂胸腔内擂鼓声如密集,偏偏又不想让展昭替他不安,故作镇定的率先先行一步,反而还对展昭道:“快些吧,别让师姐们等太久。”
万阙虽然没亲自送人上楼,可也还没退步离开,展昭看了眼白玉堂往楼梯口而去的背影,无声叹气,继而转头对万阙道:“劳烦让兄弟们上酒菜吧。”
锦程酒楼三楼,名为吉祥如意的雅间内。
菱窗微敞,长街上火树银花的光芒隐隐在窗边流溢。
灵霄山的三位师姐姿势各不一致的坐在铺了层斑斓彩绣桌布的大圆桌旁。
宋莞坐的端端正正,眸色平静,面容一派清冷。
周苒百无聊赖的等着人来,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望向陆嫔时双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陆嫔犹如被一股昏暗的怨气笼罩,双手搁在桌前握紧了鞭子,微微躬身,后背无形之中好像冒出来无数根能将人戳得血花四溅的刺锥。
她还在因为那日城门口亲自替白玉堂捉拿住逃犯,但对方故意藏着身份,周苒还知情不报让她错过能及时教训白玉堂的机会!
三人坐在背靠菱窗直面雅间大门的一旁,对面单独留了两个空位,正等着白玉堂和展昭自投罗网。
展昭走上楼梯,发现白玉堂还在二楼站着,忍不住拿他之前说的话打趣:“怎么了?不是你说别让师姐久等吗?”
白玉堂看展昭出现后原先的镇定有些假装不下去了,瞟了眼逐渐露出浅笑的展昭,犹豫不决道:“猫儿,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展昭伸手给他后背先来了一掌,白玉堂毫无防备被打得心头突突直跳,心脏都感觉跳到嗓子眼了,偏偏胸腔内又像是燃着一团熊熊烈火,他看着通往三楼的阶梯,心乱如麻:“好好好,爷说错话了,猫儿,待会你可得替五爷在三师姐面前多说好话。”
展昭无奈盯着他看,白玉堂还在喋喋不休:“猫儿,五爷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前世今生,天地日月可见,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不休,谁都别想……”
展昭伸手要捂住他泛滥成灾的嘴,在打扰到二楼的酒客之前,推着白玉堂赶紧上了三楼。
白玉堂被展昭的双手揽住了肩膀,展昭官帽旁垂坠的红穗落在他颈间,让闷热的夜间温度更甚。
三楼全是雅间,房门紧闭,过道无人。
展昭未撒手,还在白玉堂耳边垂眸闷笑:“原来白五爷一着急,说出来的话都这么肉麻。”
白玉堂瞥见前面的雅间门外挂着“吉祥如意”四字的雕花木牌,猛的长臂一伸,在展昭腰侧灵活划过,将原本还揽住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个了姿势。
白玉堂单手扣住展昭腰身,将人抵在两间雅间之中的墙壁上,他拇指摩挲到展昭微热的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却又显得很十分张扬的笑容,不给展昭说话的机会已经靠近吻了上去。
唇齿相缠,耳鬓厮磨了一番,白玉堂卸去展昭两次推搡的力道,在第三次猫儿要炸毛之前立马投降撒手遛开,迅速地蹿到了某间雅间门前扬手轻落下,敲响了房门。
白玉堂在门外挺直了腰板,高声喊道:“师姐,小弟和猫儿来迟,还请恕罪。”
展昭欲言又止,想教训白玉堂的话当即憋了回去,这一下憋得他脸颊发烫,嘴唇绯红,唇上水光潋滟——
作者有话说:祝亲们中秋节阖家欢乐。
五爷猫猫幸福一辈子~
第223章
雅间内, 三位师姐听见门外某人高声请罪的声音纷纷有了动静。
宋莞缓缓偏过头,雅间内灯影覆在紧闭的门扇上,她视线一划而过又落在陆嫔身上, 眸色清冷依旧,神情却似笑非笑,轻声提醒:“不可闹得太过分,真□□夫,你也敌不过他。”
陆嫔闻言将桌上的鞭子攥得更紧了, 周苒伸手端杯把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气势汹汹的去开门。
门忽然被周苒一手从房内拉开,夜风从窗台流窜进来,吹动一屋人衣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玉堂俊美容颜上先露出个笑脸, 给前来开门的周苒先见一礼。
陆嫔面色不善,眼神沉暗, 看白玉堂时活脱脱就是在看自家养了多年的弟弟出远门一趟就被拐跑了的人贩子。
白五爷对上陆嫔的视线, 脸上顿时笑得有些僵, 他偷偷瞥向门旁……
展昭站在一旁抹干净嘴, 又揉了一通脸颊, 神色恢复如常后才从门旁现身, 站到白玉堂身边。
周苒一乐, 笑道:“九师弟, 你躲什么, 你三师姐又不要抽你。”
白玉堂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不是很想迈过这个门槛踏步进去。
“进来吧,等了你们半个时辰了。”周苒说完走回桌旁。
白玉堂承受着陆嫔的视线,硬着头皮, 和展昭并肩走进雅间。
房门重新合上,白玉堂愣是站在原地不敢走近桌旁坐下,等展昭一一唤过三位师姐之后,又特意问起了陆嫔怎么会离开灵霄山来开封府,白玉堂的思绪才从天边游荡了一圈回来。
陆嫔总算将怨念十足的视线从白玉堂身上挪开,回答展昭:“师傅闭关中,不便离开,我们知道你……你的事情,自然一个个都关心的不行,何况灵霄山也没旁的事情要忙,我就拉着你二师姐又一道来了。”
到底是关心还是心底着急,急着来抽人就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了。
展昭看了眼宋莞,后者点桌示意道:“天都黑了,传小二上菜,过来坐下聊吧。”
陆嫔淡淡抿唇什么都没说,展昭闻言面色一松,立即转身将白玉堂拉过来再桌旁坐下。
白五爷自打知道这位三师姐要见他,从踏进这锦程酒楼开始就没在状态,可能真是上辈子那毫不留情的几鞭子在他心灵里烙下深刻的记忆了。
展昭和白玉堂依次入座,万阙也在这是让店小二送来了酒菜,来往上菜的动作和热乎的饭菜酒香一时将几人心头的沉凝打破。
待众人退下,宋莞截住还要开口说话的陆嫔,示意展昭和白玉堂先动筷用餐,一边问展昭:“师弟,你身上衣服都还没换,是巡完街就来这了?”
白玉堂默默斟酒,又默默的送至几人手边,放下身段,恭敬有礼得不行。
“原与玉堂就约好在徐记酒楼,见过二师姐后巡完街就去找他了,一起过来这才晚了。”展昭说得不疾不徐,面容微微含笑,他永远都是这样温文儒雅,感觉浑身上下都围绕着让人舒适的清风。
陆嫔端着就酒杯没动,将展昭又打量了一番,她回想起九师弟家中的遭遇,不觉心里苦涩泛滥,一别几年,当场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从前就很镇定,如今看上去更显得沉稳,自然也就无需她们这些师姐师兄们担忧不安了。
展昭在黄昏时才被白玉堂塞了那一个点心裹腹,一静下来自然感觉饥肠辘辘,白玉堂贴心的添了几块红烧排骨放他碗中,展昭执筷含笑夹着吃了,才顺其自然的看向对面的陆嫔。
“三师姐……”展昭双眸清亮,浓眉衬得肌肤白净,笑起来那小时候还在脸颊边深深显露出来的酒窝若隐若现,展昭轻声问:“三师姐怎么了?可是今日这饭菜不合口味?”
陆嫔一眨眼,连忙摇头,九师弟小时候虽然不胖,可脸颊肉乎乎的,笑起来脸颊两旁的酒窝打着旋儿似的,她叹了口气,又平静的看着展昭:“你离开灵霄山这些年,长大长高了,瞧着也瘦了,吃了不少苦吧。”
白玉堂手一顿,周苒也才端上就酒杯,二人顿时纷纷感觉什么酒香的滋味也没有了,听着陆嫔的话,莫名为展昭心酸。
白玉堂则想起自己两世都不懂事的找展昭的茬,闯开封府盗取三宝,又连累展昭日夜奔波到陷空岛,好在自己迷途知返。
展昭温柔一笑:“没吃什么苦,后来遇见了包大人,得以为他效力,为天下百姓请命,一身功夫终有用武之处,如今又有玉堂真心相伴,还有师傅、师姐和师兄们关怀挂念,展昭此生已然无憾。”
周苒起身捉住陆嫔的手,提杯塞进她掌心里,“好好吃顿饭,聊得这么煽情,我就不该带你来这一趟。”
陆嫔被转移了注意力,双眼瞪她:“还好意思说,不要以为你是二师姐,某件事我就不和你算账了,胳膊肘往外拐。”
方才还煽情的气氛顿时大转弯。
白玉堂目瞪口呆,展昭垂眸轻笑,宋莞也无奈摇头示意白玉堂用餐无需理会。
显然这二位在灵霄山上也是一言不合就开掐的,见怪不怪了。
“那是往外拐吗?”周苒振振有词:“九师弟自己说的,你没听真心什么吗?他是九师弟心上人,我哪有胳膊肘往外拐。”
展昭猝不及防,方才的一番肺腑之言如今被师姐重提,免不了脸红耳热。
陆嫔眯眼,问周苒:“你和我亲还是和他亲近些?”
周苒毫不犹豫,当机立断的回答:“我和九师弟最亲。”
白玉堂品出点味来了,大概知道她俩计较的是哪一件事情,平日在酒桌上游刃有余的他今晚只能假装成一只鹌鹑缩着。
宋莞口味清淡,只拣着素菜用,面前一碟碧绿的清炒莴笋丝被她用了一大半,其余的愣是一点没动筷。
她就静静听着几人谈话,偶尔神色微变,沉寂或浅笑时看上去也起伏不大,只是她和展昭之间的一壶酒却已经被她喝得见底了。
灵霄山上的师姐师兄们酒量都能让人竖大拇指,唯独展昭未得其精髓。
一番笑闹作罢,陆嫔的战火很快就开始往白玉堂身上波及。
“虽说有你二师姐在,汴京城这地方是一找一个准,可她记性不好,我与这位白……”陆嫔神色微妙,故意停顿在这,又看向白玉堂道:“那日我们在城门外见过吧,我还顺手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也认识二师姐,怎么不直接坦明身份?”
忍不住贪看好戏,一时引火烧身的周苒默默抬手拂过眉梢,她低头给展昭斟了杯茶,然后推到白玉堂手边,让白玉堂别理陆嫔,把展昭的酒杯撤了。
白五爷哪敢不理会三师姐,他立即态度谦逊的对陆嫔一笑,顺手调换好两个杯盏的位置,回道:“那日场面太混乱,小弟知道还有今日这番见面,不敢在那时候唐突。”
陆嫔挑眉,暗自纳闷:周苒不是说江湖上传闻他脾气不好吗?而且还不爱笑,怎么今日一看,全是反着来?
白玉堂一袭长袍,气质出尘,一双丹凤眼让他的面部显得有些清冷,即使蓄意笑起来也能无端压了几分下去,可却叫人无法讨厌,毕竟这个男人长的太好看了。
陆嫔还在反复琢磨,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这张脸就轻易改变对他的看法森*晚*整*理,这可是把师傅的宝贝九弟子都给拐跑的人!
展昭吃得半饱,见白玉堂今夜似乎连酒都喝得不太尽兴,不禁有些内疚,正想劝他再用点饭菜,这人却已停杯放箸了。
白玉堂一脸求知欲,双眸清正,里面好似流淌着一泓永远澄亮的水:“小弟很好奇,灵霄山天元尊门下的弟子学的武功都不一样吗?猫儿虽然轻功无双,可一手剑法更是精湛,三师姐你的鞭子也使得出神入化,那日若不是恰好在城外遇见你,捉拿迟勒我们恐怕还得费一番苦功夫。”
白玉堂有心赞扬陆嫔的鞭法好,殊不知这一问正是问到了点上。
自打天元尊灵霄子收了展昭这第九个徒弟之后,后面再慕名前来的即使留在灵霄山习武他也再没亲自教导过,皆是有手下的几位弟子领在身边教导武学,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展昭已经是他的关门弟子。
展昭的巨阙是灵霄子从神医庄庄主公孙怀佩那拿来抵债的,是神医庄的镇庄之宝,据说曾经还有几波人为得此利器潜入神医庄欲行鸡鸣狗盗之事,只是都没落得好下场罢了。
灵霄山有一本镇门秘籍剑法,恰好那时灵霄子远游回来带回来巨阙,又看展昭勤奋好学,一番历练后便决定了要传授给他的武艺。
“轻功是我们每日必需练习的,九师弟学的是灵霄山独门剑法,师傅就传授了他一人。大师姐和二师姐学的是师傅独创的便于女子所习的剑法招式。”陆嫔来了兴致,滔滔不绝:“我擅长的用鞭子,余下的几位师弟,刀枪剑戟,甚至铁扇,各自擅长的皆不一样,所用暗器也各不相同。灵霄山藏书阁内包罗万象,大家凭借喜好对药理、毒术乃至易容方面也有些研究的。”
“师傅不拘一格,所习的东西皆为自保,只要不下山为祸百姓,作乱一方,触及门规就行。”展昭点头看向白玉堂,神情温柔。
白玉堂再一次清楚的认知到他家猫儿在灵霄山的重要地位了,三位师姐齐齐下来研究自己也不是没道理的,好在那几个师兄们没凑热闹一起过来。
白玉堂无比庆幸,又感觉今日这事态发展已经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除去几句闲谈,真是陪着猫儿同师门的三位师姐吃上一顿家常便饭而已,吓得他怕人棒打鸳鸯,无心酒菜——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亲们国庆长假愉快~
第224章
白玉堂心情立即恢复了一大半, 此刻才有心思来品尝锦程酒楼的佳酿。
周苒微微抬眼,见自家师弟十分顺其自然地给白玉堂添酒夹菜,脑海中疯狂回荡着一句送出去的师弟就像泼出去的水, 没法再回来了,以后她们都不再是师弟最最亲近的那个人了。
周苒无声叹气,扭头便冲陆嫔偷偷招了招手,陆嫔敏感的一皱眉,眼睛微眯看了她一阵, 最终还是缓缓靠近过去。
周苒扭身侧耳对她说:“你不是嚷着要抽他吗?”
白玉堂听觉敏锐,刚放下酒杯,倏的一挑剑眉,抬眼正好对上展昭忍俊不禁的一张脸。
白玉堂暗想,敢情这使坏的原来是二师姐。
整个雅间说大不大, 又都是坐在桌边,周苒刻意压低的嗓音却被旁边宋莞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还得避免尴尬一本正经的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
周苒双眸溜达达的转着, 手背半遮掩着唇, 这副模样跟掩耳盗铃、一叶障目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展昭在桌下轻轻拂了拂白玉堂另一只手背, 又提壶给白玉堂续杯酒, 轻声说:“只许你喝最后一杯了, 要不要用点饭?今晚都没吃多少。”
“听你的。”白玉堂将杯中酒一口抿尽, 把空杯盏挪至一旁, 含笑注视着展昭时, 宠溺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流露而出。
陆嫔咂嘴看着他俩人,低声有感而发:“我要是一鞭下去,打的不是他,而是九师弟的心, 断的是我们师姐弟情分。”
周苒哼声坐回去,心道:丫头学聪明了不少。
陆嫔知道周苒憋着坏,否则哪有这么好心愿意颠簸一番特意带她从灵霄山到汴京城来,定然也是看出了九师弟对这个白玉堂情根深种,她和大师姐都无计可施,只能找自己这个脾气爆性子急的来点火了。
陆嫔心里哼唧哼唧的冷笑,觉得这白玉堂除了不能给自家师弟生娃,其他方面都毋庸置疑,家财万贯日后肯定苦不了九师弟,武功方面据说和师弟不分伯仲,这张脸瞧着也不比九师弟逊色……
三师姐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败在了白玉堂这张脸上,想想以后又多了一个美男子唤她师姐就觉得有些得意。
窗外,人间灯火与夜空星辰遥相呼应。
白玉堂和展昭之间气氛和睦,陆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对面被温馨氛围笼罩住的二人,她突然想起了某位娃娃脸师弟,扭头分别看了眼周苒和宋莞:“我来汴京这些日子怎么没看见六儿,他不是之前跟着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展昭闻言眨了眨眼睛,周苒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这得问九师弟了。”
宋莞神色未变,从善如流道:“前几日我看到一只传信飞鸽,眼熟的很就捉了,应该是庭月送来给九师弟传信的。”
她说着便从袖口内摸出一截细红丝缠绕住的细长卷纸筒,望向展昭,伸手递了过去。
“嗯?去哪做什么了?”陆嫔迷惑不解。
展昭飞快的瞅了眼白玉堂,这点动作自然被宋莞一点不露的看在眼底。
来信内容宋莞没拆开看过,但是她揣度一番大致能猜到杜庭月去了哪里,当初她带着周苒和杜庭月下山后,不经意听见杜庭月在向路人打听襄阳的情况。
展昭低头迅速展开卷纸,指腹沾了茶水往上轻轻一抹,上面的字迹立刻清晰显露,他不眨眼的飞快一眼扫尽,在白玉堂放下碗筷偏头望来之际不动声色的攥进了掌心,对上三位师姐从容不迫的一笑。
“是去办什么要紧事吗?”陆嫔问了句后小声嘀咕:“不曾听他说过还有什么亲人啊。”
白玉堂认真看了眼陆嫔,目光最终落在展昭身上。
展昭肩背一僵,无形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不想当着白玉堂的面提及这地方,有些事情即使历经两世白玉堂都不知情,可对展昭而言却是血淋淋的伤疤。
他恢复前生记忆后的所作所为,甚至不顾后果将六师兄请下山潜伏进襄阳王府,都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不愿白玉堂闯冲霄楼身负重伤,那样他就不用求大师姐为他们修改命格,他这一世所求只想和玉堂相爱终老。
展昭霎那间面色难看,内心的不安弥漫丛生,桌下的指节不自觉缩紧,他已经极力控制不想心迹毕露,却被白玉堂伸手过来双手一把拢住了手掌。
展昭猛得抬眼看向他,心头一阵剧烈震动,不由回想起初次上陷空岛,雨幕下行舟荡漾,他晕船之际身形不稳被白玉堂拥入怀里,惶然之际感受到的也是这般心安。
白玉堂揉着展昭的手掌心,拇指指腹一点点的轻压而去,疏络着他僵硬微颤的指关节。
宋莞美眸微眯了一瞬,又立即自然的瞥开视线,轻声道:“庭月能言善辩,又精通易容术,无论身处何处都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展昭启唇欲言又止,只听周苒接上宋莞的话,笑着打趣:“他就是不易容,光靠那张天真懵懂的脸蛋,不知道能骗到多少人呢。”
远在襄阳王府内,刚被一众护卫仆从亲自送回厢房准备歇息的杜庭月猛得打了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尖一脸狐疑的回头望了眼苍茫的夜色。
这晚上刮的还是热风呢,怎么好端端打喷嚏了?
陆嫔没好气的瞥了周苒一眼,懒得出声搭理她。
展昭的不安被白玉堂巧妙的化得一干二净,原本僵硬的指尖被这人双手紧捧住竟生出惊人的热度来。
展昭看了眼还在面前坐着的三位师姐,偷偷屈指用指甲在白玉堂掌心用力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师姐,师弟有事求助于六师兄,请他专门跑一趟襄阳打探消息去了。”
陆嫔心里到底牵挂着杜庭月,还没来得及张嘴细问,展昭一句话将她心中所想老老实实的封在原处:“因为此事牵扯复杂,干系重大,所以还请师姐恕罪,师弟不便透露。”
白玉堂听到展昭说出襄阳二字时心尖窜过一阵寒颤,得知他让六师兄已经前去了襄阳,心中更不由掀起涛天巨浪。
这释放出来足以翻天覆地的涛浪却被白玉堂滴水不漏的压在心灵,他面上仍旧未显露半点,云淡风轻,展昭却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不妥。
白玉堂指腹间的动作愈发轻柔,望向展昭的眼神也温柔似水,他鬓旁几缕散发轻飘,整个人犹如封固在一团晶莹剔透又散发着朦朦光晕的水球里。
这风平浪静下处处充斥着秋后算账的山雨欲来。
展昭不敢抬头去看白玉堂,只能偷偷缩了缩手,也不敢太使劲。
周苒饮尽留在杯中的最后一口佳酿,起身站到了窗外,看了会长街上正热闹的夜市和争辉夺目的花灯,回身笑道:“三师妹,你第一次来,咱们到处走走呗。”
陆嫔将鞭子收好,娇俏的抬眸微微一侧身,懒懒看向她:“说得你好像对这很熟一样。”
周苒撇嘴,心想:要不是大师姐总是一副世外游仙的高冷模样,我才不要找你逛街呢!
陆嫔侧脸,端着无害的笑容:“师弟要一道去吗,给我们引荐几个夜景不错的地方?”
展昭立即点头,但还没开口,却已白玉堂笑着截住:“三师姐,我知道有家万顺布庄,你们今日且去汴河游玩观赏灯景,改日若是得空,尽管去万顺布庄里面挑选合心意的衣裳,一切都记小弟账上。”
陆嫔总共没带三套换洗的衣裙下山,闻言立即来了兴趣,又一本正经的藏着心思,眯眼瞅着白玉堂,揣度道:“不会是你开的铺子吧?”
“勉强算是。”白玉堂仪表堂堂,面上谦虚一笑,又看了眼展昭后对三位师姐语气温和道:“天气愈发炎热,猫儿这几日都忙着巡街,来往奔波辛苦,今晚我就带他早些回去歇着了,改日再陪师姐们游玩。”
展昭闻言不由紧了紧手指,不动声色的用力掐了白玉堂手心一下。
这耗子当着师姐们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简直……不成体统……
陆嫔听完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睛,一挪视线,突然注意到展昭拘谨的神色,顿时神情微妙的眯了眯眼睛。
九师弟这是……不好意思了?!
宋莞不苟言笑,昏黄光影映在她不施粉黛更显得清丽脱俗的面容上,清冷的双眸一片沉静之色,淡然开口:“你们早点回去吧。”
白玉堂努力克制拉着展昭先离开这里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他和展昭起身向三位师姐告辞,依旧是风度翩翩,俊雅出尘的姿态,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跟宋莞等人讲,她们若是在开封府缺少什么,尽管直说,他一定第一时间叫人置办好。
宋莞淡淡点头,算是接受他一番好意。
毕竟如今她们师姐妹三人住的宅子就是白玉堂让萧蹊南帮忙长租下来的,不仅如此还请了两个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的婆子,三人远道而来,在汴京城的日子算是过的无忧无虑。
直到白玉堂和展昭离开,陆嫔和周苒一坐一站,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宋莞挑眼看去:“你俩怎么了?”
陆嫔:“心情复杂。”
周苒立即接道:“看某人心情复杂。”
宋莞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又静坐了一会,丢下如今有人陪的周苒一声不吭的起身回去了。
陆嫔慢慢惆怅道:“我有负灵霄山上几位师弟所托啊。”
周苒看戏不嫌事大:“现在还追的上,天又这么黑,半路截住人还能抽一顿,我可以负责帮你引开师弟。”
陆嫔:“我可以把鞭子借给你。”
“也行,那我俩再换身衣服,顺便我再蒙个面。”周苒一笑,觉得此计完美。
陆嫔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扭头盯着周苒看。
总之你就是又想动手又想让我背锅呗!
这算盘打得连灵霄山上的师弟们都听得见!——
作者有话说:国庆过了一半多,文没多写几个字QAQ
亲们多吃点美味哟~
第225章
华灯满目, 长街上游人如织,夜风裹着一家家外出观赏夜市灯景的百姓的欢声笑语,滚滚而过, 竟显得十分热烈激荡。
离开锦程酒楼回拥月居的路上,白玉堂和展昭被游玩得忘了形的行人碰了好几次随身携带的佩剑,索性远离喧嚣繁华的街市,挑了条高墙间隐蔽的小巷子回家。
没了流光溢彩的灯景,仰头之际, 隐约可见天幕上流云星子交汇。茂密葱郁的枝叶在墙头伏下一大片,斑驳树影随风涌动。
展昭走在白玉堂身后,暗暗抚了抚自己不由自主皱起来的眉心,他轻轻呼了口气,才抬头盯着距离自己三步远走在前面至今没有回头的白衣人。
巷中夜风奔袭, 热气弥漫周身,二人衣袍卷尘,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疾不徐的依旧往前走, 展昭心里莫名其妙翻腾出一阵酸涩的滋味。
他随着白玉堂往前行的步伐, 一个脚步一个脚步似傀儡般跟着向前, 心中忐忑: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呢?
白玉堂对展昭此时的心境自然毫不知情, 独自陷入无限的懊恼当中。
若不是上一世他独断专行, 瞒住心爱之人和亲友擅闯冲霄楼, 给猫儿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 猫儿今生何至于求助到灵霄山同门师兄那, 让人潜去襄阳先打探那边的情况。
一想到展昭跪地伏在床边看着自己白衣染血遍体鳞伤,心慌无助心痛落泪的模样,白玉堂就感觉自己又在冲霄楼的铜网阵滚了一遭,无数利剑都戳进了他心窝, 他恨不得直接给自己再来两个巴掌!
白玉堂,你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又将展昭置于何地!
四哥曾经痛心疾首的呵斥声如今仍然让白玉堂记忆犹新。
耳畔热风似从锅炉间滚过,白玉堂颈后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热汗,他的三魂七魄仿佛从经年火光中抽离,陡然飞掠而来聚集在此,等白玉堂恍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他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猫儿!”白玉堂脱口而出一道惊呼声,他蓦然转身,看见展昭立在巷中光影所掠不及的地方,驻足静静看着他。
暗巷内显得尤为静谧,街市的喧腾都没能渲染此地,仿佛被两堵高墙隔绝在尘世之外。
白玉堂驻足在熏热的夜风中,一抹月光残影落在展昭的眼稍至鼻梁间,隔着幽幽朦胧的昏影白玉堂终于将展昭看清,下一刻抬步急迅如风走了过去。
白玉堂闷声不做言语,来至展昭面前先伸手将人紧紧搂进怀里,才感觉方才魂魄汇聚一体时,意识清明之际的心慌失措终于得以平复。
怀里人的温度让白玉堂逐渐生出了一种踏实感,他侧头蹭了蹭展昭颈间的发,却连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
展昭心里起伏不定,他觉得白玉堂抱得他太紧了,臂膀肌肉蓄力,这力道似乎还能将自己往他怀里圈得更紧。
但展昭没点明,他从白玉堂结实有力的臂膀下,心有灵犀般体会到了一种名叫后怕的战栗。
男儿顶天立地,却皆有所惧。
沉夜如墨,相拥的两人发丝依风相缠。
久久沉默间,白玉堂逐渐放松了双臂的力道,他扶着展昭的双肩,想在头顶有皎月星辰见证的夜幕下亲吻他。
白玉堂神情太温柔了,让展昭素来沉静的眼中眸光微颤,他在白玉堂吻来时微微侧脸,声音轻的快要化在风中。
“你可会生气?我瞒着你已经插手了襄阳的事。”
白玉堂闻声一愣,却没因为展昭侧过脸颊或者说的这句话而止住心神所往。
他的吻落在展昭唇边,跟身边吹拂而过的燥热的夜风相比,竟只感受到了平和的触感,这感觉淡淡的,展昭的唇很柔软,可仍叫白玉堂不满足。
夜色下看不清展昭脸庞红到什么程度,他微微启唇去回应白玉堂,微眯的双眼流露出轻颤的眸光,似是想透过这丝缝隙将近在咫尺的白玉堂看清。
白玉堂难得没攻城掠地,他单手环住爱人的腰身,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和展昭五指紧扣。
二人拥吻了一会,白玉堂渐渐变为轻啄,他稀稀落落的话音窜进展昭耳朵里:“生气,我也只气自己。”
展昭下意识轻抿了抿唇,白玉堂才恋恋不舍的与他分开。
两双深邃且饱含情愫的眼,对望时虽无声却尤为激烈。
展昭心中犹如刀搅,剜心般肺腑生疼,他先一步移开目光,像被风沙迷了眼,忆起将自己命格和白玉堂交换一事,只能生吞血泪,将一切重新狠狠压进心底。
白玉堂薄唇微动,竟只发出声叹息,他双掌一上一下紧紧合在展昭的手上,如捧珍宝似的轻轻握了握,抬眸时眉目张扬的一笑,拉着心事重重的展昭奔进了夜色。
当夜,拥月居内众仆从皆陷入酣甜美梦。
风拨弄起花灯,前院烛光昏黄,一道黑影从布满紫藤的高墙上掠进院中,在灯影下露出一只绒毛雪白的猫影。
雪昙双瞳泛红,不知被何物摄去了魂魄般,四只着地,颈部雪色毛发张扬,踩过从树叶缝隙间倾泻落地的月华清辉,影子一步步融入夜色进了后院。
它来到白玉堂和展昭房门外,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的房内,微微泛红的瞳中倏然闪过一道金灿灿的光芒,诡异万分。
天地风云际变。
房内,揽着展昭入怀陷进沉睡中的白玉堂做了一个无边漫长的梦。
随着襄阳王众叛乱者落网,白玉堂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他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开封府。
钦差颜查散,开封府公孙策,白玉堂、展昭、蒋平等人连同在襄阳助力寻得盟单谱,免百姓受一场战火牵连等江湖忠义之士平定叛乱有功,皇上齐授予嘉奖。
展昭告假数月留在府衙后院日日照料白玉堂,除每日公孙策照常替白玉堂检查伤情,赵祯也送了许多奇珍药材,钦点了宫中几位御医定期来探,又回宫向他汇报白玉堂的伤情痊愈情况,正可谓是宅心仁厚。
梦境中,白玉堂恍若一阵轻风,他能窥见任意场景,任意人的情绪流露。
他看见自己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即使窗台上日光昭昭,三月春光无限,可他因为重伤难愈,伤及内里,格外畏寒。
房内火炉中热气喧腾,白顺偶尔进来一趟撩帘透气,看了眼独坐在床边紧握着他手的展昭欲言又止。
从襄阳回来这几个月,展昭便一直守在房内照料他,擦身更衣喂药等更细微入甚的只要是与他相关的,展昭从不假手于他人,定要亲力亲为。
就连白顺都无法掺和近白玉堂身边,只能替展昭做点送送热水、药碗或者饭菜等事。
白顺想劝展昭顾及一下自身,五爷若是昏睡过去没五六个时辰不会轻易醒来,喂一趟汤药下来保持清醒也维持不了两个时辰,白顺怕展昭自己先熬不住了,届时五爷只会更心疼。
可连公孙策劝慰都无用,白顺这点劝说顶多换得展昭抬头望来一眼的动静。
从前展昭总是挂着温润绵柔的笑意,自从白玉堂受伤不起,他整个人也连带着掏空一般,精神不济先不说,日日夜夜守候在白玉堂床边,给人一种要油尽灯枯的感觉。
白玉堂的意识在梦中随风飘荡,他恨不得附身到白顺身上将展昭打晕拖下去休息,又恨自己怎么无用成这样,在冲霄楼受几道箭伤就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看着自己面若缟素,薄唇染霜,从前精致的眉目已经染上憔悴不堪的病态,侧着头脸颊陷在软枕之中,呼吸声在安静的室内已经显得十分薄弱。
时隔多年,白玉堂这一刻才重新意识到当初自己到底伤得多严重,这绝不是简单的几道外伤,冲霄楼的那几箭上绝对加了让人意想不到甚至连神医谷里的几位都束手无策的毒药!
展昭的脸色已不复当初红润,他强撑着精神伸手探向白玉堂脸颊,心疼的眼泛泪光。
“玉堂,你让我怎么办。”心疼的神态在展昭脸上逐渐变得复杂,他饱含摧残,殚精竭虑,最后看白玉堂每日服用汤药,身体伤势依然毫无起色,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足以窥见的在一点点崩溃。
梦中的白玉堂似乎拥有了和展昭共情的能力,可他无能为力。
展昭的泪滴落在白玉堂脸上,顺着他侧脸颊消瘦下来的弧度划过唇角,冰冷苦涩,让白玉堂这缕梦境中的意识都揪起了一颗心。
后院春草悄然冒头,公孙策与蒋平疾步而来,又在门旁停步相视一看,公孙策给蒋平示意了一眼,蒋平才终于下定决心抬步进屋,看着仍旧昏迷的白玉堂,将展昭带了出来。
公孙策满腔心酸,忧心思虑端详着展昭愈显憔悴的眉眼。
“师傅传信来,他已在神医谷藏书阁内翻遍古籍,白玉堂中的这个毒……药石无医,毒素入体,每一刻都在向着他的五脏六腑侵蚀,直至人……”公孙策不忍心说出真相,可面对情况日渐难观的白玉堂,他不得不在展昭面前当一回残酷无情的医者。
纵使是神医谷,也有难以治愈的伤病。
蒋平满目红透,也清楚的发现公孙策说完情况后的一瞬间,展昭面上涌上一阵青白交加的神色,这人着实已经无力再在他们面前强撑着一切。
展昭摇摇欲坠般,他身子往后颠簸退了两步,身形不知道消瘦了多少,衣袍在风中飘荡,他双目已经无法汇聚落在某一处,周围的和煦春风都演变成了风声鹤唳。
“昭弟!”蒋平内心陡然一慌,生怕展昭一蹶不振跌落倒地,忙伸手去扶。
他这样大悲不显于色,若真这一摔下去,恐怕得大病一场!
展昭连连喘了几口气,急促的呼吸交替间隔开了蒋平伸来的手,坚韧的脊梁支撑着他立稳站在原地,他茫然的望着蒋平和公孙策,失魂落魄的转身进屋,哽咽声断断续续:“让我想想……再给我个机会……一点机会就好了。”
公孙策咬牙隐忍,和痛心疾首的蒋平纷纷别开脸,早已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喵(打滚求留言)喵~
第226章
蒋平和公孙策从后院离开, 给展昭留下伤心自处的空间。
阳春三月,万物始发生机,风暖日丽, 廊下碧草如茵。
展昭进屋后蹒跚而行,他感受不到春暖花开的喜悦和温暖,所有的感官令他此刻如身置冰窖之中。
寒意与恐惧袭遍展昭全身,他没能坚持多久,盯着白玉堂昏睡时苍白的侧脸, 疾步朝人走去,最终仓皇的跌在白玉堂床榻旁。
肺腑一阵翻涌,展昭尝到了从喉间泛起的血腥味。
展昭死命咬紧牙关,硬生生将上涌的血气逼回去,他指尖颤抖的抓住白玉堂的手臂, 泪如雨下,跪在床边抬起身子用额头去感受白玉堂身上的体温。
梦境中, 白玉堂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他像是被牢牢封印在这场梦中, 想努力清醒逃离这样的场景却没有一点办法, 只能心如刀割的盯着展昭落泪, 他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旁观者!
展昭肝肠寸断, 轻吻着白玉堂昏睡时的脸颊, 唇角, 这是白玉堂清醒时多么热切的期盼, 猫儿脸皮薄,哪会这般主动。
白玉堂不知不觉与展昭共情染上了悲痛,他听见了展昭在他耳畔的低语声。
“玉堂,我只想你活着。”
“只要你活着, 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一定不能怪我,玉堂……玉堂……”
白玉堂从未见展昭哭得如此疯狂,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了呼吸,猫儿伏在他身上悲痛欲绝,悲泣声又逐渐开始变得哽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玉堂看见展昭将盖在他身上的被褥重新整理了一番后弯腰起身。
他看得出展昭不舍得从他身边离开,站在床旁犹豫了一瞬后又重新给他掖好被角,然后狠心的瞥开视线,决绝转身夺门而出。
展昭跟公孙策和蒋平等人打了声招呼,让王朝牵来一匹千里良驹,头也不回了出了趟远门。
展昭顾不得汴京城内禁止驱驰的禁令,一路策马奔腾出了城门,沿着宽敞的官道不知急匆匆赶往远方何处。
白玉堂在梦中没有依附的实体,他这点意识随展昭而动,周围山川变幻,日月更替,他如纸鸢凭风而去,可唯一能将他牵扯住的这一线却紧紧牢牢挂在展昭身上。
白玉堂跟随展昭来到一处奇峰险峻,入目重峦叠翠的山脚下,他看见展昭解开进山入口处的阵法,一身热汗,取下腰间巨阙,双手高捧,垂眸肃重而行。
然后白玉堂知道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无法接受、难以承受的真相,远比他重活一世,曾在梦境中见过神仙,郊外误入阎罗殿还来得荒唐的真相!
为何从冲霄楼出来后重伤难愈,药石无医的他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自愈,就连公孙先生当年都没研究出当中的具体缘由。
对白玉堂而言有展昭存在的梦一定是一场欢喜梦,他现在却陡然意识到这无疑是一场让人窒息的噩梦,拼命地想逃离躲避,可事实真相却让他撕心裂肺,五内俱崩。
“你求我逆天而行,为你和白玉堂交换命格,可知后果?”宋莞端坐上首,紧紧盯着展昭,以往清冷的神情在这一刻都显得凝重起来。
展昭跪地不起,呈上巨阙,俯首以额触地,“大师姐,玉堂重伤已一月有余,若不是……无力回天,师弟绝不会出此下策。”
他拖至现在才来,何曾不是因为抱有一丝希望,可是连公孙先生都对他明确说了那样的话,已经是想让他提前备好心态,他此生难道不想和玉堂共白首吗!
宋莞仰头,见古典质朴的宽殿外春光明媚,绿影染窗,灵霄山上莺啼鸟啭,百花争妍,哪一处不是人间盛景。
“他值得吗。”宋莞叹息一声。
展昭抬头欣慰的看了眼宋莞,连日赶路已经让他英俊的脸庞透出肉眼可见的疲惫,察觉到大师姐的松动,他忍着难受露出一抹甘之如饴的笑意。
“……我知道了。”宋莞心酸的眯了眯眼,“你甘愿为他牺牲,可舍得?若你不在他身边,来日他身体康健,时过境迁后,你忍心看另一人相伴他左右?”
展昭默然垂首,宋莞眼眶已红,从她所坐的角度能看见展昭眼睫低垂,几滴晶莹水光似断线珍珠坠落,在寂殿中清脆作响,将地板打湿。
“天知地知,我不说,也请师姐此生不与他相见。”展昭紧紧闭上眼,挤掉奔涌而出的热泪。
他甜蜜的回忆着和玉堂相爱的过往,又心酸无比的意识到交换命格后他注定会和玉堂天人永隔的下场,可仍然坚定心中所求。
“我只想他活着。”
“如果来日有那样一个人,希望能比我更爱他。”
天边风吹云涌,宋莞的一颗心如石沉大海,凉声应下:“你既无悔,我便帮你。”
展昭颓然跌坐在地,让他坚持冷静到现在的一口气变成了一把无比锐利的长剑将他身体戳了个对穿,霎时间只觉得浑身疼若骨碎。
“谢……师姐。”展昭不知道自己屈膝在地上茫然坐了多久,他缓缓侧过身,看向殿外明媚的碧空,白云轻浮,这是他最后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白玉堂忽然之间从困住他的噩梦中脱身,最后一幕还是展昭转过身远望长空。
他像是在梦中和展昭安静对望了一世之久。
日光透窗而入,展昭洗漱完已经更衣换上了官袍,刚佩戴好玉佩正低头手指轻柔的理着玉佩下的丝绦穗子森*晚*整*理。
白顺重新准备好热水进院,在门边探出头来,他没见着白玉堂,先冲展昭微微一笑:“展大人,可难得见五爷晚起一回。”
因为白玉堂不让,所以有他两人在房内时白顺一般不敢随意进屋,即使这会五爷没起。
展昭也疑惑呢,他今日还得巡街,虽然时辰尚早,但是以往玉堂早就起了,这会竟然躺床上还没动静。
展昭将白顺准备好的热水端进屋,示意他去厨房准备早点。白顺双眼亮得不寻常,好奇的盯着展昭看了好一会,脸上流露出来的笑意也显得非同寻常,随即转身步履轻松的小跑着走了。
展昭面色微窘,心想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不会被他和玉堂给影响吧?展昭越想越怀疑几率很大,双臂一伸,果断把房门给关上。
他走回床边,将白玉堂身上的薄毯掀开,这人着了一身质地细腻轻薄的丝绸寝衣,系带已经松落了一半,宽松的衣服微微敞开,露着小腹至腰际一片结实紧绷的肌肤出来。
“玉堂?”展昭唤完一声轻微歪着脑袋瞧了一会,发现这人竟还毫无反应。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强迫自己流连忘返的视线往上移,视线从白玉堂露出来的锁骨,喉结上一掠而过,最后定格在白玉堂俊美的脸庞上。
展昭重新给白玉堂轻轻盖上薄毯,在床边坐下,一边想着:人都是他的,多看几眼怎么了。
白玉堂眉心突然拧紧了一瞬,展昭将飘远的思绪归拢回来,他面颊微红,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昨晚他俩也就是像平时一样亲亲搂搂抱抱贴贴了一番,他自己作为承受的一方都没懒床,这精力充沛,曾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扬言只要他允诺答应就能通宵达旦的这位爷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展昭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福至心灵,总算明白方才白顺离开前那无法掩饰的不寻常的笑容是何意了。
展昭不由摇头,无奈笑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白玉堂精致的眉眼,指尖才轻轻落下,眼前的人突然毫无预兆的一把钳制住他伸过去的手腕。
“展昭!”白玉堂暴呵出声,陡然睁开双眸,他从苍凉梦境中归来,眼中森寒一片,看见展昭模样的这一刻,连下颔颊边都变得雪白生寒。
展昭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玉堂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才将他手腕攥得生疼,血液都无法正常涌上指尖端了。
白玉堂不想让展昭疼,可他浑身颤抖到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控制自己力气的地步,他单手撑着床坐起身,难受的眼中似要涌出血泪,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展昭!”
“你想把我骨头捏碎吗?”展昭面色难看,感觉手指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白玉堂胸膛起伏不定,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松了手,他瞥见展昭红色官袍袖口处那截皮肤白皙的手腕都留下了一圈手指红印。
展昭嘶了声,轻柔手腕,一边活动着手指关节,一边蹙眉担忧的打量着白玉堂,疑惑道:“好端端的发什么起床气。”
白玉堂感觉一阵阵蚀骨寒意渗入四肢百骸,他胸口那里破了个大洞,脆弱的心脏被展昭戳的鲜血淋漓,可他死不了,脑袋太阳穴旁突突直跳,他被事情真相气得满脑子像是装了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当中的怒焰能将他和展昭都齐齐吞没掉。
白玉堂对上展昭那双明亮且显得尤为无辜的眼眸,突然伸手将人带倒,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展昭暗自倒抽了口凉气,拥月居的床尾被褥下藏着那个用来装金手镯的木盒,展昭无意一磕,只觉得后脑勺阵阵发麻,双眼晕黑了一阵,白玉堂的动作从来没这么粗暴过,害他好久才缓过来。
白玉堂坐在展昭双腿上先限制了他双腿的动作,然后俯身贴近,伸手怒火中烧的钳制住展昭的下巴,逼迫人看着自己。
展昭背脊发寒,这样的白玉堂他前所未见,心惊之余又有种被人莫名欺辱的感觉由心而生,他怒道:“放开,白玉堂,你中邪了吗!犯什么浑!还认不认得清我是谁!”
下巴被白玉堂掐得生疼,展昭抬手忍不住使出了内力抓住白玉堂这只手臂想抵抗,却发现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白玉堂居高临下看着他,蓄满寒意的眼眸似乎想这样看穿展昭的内心。
白玉堂逐渐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将展昭的感官团团封锁住,他恶狠狠道:“我就是死也记着你,你想让我忘了你,不可能!”
白玉堂这副样子让展昭不由得心惊,他双手被白玉堂隔绝在两侧,缩着动出来想伸手贴近白玉堂,结果被白玉堂察觉到动作,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高举起来禁锢在头顶上方。
展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刻只想伸手去抱他,想让人先冷静下来,但是白玉堂一开口就触及了他的忌讳,又将他摆弄成这个样子,展昭心中也不由大慑,“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白玉堂,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这个字!有我在,阎王也不敢收你!”
“展大人当真是厉害啊!”白玉堂呵了口热气,眯起了眼,他眸中邪气四溢,展昭红润的嘴唇就在眼前,却出乎意外的惹得白玉堂更加干渴——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27章
白玉堂咬牙切齿, 一副恨不得将展昭生吞入腹的模样。
怒意难消,一下瞬,白玉堂俊美的脸庞又露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冷笑:“展昭, 我一度以为我瞒着你擅闯冲霄楼,让自己身入险境就够狠心了,可我白玉堂实在想不到你展昭做的比我更狠,更绝!”
展昭屏息凝神看着他,任由白玉堂用力扣住他双肩, 他肩胛骨似乎要被白玉堂钢铁般坚硬的手指穿破,疼痛从肩膀袭上大脑,后脑勺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展昭突然想起了至今还刻意对白玉堂隐瞒的往事。
他神色一慌,像是被卷进狂流不熄的回忆洪潮中,什么力气都无法再重新凝聚起来, 犹如一具脱线木偶,七零八散的瘫软在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黑发散乱, 他言辞间情绪激动, 发丝从肩背滑落倾泻下来, 丝丝缕缕落在展昭的脸颊边。
展昭轻轻眨眼, 忽然感觉到脸上的几滴凉意, 他神识开始恢复, 入眼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他看见白玉堂眼眶湿润, 脸庞因怒意染红, 美目中噙着的泪水, 已一滴滴滚落下来。
展昭也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含泪凝视着白玉堂。
他想伸手去轻抚白玉堂额前柔软的发,可双臂被对方压着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只得含着满腔辛酸、苦涩, 任凭热泪夺眶而出,从眼角滑落没入黑发,也任由那不知名的疼在他身体四肢百骸内游荡。
“别怕。”展昭十指发抖,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安抚着眼前人:“玉堂,我就在你眼前。如今……所有过往都只是一场噩梦。玉堂……”
展昭嘴唇微颤,还想继续说什么,可他一想到白玉堂从他走后,无心无欲,内心孤苦伶仃地渡过没有他的那几十年,展昭就心痛到不行。
我明明是想你健健康康,好好的活着啊!再遇见一个像我这样,甚至比我更爱你的人啊!
旭日高升,庭院重荫寂寂,唯余房内相拥二人余泣悲鸣。
阴曹地府,幽魂腾空飘荡,嶙峋乱石林立。
三位地狱神袛围绕着一面可窥人间万物景象的纤世镜。
红衣美妇人朱唇含笑,慵懒的看了眼正对着纤世镜前的阎王,轻声笑道:“阎王爷,您这一招我看是适得其反了。”
站在一旁的孟判官好整以暇,以观后效,只抿唇浅笑不语。
昨夜使了手段让白玉堂一梦往生的阎王爷不服,他眉宇深蹙,盯着纤世镜里的一切笃定道:“这白玉堂已知道真相,对于展昭上一世的主张,定会反过来痛恨自己,我看日后两人相处怕是会心生嫌隙。”
孟婆闻言微张红唇,对上判官的视线,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她突然想起人间一句话,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公孙先生近日来愁容满面,他本以为和庞统把话说开,看着那人离开自己后会一身轻松,哪知整日魂不守舍,食不知味,整整拖了好几日,这天身为神医的他居然就病了。
屋外骄阳似火,公孙策浑身无力的靠在床头,身上的感觉是冷热交替,由吴书和在身边照料,他端着苦味冲天的药碗,差点没直接熏晕过去。
吴书和瞧见公孙策脸色,凑近无奈道:“先生,您常说的,良药苦口啊。”
公孙策也没想到还有一天这话轮到别人说给自己听,盯着药碗深仇苦恨的沉默了一会,硬着头皮一口气喝了。
苦涩的滋味立即充斥了整个口腔,咽下喉咙却仿佛是直冲向天灵盖,公孙策忍着反胃的冲动立即猛打了个激灵。
公孙策自己会调养身子,一惯身子骨不错,他只是看着瘦削,所以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喝药了。
他怨念的看了眼吴书和,暗想这小子也是个死心眼,就不怕苦死先生我!
吴书和见公孙策望来,立马贴心的喂了颗酸酸甜甜的梅子糖。
公孙策把碗交给他,往后一靠:“想不到我也有病的一天。”
吴书和顺手将碗搁在桌上,闻言走近道:“先生,您这就是操心劳累过度。”
他说完嘴唇微动,突然欲言又止,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立即抿了抿嘴,一笑而过不再吭声了。
吴书和在公孙策身边待了这么久,他俩虽不是师徒却也差不了多少。
公孙策刚喝下一碗药,这会舌尖还含着酸甜的梅子糖,只觉得口齿生津,也精神了不少,忙问:“怎么了?还瞒着什么事?难不成今早又有人在开封府打架,上房揭瓦不成?”
“不是不是。”吴书和连忙摆手,他就是怕公孙先生知道了这事上火。
“方才送药过来刚好见展大人独自一人回的后院,不见白五爷。”吴书和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出来,毕竟展大人在这世上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正是如此,在开封府里,公孙先生对他可是尤为关心。
公孙策不觉得奇怪,也没多想,随口说:“怎么了,许是白玉堂又进宫了吧。”
时日一长,吴书和对白展两人的关系心里已经清楚,这事无需点破,只要长眼睛,又稍微愿意动点脑子的人便一清二楚。
吴书和声音放轻了许多,却含着些不痛快,既然要跟先生说出来,他就有心替展大人抱不平:“可是展大人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我猜是……”
他指尖点了点眼睫,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公孙策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吴书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顺手披上衣服,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吴书和手忙脚乱的扶人,一张脸皱得跟个苦瓜似的,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真是什么话都瞒不住,先生这会可还病着呢!再者,那两位爷若是没什么事,他今日这话说出来要是被白五爷知情,可算是吃不了兜着走!
公孙策觉得这两人要是都吵架了,那他肯定一辈子都不敢再相信感情这回事了!
展昭还不知道公孙先生此刻有多闹心,他回府后第一时间问清楚了包拯身在何处,得知包大人此刻在书房,立即就奔了过去。
那晚展昭打开杜庭月的来信,一眼扫去,内容言简意赅,就是有关冲霄楼的事。
展昭曾让六师兄密切注意观察并打探有关冲霄楼的事情,所以这次杜庭月来信就是告诉他冲霄楼将要建成了,江湖上前来投奔襄阳王的人,当中擅长机关术之流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楼内的机关。
不仅如此,襄阳王还搜罗了不少天下珍宝,名剑古籍等藏进楼中,他有意为冲霄楼造势,这也是他一飞冲霄,来日登顶的象征。
包拯听完没多问这个消息展昭是如何得知的,他既说明了这么清楚,这个忠厚又讲义气的青年定然是通过江湖好友的渠道知情的,包拯不多问也是不想让展昭为难。
八贤王本来就在观察襄阳的动向,包拯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就是与八贤王一起商量,二人觉得此事可大可小,但无论他们怎么猜想,就是直接禀明了圣上,也无关紧要。
因为在外面看来襄阳王只是修筑了一座藏宝楼,而且就建在府邸后面并没碍着其他人什么事情。便是他招揽天下有能之士,即使被圣上叫来问话,两人在金殿之上,襄阳王也能自圆其说。
他自己能力不足,于是求贤若渴,鞠躬尽瘁,也想为这位皇侄分忧解难。
皇上仁厚,要是一点都没想通,说不定还得对襄阳王赞赏一番。
包拯和八贤王表示面对襄阳王他们也很难,好在目前还没出什么棘手的事情,他们暂时还能观望一下,因为两人一路走来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太多口蜜腹剑之人拥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了!
所以对待襄阳王暗自谋划的一切,包拯和八贤王也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只会打草惊蛇,万一适得其反,只会犯了皇上忌讳。所以他们只能等皇上自己反应过来意识到襄阳隐藏的祸患。
正当两位大臣会面详谈无果,各自回府一筹莫展之际,过了两日,开封府许久未击响的鸣冤鼓被一衣裳褴褛的男人敲响了。
男子潦倒不堪,被满头夹杂着不知名秽物的长发覆面,两名衙差将他抬进去时都显得十分小心翼翼,感觉人都已经快要奄奄一息了。
公孙策闻声赶来,第一眼的感受是以为这人是不是从哪里逃荒来的,难道今年某个府内的管辖区域发生了□□?
等公孙策走近,才发现这个人腿上有伤,右侧的臂膀也挨了一刀,因为没及时清理,没能顺利愈合的伤口反复溃烂,显得十分狰狞。
公孙策蹲下来拨开男子凌乱脏垢的发,只见一张被泥土涂鸦过的脸,他眼睛迷茫,唇色清晰可见透着苍白,公孙策忙让吴书和去后厨端碗温热的米粥过来。
这人昏昏噩噩,似乎有口气拖着一直咽不下去,所以即使精疲力竭也没晕过去。
公孙策又看了他腿上的伤口,原本只是小伤,拖久了没来得及处理便显得有些严重。
公孙策给人重新把了脉,才松了口气,好在这人身子骨本来就强健,眼下这副模样应该是经历过什么恶斗,又长期饿的,若是身体底子不好的人还不一定能坚持走到这来。
吴书和很快端着粥进厅,这人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迷糊中看见吴书和递过来一碗香气扑鼻的热粥,即使他眼睛泛亮,但还是被素养习性强压着先道了谢,随即双手捧过粥碗,这才当着大伙的面大口吞咽喝起来。
公孙策在一旁观察他,除去衣着不论,许是近日没吃没喝消瘦的不行,但看得出男子原先身形挺拔之姿,泥土模糊了他的脸,公孙策观他眉目觉得眼熟之余却什么都没能回想起,便让一旁看着人发愣的吴书和回院取药箱来,他要给人治疗腿伤。
公孙策也是刚病愈,还惦记着吴书和之前说的展昭一人回府,眼红发肿之事,暗暗发誓要和白玉堂追究到底。
只是他这两天都没看见白玉堂身影,只能先将事情搁置一边,展昭这几日也夜宿在府中,但是他不能直接去问展昭发生些什么。
吴书和怕公孙策身体待会吃不消,走之前还特意让公孙策等会坐下来问话。
男子喝完粥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开封府衙的大门,难掩激动,又眼眶一红,拖着行动不便的一条腿跪倒在地,看向面前的几人,将压在心头数日的悲愤尽数哭了出来。
“草民……求见包大人,草民背负家仇血恨,满门二十六条剑下冤魂,求包大人主持公道,为草民申冤!”
一碗粥哪给了他这么大的劲!
这人喊一句话磕一个头,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迹,只是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之后无论公孙策再怎么问,他旁的话一律都不愿多透露,只高喊着要见包大人,十分复杂,看着情绪冲动,又分明理智尚存——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我来了~
第228章
牵连满门二十六条人命, 公孙策心知兹事体大。
只是眼下包大人尚在宫中,公孙策只能差王朝立即赶往宫门找护送大人进宫的展昭说明缘由,再让展昭进宫传话请大人尽早回来。
皇宫崇德殿内。赵祯正在听庞太师禀报武状元选拔大赛一些相关准备事宜。
太师这次自掏腰包不说, 前前后后还费了不少心思,心虚弥补曾经和襄阳王暗地里传过书信一事。
武状元比赛现场就安排在风景绝胜的汴河石拱桥不远处,他在此地新筑比武高台,坐在徐记酒楼上也能一览无余,因为怕届时前来观看比赛的百姓太多, 得预留出不少占地,所以到时候周围小摊贩难免都得另寻佳地或者歇业,比赛现场安危以及河边安全也得规划到位。
包大人听了没话可说,但出于对方是庞太师,不回一句总觉得不对劲, 于是一脸和蔼的笑道:“太师真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庞太师只觉得包黑子在讽刺自己,想着他任劳任怨准备了这么久, 差点两眼一抹黑当着皇上的面直接表演个一厥不起。
赵祯赶紧抬手, 说着太师劳心劳力, 近日辛苦。他就怕两位重臣当着他面耍嘴皮子, 弄个不好要殃及他这条爱偷偷出宫的池鱼。
好在这时门边王公公来报, 开封府有人击鼓鸣冤。
包拯看向赵祯, 得了圣上首肯, 这才行礼告退。
包拯一路疾行到了宫门, 开道起轿, 展昭护送他回府。
两人一进院,吴书和刚把公孙策给人治疗完腿伤用到的药箱收拾好正准备拿出去,他走到门外回头冲厅内几人喊了句:“包大人回来了!”
正午的阳光炽热灿烂,金碎落满头。包拯还身着官袍, 身形健朗,健步如飞。
他和展昭一前一后穿庭而来,刚登上台阶,前厅突然跌跌撞撞扑出来一人,满头枯如杂草的乱发,身上挂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布条连成的衣裳,一双手已经黑得堪比包大人脸庞。
包拯顿步,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走上来的展昭挡在了身后。
厅内,公孙策和张龙也已经及时跟了出来。
下一刻,一道刺人耳膜,哭天抢地的悲喊从扑跪在地之人的口中发出,当中悲切足以震慑在场的每一人心扉:“学生言律钦,求包大人为言家上下二十六条无辜冤魂,讨回公道!”
包拯一脸凝重,喊了声展护卫。展昭伸手想将人扶起来,对方却不愿起身,展昭这才无奈站到一旁。
公孙策在厅门口缓缓止步,他就说觉得这人眉眼熟悉,言律钦不就是今年跟颜查散一同取得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吗!
包拯立即开堂听民诉冤,言律钦拒绝张龙相助,一瘸一瘸的跟着进堂下跪。
两侧水火棍掷地铿锵有力,言律钦闻声耳目清明,精神大振,仿若那二十六条剑下冤魂涌地而出,魂灵汇聚他一体,揭露了一个月前言府惨绝人寰的遭遇。
言律钦出身于襄阳府郢州的书香世家,家风教养皆优,不骄不奢。祖父祖母在家颐养天年,父母身体康健,兄长成亲两年,长嫂贤良淑德,且二人已育有一子尚在襁褓之中,小妹待字闺中,也是温婉可人。
言律钦家中排行老二,从小耳濡目染,立志考取功名,幸得今年春闱榜上有名,又通过殿试得圣上垂青,与颜查散等人取得前三甲名次,是为探花郎,授翰林院编修,回乡探亲归来即可上任。
怎奈世事无常,言律钦才回到家中,只见碧瓦朱檐化为灰烬,全家上下包括丫鬟仆从在内二十六人,惨遭罹难,他满心喜悦霎时间如遭冰霜暴雪,人也化作冰雕傀儡当场凄寒无望。
言律钦瘫倒在地,差点晕厥过去,家毁人亡的重大打击之下唯有报仇雪恨这一个信念支持着他这具身体。只是他到当地府衙鸣冤,当地府衙不仅不敢管,甚至还给对方通风报信,要将他赶尽杀绝,此间种种简直人神共愤。
“犯下屠门命案,还敢谋害朝廷命官,你可知对方是何人?”包拯声若洪钟的问。
言律钦面色难看,眸中犹豫过一瞬,他举头看了看堂上“公正廉明”四字牌匾,门外天光将其渡上一层层金亮,犹如坚持他徒步千里走到这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磕头拜倒在地,利齿紧紧咬住下嘴唇,泪流满面的狠声道:“草民要状告当今圣上皇叔,襄阳王!他与地方父母官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害我全家,夺祖先至宝,后又为免事迹败露,一路追杀,草民侥幸躲进泔水车中才混过搜查出城,一路颠簸,步徙至汴京,这才有机会得见包大人!”
他第一次来汴京城赴考,踌躇满志,没想都第二次来却是家破人亡,诉冤无门之时!
展昭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他心中心事翻涌,纷乱如尘,耳畔轰鸣声骤响,脑海中又一遍遍闪过白玉堂白衣沾血的模样,他安静站在堂上,却感觉三魂七魄都在疼。
展昭攥紧巨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下一刻,只听包拯拍下惊堂木警示众人。
言律钦被人扶下堂时还内心惊惶,因为包大人知晓原委后在堂上却未再多言。
公孙策立即吩咐仆从准备衣服热水,又让吴书和重新煎药,让言律钦先在府中客房休息养伤,还特意差了王朝在门外随行保护。
安排好一切,公孙策方才神情凝重的回到包拯的书房,他抬头和一旁的展昭四目相对。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落在窗台边的余晖斑驳,书房里静谧无声,包大人提袖挥毫正在写奏折。
入夜,公孙策在客房和言律钦谈完心出来,看见浩瀚星空下,那身着绯色官袍的俊朗青年背手而立。
展昭侧着身站在茂密的槐树下,不远处,悬挂在入院门口的灯笼光亮映在他英俊的眉眼上,清晰可见透着深思。
公孙策拾阶而下,还未走近几步便已被展昭察觉。
展昭平复了眸中情绪转身看过来,公孙策却先一步开口:“在想什么?怎么这几日不见白玉堂?”
展昭微愣,白皙的脸颊被橘色光影映得如泛霞光,到现在为止活了两世都还没凑够五十年的人在公孙先生面前窘迫的搔了搔鬓边的头发。
展昭方才在想,襄阳若是乱起来,两方兵戎相见,届时遭殃的肯定是襄阳城内的百姓,要如何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最好的办法还得是用“擒贼先擒王”这招,他可不是在想白玉堂。
但是公孙先生这一开口,展昭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感觉无论他怎么说都是欲盖弥彰。
公孙策也在观察展昭,看他因为自己只是顺口提了句白玉堂的名字就失了往日的从容不迫,一副语塞的模样,便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无碍。
“算了,我找他也没事。”公孙策随意道。
旁人总自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更容易多想。
包大人明日将奏折送上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调查命令下来,天色已晚,公孙策便让展昭先回去好好休息,说完自己也先走了。
展昭吹着热气熏脸的夜风,还立在原地未动。
那日展昭和白玉堂互诉衷肠,道不尽的辛酸悔恨,两位顶天立地的侠客像被丢弃在暴风雪中的雏鸟,他们寻不到家,没有归处,只能相互依偎,舔舐着彼此血迹斑斑的伤口。
白玉堂气血上涌,又疼又怒,还有满腔情愫无处宣泄,所以借题发挥将展昭好好惩罚了几番。
展大人才换上没多久的官袍,在竭力阻止下才没被白玉堂撕得四分五裂,但是这次他的腰带却没能幸免于难,只不过不是白五爷的杰作,而是展大人自己挣扎时挣断的。
白玉堂有时刻意一言不发时眼神很冷,展昭自知心虚,又看对方湿润后的眼眶红肿得跟核桃一样,所以那日清晨对白玉堂是有求必应,不敢不从。
白玉堂一副狠心极了的模样,将展昭双手绑在床头横架上,展昭感觉被撞的后脑勺又开始疼了,垂下视线扫了眼白玉堂这架势,就感觉自己要完。
白玉堂确实有气,他气展昭为自己牺牲付出了这么多,原来是他惦记了一辈子的这个人将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他。
白玉堂就感觉自己像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了一样,坏心思一个一个的蹦出来,他使着狠劲,要展昭在他耳边求饶,明明他这么舍不得见展昭落泪,却又想把人弄到哭。
明媚耀眼的光影透过一层薄薄的菱窗纸将屋内照亮,满室喧热,白玉堂在展昭逐渐变得沙哑的嗓音里平息下来。
展昭满身热汗,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印记,他眯着眼瞅着同样呼吸急促的白玉堂,觉得好在这些都值得,之前那似癫欲狂的人总算是彻底平静了。
锦毛鼠把御猫吃干抹净,将上一世的来龙去脉也都弄得一清二楚,他一边在心里如何计划将冲霄楼给炸了,一边又情深意重的对展昭低声耳语。
展昭早就认输了,双颊通红还挂着泪,看上去简直可怜极了。
白玉堂挑了下剑眉,俯下身在展昭耳边轻声说:“展大人深谋远虑,对白某爱之深,我白玉堂一定涌泉相报。”
好热,展昭偏了偏脸颊想躲开白玉堂滚烫的呼吸,可白玉堂一脸得意,紧挨过去用细齿轻咬着他耳垂,就是不将人松开。
白玉堂看展昭双手吊着,白皙的肌肤上透出绯色,上面还留着他的记号,就觉得心满意足。
白玉堂从未这样对待过展昭,哪怕上一世,这样的情趣白玉堂也只敢想,如今真正实施出来,他内心获得了极其强烈的快感。
他低头亲吻着展昭脸上的泪痕,不断在心里呐喊:猫儿,你是我的,永远是属于我白玉堂一人的猫儿!别想跑!这辈子都别想跑!
短暂的休息让展昭恢复了少许的力气,他用内力挣断了腰带,箍住白玉堂的腰,滑下身体,将头埋进白玉堂的怀里。
“好累。”展昭闭上眼喃喃自语,居然在浑身湿腻的情况下睡过去了。
反正那日展大人是旷工没巡成街,也不知道他睡着后白玉堂还做了什么,等他午后醒来,只觉得饥肠辘辘,肺腑都空了一样,浑身比之前还酸痛无比,活活像被人揉碎过一次。
槐树枝叶飘摇,展昭愣在树底下,口干舌燥,脸颊似火烧,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将自己的反应归咎于风太热,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说:此生挚爱——鼠猫。
第229章
展昭的身影出现在灯影绰绰的鹅卵石小道上, 他行步如飞,跟刚走出院门准备去澡堂的王朝马汉等人擦肩而过。
赵虎被突然出现的人吸引了视线,他侧头抬眼看去, 见展大人红光满面,颊边还浮着层薄汗含着晶莹剔透的光。
赵虎不禁驻足多看了几眼,实则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突然开口道:“展大哥,今日出了这么多汗, 一起去澡堂呗。”
同行的王朝一脸错愕,心里同时咯噔响了一下,他瞥了眼院门口,心想:白五爷都已经回来了,赵虎你小子胆儿可真肥!
展昭已经一脚跨进了院门, 他指尖抹着汗闻言突然一脸茫然的回头:“啊?”
王朝当即把赵虎往前面一推,张龙拽着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反应过来的马汉立即解释:“展大哥, 虎子今天跟着庞二少爷跑圈, 热糊涂了。”
展昭反应过来本想说得等他回房拿身换洗衣裳吧, 结果话还没出口, 王朝和马汉撒腿就跑上了鹅卵石小道, 二人追上去揉着赵虎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搓。
赵虎不明所以, 绕着张龙跑躲着两人攻击。
展昭站在原地无奈摇头, 眼中溢满了笑容, 他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平静的生活。
突森*晚*整*理然这样一打搅,展昭心里反倒静了下来,他进院抬头一看,发现此时房内已经亮起了灯, 白顺正在隔壁屋子准备着沐浴用的热水。
展昭不由驻足,他原还以为是白玉堂回来了,结果一看是自己思念成疾误会了。
展昭都没察觉到自己轻微叹了口气,边走边想着:也不知道玉堂有没有寻着那只通灵性的猫。
他也好奇的很,到底是那耗子存心说笑逗自己,还是这世上真有听得懂人话的猫?
展昭心事重重的推门而入,不料跟坐在桌旁闻声侧目望来的白玉堂来了个四目相对。
八仙桌上的烛台灯焰灿烂,白玉堂细腻的头发丝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
见到展昭出现在门口的这一刻,五爷那双美目都逐渐绽放出温柔的光泽,他把雪昙往桌上一丢,立即起身,眨眼的功夫就闪到了展昭身边。
“猫儿!”悦耳响亮的声音在展昭耳边响起,他看着被光影笼罩住的白衣人一时还有些恍神。
展昭微微往后仰身,不自觉后退了小半步,他被白玉堂炙热的目光盯着,有些心虚,就觉得自己回院前脑子里想的事会被白玉堂一眼洞悉。
白玉堂凤眼微眯,故意冷着脸紧紧盯着展昭不放:“什么意思?还怕五爷吃了你不成?”
白玉堂在郊外费了两天一夜的功夫,今天日落时分一找到雪昙就急着赶回来了,这会脖颈间还淌着汗,一点点正往衣襟里溜。
展昭忍不住伸手,细指戳在他雪白的衣襟领口,而后稳了稳心神,一本正经道:“你不是最讨厌流汗了吗?先去沐浴。”
“你居然嫌弃五爷!”白玉堂语气夸张,风华正茂的人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
展昭好笑的看着他这样子,又着实不知该怎么反应。
白五爷可不给他多加思考的时间,下一瞬他就伸手将展昭揽到了门后,一手扣在展昭的肩头作势要亲上去。
展昭差一点让他得逞,闪躲间不小心对上雪昙一双琥珀色的双眸,想着玉堂曾说过雪昙通灵性的事,顿时惊得什么旖旎氛围都顾不上,连忙止住了白玉堂的动作。
“喵!”被无视个彻底的雪昙突然发出一道怒鸣,它伸长的前肢将八仙桌上白玉堂事先准备好拿来换洗的衣物一下子给顺了下去,好巧不巧的落在挨近桌边的圆凳上。
展昭拍着白玉堂胳膊,手腕使了些劲才将人推开,他离开白玉堂滚烫的怀抱,面颊发热的站在一边。
白玉堂挺直腰背,回头看见自己落在圆凳上的衣服,又想着被打搅的好事,不爽道:“爷找了你两天,汗没少流,你倒好还发脾气。”
展昭面皮还泛着红,看白玉堂这抱怨的模样忽然一下子没忍住轻笑出声,他就觉得特别有意思,难得看玉堂如此较真,还是跟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
白玉堂眉峰一挑,旋即又将目光落在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的展昭身上。
展昭忙抿嘴回归一脸平静,他无视白玉堂的视线,认真打量着还趴在桌上有些丧气的雪昙。
展昭这会瞧仔细了,发现缩着脑袋趴在圆桌上的大猫好像变得……有点秃!
展昭最爱它那一身雪白的茸毛,被哪个没良心的给弄秃了!
雪昙这几日经历了不少,狼狈不堪,被白玉堂带回来连口热乎的都没来得及吃上,还要遭受人类情情爱爱这种无情的摧残,自然要做些什么反抗了。
雪昙要抓狂,这小两口一天天没个正形,害得它出去找线索在郊外被一只蠢野狗盯上,搞得这么狼狈,差点回不来!
见雪昙琥珀色的双眸凝聚着淡金色的光泽,展昭凑近白玉堂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白玉堂这会只想先去洗干净,等会再和猫儿好好温存一下。
“应该是饿的,你找点吃的喂它。”白玉堂说完拍了拍展昭的脸颊,神色别有深意道:“爷先去沐浴,等会搂着你慢慢说。”
展昭没好气的瞅他,可惜眼前这人他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只能抬手挡着不让白玉堂继续往他脸上抚,嚷着让他快些去隔壁屋子沐浴。
五爷自是笑的一脸得意,出门前还不忘落下一句话将展昭惹得面红耳赤:“别急,待会就让展大人好好检查。”
好饿好饿,雪昙扭着身子在圆桌上打滚,啊,不想听不想听!
展昭转身冲着门口满脸涨红的喊:“拿上你的衣裳,展某可不给你送!”
白顺以前总听陷空岛上的丫鬟仆从聚在一起说五爷俊美如谪仙,活的也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逍遥仙客似的,这世上好像就没什么能入得了他心。
如今在开封府见着五爷现在的性子,白顺才深有体会到自家爷现在的生活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白顺心想着:干爹要是知道了都得激动的热泪盈眶。
傍晚跑圈累极了的庞煜还在屋里打盹,时间飞逝,此刻屋内没掌灯已经拜变得漆黑一片,随他来开封府的小厮都被他遣回了太师府,现下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庞煜被展昭这声怒吼震得浑身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恢复了清醒,他揉了揉眼,借着门窗透进来的微光,拖着铅重的双腿推开门靠在了门边,惆怅叹气道:“五爷又把展大人惹毛了是不是?”
白顺还候在院子里等着重新给展昭准备热水,闻言回头带着歉意的一笑:“扰二少爷歇息了。”
在开封府里,大伙都不爱唤他小侯爷,每回都二少爷二少爷的叫着,庞煜又敬重庞统,如此听着也不介意。
“不碍事,不碍事。”庞煜连忙挥手,眯眼远眺着对面长廊,就恨这会怎么不是白日,灯影朦胧的他看不清楚对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但是又不明就里,这可把庞煜愁死了!
五爷若真要展大人送换洗的衣服,展大人哪狠的下心不去做的,但是白顺得让正恼羞成怒的展昭有个台阶下,便故意小心翼翼,显得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从门边遛进屋子,他绕过展昭拿了白玉堂的衣物就赶紧行礼出了门。
展昭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不是在拥月居,他这一吼都不记得是不是无意间使出了内力,不但吓着了白顺,估计府衙里近院不少人都能顺耳听见。
展昭摸着额头,一脸无奈,又在门口站了会才想起差点被抛之脑后的事,他这会也不好意思再吩咐白顺,赶紧跑去后厨给雪昙寻找猫粮。
白五爷沐浴完神清气爽,他重新换上一身质地轻盈细腻的雪色里衣,一面用干巾包裹住方才洗干净的长发进了屋。
白玉堂进屋后顺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对面走廊上庞煜干巴巴张望的目光,也让刚刚从澡堂回来的赵虎回了神。
赵虎伸手比了个动作,随后落在自己宽厚的腰边,啧啧有声:“五爷这身段怎么保持的!难道这也是他和展大哥轻功好的一个原因?”
王朝和马汉对视一样,立即闪身进屋。
张龙很想对赵虎说你今晚别跟我睡一个屋,我怕半夜血溅我脸上!
庞煜也感觉自己身上一身汗味,他从赵虎身边经过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够虎!白五爷你也敢随意指点。
房内,吃饱喝足的雪昙舒服的窝在展昭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展昭的臂弯里,虽然它身上的猫毛如今长短不齐,但是好生再养一段时间后修剪一下,它又会变成那美美的猫族小公主了。
展昭坐在桌旁轻抚着雪昙的猫耳朵,烛台光影浮在他温润如玉的脸颊上,落在白玉堂眼里,脑海中竟然荒唐的冒出“妻贤女孝”这样的念头!
白玉堂被吓得回神,扯下干巾,把微湿的长发往后一甩,着急的走过去:“猫儿,你先把它放下,放下……”
展昭无言以对。
耳朵正被舒服的揉着,昏昏欲睡的雪昙感觉到展昭动作停了下来。
它不满的蹭了蹭展昭的臂弯,微微睁开琥珀色的眼眸扭过脑袋,正好对上白玉堂一张俊美又冷艳的脸庞,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喵!”要命,这眼神,感觉五爷想把它炖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亲们的留言。
第230章
白玉堂捏着雪昙的后颈把它从展昭怀里提了出来, 念着雪昙最近的遭遇曲折不堪,一时不忍心直接把它从窗户丢出去,只能对喜欢撸猫的展大人耐心相劝:“猫儿, 它是个姑娘。”
雪昙在白玉堂手里四肢腾空挣扎着,张着圆溜溜的双眼,直喵呜个不停。
白玉堂眉头微蹙,却是一直安静听着,想动手时却瞥见展昭似笑非笑的坐在桌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白玉堂最终还是忍了,松开手将雪昙放在了桌上。
雪昙这次出去探到了些有用线索,还没给白玉堂透底,正以此作为威胁呢。
但是哪里有人能威胁到白玉堂呢,何况猫儿就在眼前, 这会什么线索白五爷都没兴趣知道。
微湿的长发已将白玉堂肩上轻微印湿,展昭听着白玉堂说的这句话感觉一言难尽。
不过这也不是白玉堂第一次跟他强调这只白猫是个雌的!但是……真的有必要连猫的醋都吃吗?
展昭不想看白玉堂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一本正经的说这种无聊的事, 看白玉堂头发都还没处理好就这样湿湿的散在背后, 忙起身摁着白玉堂肩膀在凳子上坐下。
展昭嘴上应着知道雪昙的事, 转过身走到白玉堂身后, 动作轻柔的开始帮白玉堂擦拭乌黑顺滑的长发。
白玉堂瞥了眼孤零零趴在桌上的雪昙, 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得意来, 感觉以前和江湖上的谁谁谁比武赢了心里都没这么愉快过。
他渐渐挺直了腰背让展昭更方便帮他擦拭头发, 凤眼含情, 薄唇带笑说:“猫儿, 还是你最好。”
展昭揪着两道剑眉,手里的动作顿了那么一瞬,不知为何先扫了雪昙一眼,忙垂眸掩去浮动的情绪, 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白玉堂,好好说话,跟展某撒娇似的。”
五爷这会心里美的像是有根七彩羽毛在随风肆无忌惮的漂浮打着旋,他不反驳展昭说的话,含笑安静下来任由展昭帮他将头发一缕缕细心地拭干。
满室烛光熏然,两人之间的静谧美好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白玉堂昨夜在郊外一宿未眠,这会坐在桌边被这温馨静谧的氛围包围内心尤为宁静,竟突然生出了几分困意。
展昭站在白玉堂身后将长发重新梳理好也停了动作,白玉堂不执着于束发,眨了眨眼恢复清醒,转身过来拉住展昭的手,任由墨发披散在肩背,烛光映着他容貌昳丽生辉。
展昭望向白玉堂面容的这一眼突然有些深沉,白玉堂只想拉着人揽到自己腿上坐下,一时没来得及察觉。
展昭眼神闪动之际先低下了眉眼,顺着白玉堂揽他的力道靠过去。
他靠近白玉堂时闻到了对方身上沐浴后清新的气味,一愣后回神,忽然抬手抵在白玉堂肩膀上,一副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模样,说:“白顺应该已经重新准备好热水了。”
展昭还没坐下,说话间已经推开白玉堂的手站直了身体。
白玉堂松了手,只能看着展昭离开前去沐浴的背影,低声叹气自语:“这会子功夫……早知道一起洗了。”
房门大敞,落单的雪昙突然萌生出逃跑的念头,只是未来得及动作,就被白玉堂迅速伸手又一把捏住了后颈,一人一秃猫来了个四目相对。
得了空的白五爷在房内如何让雪昙把探到的线索一清二楚的交代了且不细说,展昭这边心神不宁的进了浴房关上门后陡然遍体生寒。
正值热夏,白顺又曾在白玉堂的吩咐下不让给展昭送偏凉的水沐浴,浴桶大,先备下的水又容易凉。
室内,两架高大精美的屏风将沐浴的地方隔成一方,靠近院墙方向的雕花窗扇半开。房内烛光明亮,夜风透进来,隐约可见屏风内有丝丝缕缕的热气随风四散。
展昭后背抵着门板,感受着室内的湿热,却犹如身置苦寒之地,冷彻心扉,让他四肢百骸的感觉都是冰冻的。
展昭闭上眼,两道浓眉痛苦的揪成一团,神情难忍不堪,他眼皮微动,半阖着目看着映入眼帘的模糊光影,一点点无力滑落,颓然跌坐在地时双目已经红透,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这几步路从隔壁走过来都忍得好辛苦,玉堂……白玉堂在没了他那几十年里靠着什么坚持下去的!!!
展昭一度以为自己舍弃性命将白玉堂从鬼门关换回来,一定无怨无悔,可方才他在给白玉堂擦拭湿发时,这般温馨的时光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魂魄藏匿于彼岸花中不见天光的日子,也想起了白玉堂上一世孤零零,无人相伴终老的年岁。
他在想,从那之后……谁会陪玉堂练剑,谁又劝他少饮酒。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床边空无一人,孤寂怀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
……他有再遇见另一人,再多允许一人唤他玉堂吗?
展昭痛苦的撑着额头,脸上泪水如注,他甚至不敢想,那几十年里白玉堂安稳的睡过一场好觉吗?
展昭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立显,只觉得太阳穴附近好像都在被什么东西钻得生痛。
他怕被隔壁房间内的人察觉,只能仰头无声痛哭。这难受的滋味像是被人挖心捅肺,却又实实在在的让展昭意识到一点,白玉堂在,他的这颗心才能一直活跃跳动着。
白玉堂也是如此。
从雪昙那儿探知到的线索,白玉堂知道了迟勒早已经跟襄阳王狼狈为奸,且迟勒近几年来向外销赃的军备武器一大部分都流进了襄阳。
这些年两方一直在暗中又有专人联络,且那日迟勒趁着马群受到刺激向城外出逃,背后也是襄阳王赵爵的人在施以援手。
白玉堂将雪昙安抚了一番,答应让白顺找人给它做身好看的薄衣裳,先遮一遮身上的秃毛,然后走到门边招呼白顺将猫抱走了。
迟勒和襄阳王的事跟白玉堂猜的八九不离十,因为确实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好怀疑。
白玉堂又胡乱想着,上辈子襄阳王先落网,却没有将迟勒拖下水供出来,也是存了让他在大宋继续为祸的心思,差点将他自个赵家的城池拱手让人,害的猫儿和那么多好儿郎血染沙场。
房内灯影幢幢,白玉堂沉着眼脸,眉似霜染,愈想愈觉得襄阳王该死。
他神色凝重的思虑了会,突然站起身,在房内寻了纸和笔,添茶水入砚台迅速研了少许墨,用左手一番挥洒后拟了封信收好。
待白玉堂把一切都收拾成原样才发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少了一小截,展昭还没收拾好回房。
白玉堂踱步走到靠近隔壁屋子的墙面上靠着,一改方才沉重的心情,精致眉眼弯弯,含笑故意唤了声:“猫儿,还没洗好?你在耽搁什么?”
白玉堂知道不会,却还是忍不住反省那日一番折腾是不是将展昭吓慌了,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白玉堂凝着内力,聚精会神起来,隔着一面墙只听那边有水流响动的声音,却没等到展昭的回话。
想着美人正出浴的模样,白玉堂已将糟心事瞬间抛之脑后,他一笑,索性先躺上了软床,知道展昭等会就会进屋。
果然未过多久,白玉堂闭眼假寐时就听见了房门被推开又闭合上的响动。
掠进房间的夜风将满室光影吹得摇摇荡荡。
白玉堂眼皮细微颤了颤,唇角不自觉含起了淡笑,他闭着眼也能察觉到展昭靠近时步履轻缓的动作,面上定然也是一派温和的模样。
白玉堂等展昭行至床旁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如往常一样想伸手拥抱展昭入怀,这次却见展昭展开了双臂,眼前昏黄的光亮被压上来的人遮蔽了一半。
白玉堂伸出去的手被展昭用力牵住,下一刻,跪上床的人已经用力扑到了他身上。
白玉堂侧身被展昭抱在怀里,展昭紧实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雪绸里裳挨着白玉堂的臂膀。
白玉堂感受到展昭心脏的跃动,还有从那里源源不断传递来的热度,以及展昭的这番举措,瞬间将白玉堂原本逐渐慢笼上头困意惊得烟消云散。
展昭一丁点的变化都能撩拨起白玉堂的心弦,何况今日这番作为,都不知道在五爷心中掀起什么样的涛浪来。
白玉堂眸光微颤,眼神中夹杂着惊喜偏过头来看着展昭。
这个时辰,这个地点,白玉堂不信展昭不懂这主动的举措意味着什么,可白玉堂欢喜之余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小心且珍重的轻唤了句:“猫儿。”
展昭加重了双手的力道把白玉堂抱得很紧。
展昭垂着眼,眸中一片酸楚,他闭了闭眼,俯身轻吻在白玉堂鬓边,哑声说:“我心疼你,想对你好些……”
白玉堂不自觉回味着展昭主动吻过来的温柔,心中柔软的如同一团蓬松的绵锦,萦绕着被清风阳光反复吹晒后清爽的滋味。
白玉堂伸手出来贴在展昭后心,反客为主与人耳鬓厮磨了一番。
展昭虽低头红着脸,可是不仅没缩退没松手,反而贴着白玉堂而去。
白五爷沉溺于展大人主动的甜蜜之中,虽然一时不察反应迟钝了些,可最终还是意识到了。
敢情这笨猫方才不是安心去沐浴了,而是跑去胡思乱想了一通!——
作者有话说:谢谢留评的亲们~
ps:更新慢,可以养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