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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鼠猫白老爷重生记》 第201章
照耀丛林的明媚日光不知何时消散, 林子被阴霾的天色罩住。
展昭缓身停步转头望向来路,只见他和白玉堂之前所经过的小道上开始弥漫起了白雾,凉风拂过, 雾气卷地,继而又飘飘袅袅的蔓延。
白玉堂双颊绷紧,若不是心里清楚他和展昭出城踏青是临时起意,否则真要疑心是不是有哪位高人特意搞这么一出!
展昭凝眸不语,白玉堂伸手碰了碰他肩膀, 轻声问:“猫儿,怎么了?吓着了?”
展昭回神瞅了他一眼,听清楚白玉堂后面问的那句话,抿抿唇严肃道:“虽然此地可疑,但展某胆儿还没这么小。”
白玉堂昂首挺胸, 又特意清了一喉咙嗓子,在展昭逐渐复杂的眼神下拍了拍胸膛, 尽显男子气概, 说:“猫儿放心, 有五爷在别怕, 就算你稍微示弱一下也没关系。”
展昭见他说完还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顿时满脑阴郁, 都什么时候了, 这傻耗子还有心情耍嘴皮子开玩笑。
后方的雾气越来越浓, 随风游走在丛林间, 朝白玉堂和展昭两人所在的方向逼近。
展昭原地踟躇了会,面色渐渐浮起了不安,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透出许些惶然,他伸手拽住了白玉堂的衣袖, 挪步躲到了白玉堂身后,紧紧挨着人小声问:“玉堂,这雾有没有毒?”
白玉堂瞥见展昭白里透红的双颊,这番小心示弱寻求他庇佑的举动,让白玉堂心情愉悦,展昭喷洒在他耳畔的温热呼吸更让他心口发热。
“没有毒,不碍事。”白玉堂往后一探手,准确无误的将展昭刚刚松开他衣袖的手指给攥住了。
那浓雾裹着风从地上渐渐腾升而起,白玉堂和展昭的长发以及衣摆都被吹浮。
展昭动了动手指,叹道:“还是走吧。”
这么浓的雾,等会全部围裹住,连方向都辩识不清,就真的只能在原地打转了。
白玉堂剑眉紧蹙,脚下一动,正准备拉着展昭转身就走,怀中安静躺着的摄魂铃突然一烫,灼得白玉堂浑身一个激灵,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怎么了?”展昭偏头看去看白玉堂,方才对方握着他手的劲道突然增强了一瞬。
白玉堂咬紧了后牙槽,薄唇微动,勉强露出了抹微笑,他深呼吸缓了口气,安抚着展昭说:“没事,咱们不走了,看看这雾气飘过去,有没有其他蹊跷之处。”
展昭知道这雾气没毒,听白玉堂这一说,心中稍加犹豫都没有,便由着白玉堂去了。
那摄魂铃竟也在白玉堂说完这番话后没了其他动静。
浓雾很快随风而至,粘着微弱的湿气腾升飘逸袭来,近处丛林掩于雾气之中都只能窥见一抹抹灰色阴影的轮廓。
展昭紧靠在白玉堂身边,浓雾将两人团团笼罩住的那一刹那,白玉堂心头微弱的跳了一瞬,似是不安的预兆,他忙伸手将展昭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揽进了怀里。
展昭被他揽入怀里的一刹感觉心跳都漏了两拍,白玉堂神色警惕的望向别处,剑眉入鬓,凤眼冷厉,因为眼前的怪异现象而绷紧了玉颊。
浓雾渐染上视线,展昭最后一瞥只停留在白玉堂那抹不怒自威的凤眼上,他鬼使神差的凑了过去,连同那湿雾在白玉堂脸颊边上落下一吻,片刻后就挪开了。
白玉堂在烟雾缭绕的白茫茫一片中反复眨了几下眼睛,待反应过来方才脸颊边上的触感是什么,突然笑的有些压不住嘴角。
展昭依旧由白玉堂抱着,只是瞧瞧撇开了脸,耳朵有些不受控制的在开始发热。
白玉堂喊着:“猫儿!你偷亲爷!”
他言语之中都洋溢着抑制不了的喜悦和骄傲,白玉堂本想在这里大肆宣扬:猫儿,你主动亲了爷!
耳畔忽然传来展昭小声的一句低估:“没有,你小声点。”
浓雾彻底在周遭弥漫开,视线宛若被蒙上了一抹白纱,身边的景致都朦胧着瞧不真切。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骤转凌厉,泛着阴寒,雾气夹杂其中像被牵扯拉成薄丝织就的密网,展昭和白玉堂有那么一瞬感觉到浓雾外的景象似是变了。
待雾气渐渐沉于地底,周遭的环境逐渐清楚的显露出来,白玉堂都不由瞪大了眼睛,揽住展昭腰背的腕劲下意识增加了几分。
原本二人深处其中而不得出的丛林已经在他俩身后数步之外,被阴霾沉重的天光笼罩着,枝头的树叶仿若都失了色彩,病恹恹的往下边低垂着,透着一股萧瑟之感。
而两人面前的这一幕更是诡异,一座让人心情沉重,漆黑的巨大古庙似是森*晚*整*理突然平地而起,直接横截住二人前方的去路。
白玉堂每次来杨宗保的军营,都途径木犀山,从来没见过或者听谁说过木犀山附近有这么一处地方。
古庙两扇沉甸甸的黑漆高门对着白玉堂和展昭所在的方向敞开着,里面也是黑黢黢一片,似是半点光都照射不透。
白玉堂心中更是小心了几分,还没说出心中的疑虑,展昭已轻轻拍了拍还留在腰侧的手。
白玉堂将人松开,眼看着展昭往前踏出了一步,他忙不迭跟上去,说:“猫儿,你也不问问这是哪里,让爷走前面。”
“展某看你神色就知道不对,这地方你之前也没来过吧?”展昭说这话时在打量眼前这座漆黑高大的庙宇,说罢才偏头瞧了白玉堂一眼,忍不住泛笑:“挨这么近,前后左不过半步的距离,有什么差别。”
白玉堂只想伸手往展昭干净白皙的脸蛋上掐一把,留下个独属于他白玉堂的手指□□里才舒坦,可是还是忍住了,嘴上却没半分妥协:“真遇见危险,就这半步,也能让你这猫儿少受点伤!”
展昭停步,眸色深沉,仿若此刻将丛林遮蔽住的天色。
周围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展昭指了指来时的那片林子,认真的盯着白玉堂看了会,又转向古庙,问道:“进不进里边看一下?”
白玉堂一把将展昭拽到身前,长臂一伸,穿过展昭后颈,将他高大的身子一半都压在了展昭的肩膀上,带着人有些没正形的往古庙大门靠近,边笑边说:“走了这么远的路,都到门口了,爷岂有不进去瞧瞧的道理。”
“白玉堂,你好重啊。”展昭推了推身边的人,不由大喊。
白玉堂不仅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甚至还使了内力,展昭除了双腿能走动,上半身都被白玉堂制约得紧紧的。
两人已经到了古庙大门边上,里面的景象仍旧无法窥见半分,就像是都被一层黑布蒙得严严实实。
稍显阴沉的天光落在大门入口处,两人停步,白玉堂叹道:“说不定今日走这一遭能让咱俩暴富,届时爷给你建个大大的金猫宅,连雪昙也送个它个金猫窝。”
展昭撇嘴,静静看着他越扯越远。
“不过也有可能里边等着咱俩的是一具已经凉得透透的尸体,毕竟出门就能撞见命案于咱们开封府的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白玉堂很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展昭倒在白玉堂臂弯里舒展了下被压累的后颈,仰天长叹:“白五爷,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的!快说,你是谁,把我家玉堂藏什么地方去了。”
白玉堂挑了挑好看的剑眉:“不能怪五爷,一见你,我就容易话多。”
展昭沉默了,用一种“你有毒”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良久,白玉堂在笑闹中松手,还是把展昭护到了身后。
即便嘴上在吵闹,可白玉堂和展昭心里仍旧不敢有丝毫松懈,谨慎小心的踏进了这座古庙的大门。
两人的身影很快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淹没,外边天光都照不透的古庙大门依旧显得十分静沉,与丛林对立。
已经进入庙内的白玉堂和展昭却好像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偶尔掠过一抹抹青绿交夹的光亮,阴暗的视觉中连带着几道轻飘飘魅影幽幽悬空飘过。
展昭脸色大变,觉得这鬼地方他曾经来过,他额边不自觉淌下了冷汗,连带着双臂都有些发寒。
“玉堂,别走了。”展昭忙拉住了白玉堂的手腕。
白玉堂都没注意到这些,他透过眼前漂浮环绕的鬼魅魍魉,定睛看着青绿光亮交杂之处那座魁梧的阎罗漆雕上。
这尊阎罗雕像黑如曜石,浑身上下泛着幽寒的光泽,他浓眉阔目,双瞳泛亮,悬着络腮长须,身着长袍,双足踏靴,正襟危坐于上方。
阎罗雕像旁还立着一方黑石高台,高台边上立着的也是一座黑漆雕像,白玉堂细瞧这座雕像的面颊模样和身上的袍子,觉得跟闯入自己梦境中的那位老神仙神似。
白玉堂第一反应就是将怀里的摄魂铃摸了出来,感叹着这烫手山芋终于能物归原主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前走,展昭抬手陡然扣住了他肩膀,在身边大喊:“白玉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猫儿。”白玉堂转过头,见展昭神色焦急,唇色泛青,颊边隐隐似在颤抖。
展昭在怕,一种恐惧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他拉着白玉堂后退,想从那踏进来的大门退出去,可转身一看,立刻惊在了原地,哪儿还有门的影子,边上阴影处立着数不清的鬼差雕像,一个个呲牙咧嘴,目若铜铃,手上还缠着一圈圈铁索链。
展昭惊骇转身,重新对上白玉堂的视线,慌乱之中心里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动了动唇,问:“白玉堂,你不怕?”
白玉堂静静看了展昭半晌,伸手拂去他鬓边的一滴冷汗,又拢了拢他耳畔的发梢,眼神温柔的像傍晚落在水岸兰草上的夕阳。
白玉堂咬唇泛起抹苦笑,凝视着展昭道:“我曾经历过比这更让人恐怖的时光,那么漫长,凄凉,因为你……不在我身旁。”——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亲们端午佳节安康~
第202章
展昭在白玉堂凝视的目光下渐渐感到鼻尖酸痛, 湿润的双瞳泛起晶莹的光亮,可热泪却被他憋在眼眶内久未落下。
展昭绷紧了双颊,紧紧咬住后牙槽, 盯着白玉堂问:“你刚才说什么?”
白玉堂手中的摄魂铃隐隐有光芒在跃动,可他和展昭都未察觉。
白玉堂仰了仰头,所有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展昭,这辈子, 你别想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白玉堂这番话犹如一道惊天霹雳,让展昭心头大惊,他思绪千回百转,还未来得及再开口确认,只这一刹那, 摄魂铃在白玉堂的手掌心绽放出刺眼的银光。
银光弥漫,将周遭照射的恍若白昼, 笼罩住了白玉堂和展昭, 光芒太强烈, 刺得他二人无法睁开双目。
展昭侧脸遮目想去看白玉堂, 微眯起的眸子不经意间只见上方阎罗漆像的一双眼瞳在银辉笼罩下泛起了赤色光泽。
摄魂铃的银光很快退却, 四周再次恢复原样, 只是原本在周围飘荡的鬼魅魍魉竟纷纷不见了踪影, 幽空中变得空荡荡的, 干净无比, 而边上数不清的鬼差雕像竟也都换了姿势,已朝着白玉堂和展昭所在的方向俯首跪地。
白玉堂也发现了,这就是摄魂铃的力量。
他和展昭终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手掌心的银铃手镯上,而此刻的手镯也变了模样, 在绽放出银光后从原本的银白色蜕变成了宛若黑曜石质地般的黑亮色。
两人盯着摄魂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展昭先动,他挑眼看着白玉堂,瑞凤眼中双瞳还残留着情绪起伏的红印。
这眼神看得白玉堂心里发虚,他抿了抿唇,却仍然不动声色。
关于他重活一世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了些,可白玉堂没想着永远瞒着展昭,以后他总是要和这人说的,所以白玉堂想着,展昭要是开口问,他今日就实话实说了。
“你实话实说。”展昭蓦然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
白玉堂浑身下意识绷紧,大脑不停的高速旋转,立即将他重活一世的来龙去脉打好了腹稿,要最真实最贴切又不荒诞的让展昭感受到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活了那么多年,主打一个卖惨。
可哪知道展昭后半句就将他准备好的腹稿一扫而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展昭轻抬下颔,目光落在白玉堂掌心的摄魂铃上。
展昭垂着眉眼,没注意到白玉堂脸上一闪而过那略显微妙的神情。
展昭没等到人回答,沉默间抬眼去看白玉堂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对,白玉堂有种不打自招的想法油然而生。
展昭却先移开了视线,他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正过身看着前方上首立着的阎罗漆雕。
那尊雕像好似感应到了一般,面对展昭打量的目光双瞳又闪了几遍赤色的光辉。
展昭心头猛跳,垂在腰侧的指尖忍不住颤了颤,他想起自己躲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中躲避鬼差追捕那么多年,最后又是怎么重新活一世却全然不记得了。
阎罗漆雕旁青绿交接的光芒愈来愈亮,气氛沉重的殿宇更显森严可怖,突然一道气势磅礴,嗓音洪亮的声音传进了白玉堂和展昭的耳朵。
“白玉堂,展昭,今日你们一起来了。”
并肩而立的两人顿时为之一振,面面相觑间已心知肚明,对方都听见了这声音。
白玉堂握紧了摄魂铃,抓住展昭手腕将人带至身后,他自己则上前走了一步:“我俩本无意闯入此境,还请仙者指点。”
展昭眉头紧皱,看着白玉堂面对这样的情形不慌不乱,心绪一时紊乱至极。白玉堂刚才说了这辈子之类的话,展昭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与自己有了相同的奇异经历。
幽空中陷入沉默,这短暂的沉默犹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得白玉堂和展昭心头都十分沉重。
白玉堂俯首做出一个双手奉上摄魂铃的动作,上方的那尊阎罗漆雕神袛仍旧纹丝不动,黑石高台边上的雕像随着阵阵而起的阴风瞬间化作了一老者的模样。
展昭在身后忍不住发出一道惊诧的声音,白玉堂抬头看去,那老者正是曾出入白玉堂梦境中的老神仙。
老神仙拾级而下,他衣袍鼓动,眨眼间便闪身移到了白玉堂和展昭的面前。
白玉堂胸腔内心跳加快,将捧着摄魂铃的双掌又往上托了托。
老神仙轻抬手臂,宽松的袖摆从白玉堂掌心一掠而过,带起阵阵寒风,摄魂铃在白玉堂掌心转瞬消失了踪迹,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上方的黑石高台中央,闪着黑亮的光泽。
白玉堂总算松了口气,眼下只想带着展昭离开这里,他面上不露声色,淡然道:“如此,神器可算是归位了。”
老神仙瞧了他一眼,笑而不语,有几分神秘流露于眉眼间,继而转过视线开始打量起了展昭。
展昭被他看得浑身绷紧,控制不住流露出了防备的意思。
老神仙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温和的笑了:“当初你魂魄藏于忘川河畔太久,即使重生后也只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看来是想不起我是谁了。”
白玉堂眸中微震,老神仙察觉到侧首笑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欲言又止,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展昭在老神仙提及忘川河畔时就变了脸色,他下意识抬眼看了下依旧威严耸立于上方的阎罗漆雕,试探性地开口说了四字:“阴曹地府?”
白玉堂抓住展昭紧握成拳的手,指尖探进将他劲道懈去,才发现展昭掌心冒着冷汗,已濡湿一片。
“你们都曾来过。”老神仙看着他二人,高深莫测一笑,转身飞于上方又化作了一尊雕像。
老神仙没有要将两人留在这里的意思,周围鬼差让路,幽空中一束强烈的白光照射进来,将白玉堂和展昭身后的路照亮,远处犹如刚进来那般出现了两扇高门的轮廓。
那摄魂铃宛若一枚质地极好的墨翠,在黑石高台上闪烁着光辉,像是在提醒着白玉堂它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白玉堂带着展昭对着上首的两尊神袛行了一礼,未再多看摄魂铃一眼,毫不犹豫的拉着展昭携手踏上了光明的道路。
直至白玉堂和展昭走出幽空,各路鬼差原形毕露,鬼魅魍魉藏匿于嶙峋怪石后躲避着从摄魂铃上释放出来的威力。
一发髻上带着珠钗,身着红裙的妇人捧着碗从一旁的黑影中含笑走出来,她落脚之处都浮现出一片片极为妖冶的彼岸花花瓣。
妇人正是忘川河奈何桥前有名的记忆掠夺者,孟婆。
孟婆红唇含笑,道:“关于摄魂铃的赌约到现在为止,看上去好像是孟判官输了。”
上首的阎罗王和白玉堂梦境中的老神仙孟判官齐齐现身,周遭的鬼魅魍魉见此纷纷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判官一笑,依旧面色温和:“凡人对摄魂铃的力量一无所知,自是不容易被蛊惑。”
阎罗王侧目,看他笑的越温和便知他心里越不肯服输,便道:“判官,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判官叹气:“白玉堂心神未受摄魂铃诱惑,这个赌约算我输,不过第一个赌约可还未分胜负。”
孟婆和判官站在了一起,二人齐转头看向阎王,摆明他二人是一方。
阎王饶有趣意,抬指一点将黑石高台上的摄魂铃收入袖中,开口道:“重活一世更明白生命的可贵,无论是展昭还是白玉堂,我都不信他二人能再为对方付出生命的代价。”
孟婆抚着红唇,眼神流转着魅惑,看了眼阎罗王,叹息着:“阎王总是不信世间有真情存在啊。”
判官接道:“阎王只相信存在一时的真情,更别说这两世之约了。”
“我瞧那展昭为等白玉堂共赴轮回,魂魄藏于忘川河畔,承受彼岸花阴寒的侵蚀,当真是可怜。”孟婆想起曾经些什么,又道:“我有意引他入轮回,这才用纤世镜映出白玉堂在人间的日子,本想着白玉堂能快活一生好让展昭死心,倒不曾想这人收养了一院子野猫,守着一副画像孑然一身。”
孟婆的话就停至此处,三位阴间神袛眼观鼻鼻观心,都未曾再继续言语。
当初摄魂铃落入歹人之手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阴间鬼魂为患,为弥补滔天大过,阎罗王逆天而行,从启摄魂铃归位之路,后又因判官和孟婆分别可怜白玉堂和展昭的私心,他们这才有了与阎王的这第一个赌约,同时让白展二人也有了新生的机会。
白玉堂和展昭踏上光明的路途,看见外面丛林的影子,当二人的脚步重新安稳落在踏实的土地上,引他俩出来的光亮一瞬间消失,连同之前那座沉甸甸的古庙也不见了踪影。
眼前阳光明媚,仿佛阴风浓雾都未曾与他俩接触过。
“猫儿,你看。”白玉堂伸手拉了拉展昭,示意他转身。
展昭看了眼原处的丛林,收回目光转身和白玉堂并肩而立,他惊诧的发现,原本古庙所占据的地方,就是那一片湖泊。
阳光之下,湖面波光粼粼,又倒映着天空的景象,浮云掠影,水岸边的青草被大胆的鱼儿吻得在微风中摇曳。
展昭面露微笑,方才经历一遭的疲惫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白玉堂撸着袖子,一边道:“咱俩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待会爷给你捉几条大鱼压压惊。”
展昭看着白玉堂解衣脱靴的动作不觉泛笑,他在湖泊边上寻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将白玉堂脱下来的衣物都叠整齐放好,蹲在边上看着白玉堂丝毫不惧水的下湖摸鱼。
一入水,白玉堂身上余下的贴身衣物裹紧了肌肤,将他精瘦又极富有力量的腰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水浪四溅,随着白玉堂的动作,很快的,一条肥鱼从湖水中飞跃出来,带着一连串的晶莹水珠,落在展昭脚边垂死挣扎的甩尾跃动。
展昭抹了抹飞落在额边的水珠,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玉堂水间的身影,幽幽道:“玉堂,你这凫水的功夫是这辈子学会的?”
白玉堂盯上一条鱼,刚钻进湖水里,展昭这句话犹如惊雷般轰然砸下,他一个不防被呛了几口湖水,呛得满脸通红的从湖面冒出了头——
作者有话说:五爷:~~猫儿猫儿我爱你~~
第203章
白玉堂容颜俊美, 肌肤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亮,他湿了的发如浓墨般,垂下来覆在肩背上, 那精致立体的五官在春日下别具美感,眼底还盛着光芒。
在这对比之下连万物都显得黯然失色的人前,展昭细心的发现白玉堂薄唇微抿,眼中薄光闪烁,欲言又止。
展昭耐心等着, 只是等到脚边那几条看上去鲜美的肥鱼都无力挣扎了,也没等白玉堂开口说一句。
展昭蹲在湖畔边上,白玉堂胸膛之下的身子还泡在水中,两人在沉默间对望着。
白玉堂湿答答的发上不断有水珠顺着柔顺的发滑落汇聚于发梢,他单薄的里衣原本就是素色, 被湖水浸透后展昭几乎能窥见他肌肤的颜色。白玉堂微微敞开的衣领处更是有两道残余的水迹顺着他流畅的脖颈线肆无忌惮的往衣领里窜。
和煦明媚的阳光下,展昭觉得自己眼角有些发热, 那莹亮的水珠滑进白玉堂交叠着的衣襟里, 就像是一滴热油坠落在展昭的心头, “哗”的一声喧腾成满腔炙热, 能将他脸皮悄无声息的烫熟。
展昭先挪了眼, 他起身从旁边的大石头上取来了白玉堂衣物, 招呼着湖水里的人先上岸。
“方才你慢一步, 展某也不会让你下水了。”展昭垂眼瞧着他, 双手将衣服理开, 说:“这才四月的天,白五爷要戏水也别挑错时节。”
“爷今天受到了惊吓,跳水里给自个儿压压惊不行?”白玉堂嘴上功夫没落下,很快就游到了岸边, 他懒懒的冲展昭伸出手,那白皙的手腕,如玉般的指尖在日光下瞧着极其养眼。
展昭将白玉堂的衣服垂在手肘间,伸臂过去要拉白玉堂,可他只是微微触碰到对方沾湿的指尖,白玉堂便已踩着靠岸边上的青石借力从湖中淌水而出。
“你这猫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爷可是亲自下湖给你捉了这么多条鱼,世上独一份。”白玉堂一双含光的丹凤眼睨着展昭看。
展昭缩了手,这独一无二的一份确实叫他心里泛起了温柔,正忙着想将衣服给白玉堂披上,可不经意一垂眼,某人衣裤紧裹着的□□有一物尤为显眼。
展昭怔了一瞬,辨别清楚那是何物,顿时满脸爆红。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白玉堂还往前走近了一步,强烈的视觉冲击下,让展昭觉得在耳边漂浮着的轻柔的微风此刻都发出了轰隆的声响,砸在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上,摇摇欲坠,不堪重负。
其实眼下这样比他俩情到深处自然浓时的坦诚相见体面得多了,展昭的神智在摇摇欲坠间努力对比了一下,很快的开始自我恢复。
白玉堂唇角却勾出一抹极为舒心的弧度,开口时嗓音甚至还掺上了几分魅惑,忍笑道:“猫儿,你不给我穿衣,爷快冻坏了。”
展昭有种喉咙干涩发紧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可他回神极快,在看清白玉堂眉眼以及唇角间含笑的一瞬间手腕一使劲,直接将衣服罩在了白玉堂的头顶上,遮住了那人含着趣意打量他的一双美眸。
“冻坏啦。”白玉堂被衣裳罩住了头,隔绝了视线后还在喊着这句话。
展昭磨牙,愤愤然将脚边的几条鱼捡起来,找了个湖畔边上相对干燥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
展昭往火堆里丢着干柴,心里还在为方才因为多瞧了几眼男人都有的东西自我唾弃着,可身体却实诚的很,眼角余光仍然注意着不远处正在穿衣的某人。
展南侠开始摆正自己的心态,这没什么,他们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总要学会如何冷静从容的正视一些事情和……东西。
某人衣冠不整,却走路带风,手上缠着腰带还一边颠着取下来的发簪朝展昭走了过来。
展昭微微仰首侧目,只见这人春风得意,眼波荡漾,几乎可以用得上嘚瑟这个词来形容了。
白玉堂靠近火堆盘腿坐下,本想着等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带着这些鱼和猫儿打道回去,总比在这荒郊野外一点佐料都没有的地方用火烤着吃好,只见展昭抽出摆在一边地上的画影,十分血腥的将手边一条还微微颤动的鱼儿直接给开膛破肚了。
“……”白玉堂沉默了几瞬,默默松开缠在手腕间的腰带,又低头将自己身上的外袍交叠裹好,麻利的把腰带给束在了腰间。
今天猫儿身上的杀气有些重是怎么回事?白玉堂悄悄抬头,偷瞄了展昭一眼。
好不容易摆正心态的展南侠鼻息间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哼。
展某一般不轻易出手,让你春风荡漾,怕了吧。
白五爷的心的确抖了那么一两三拍,他抬头对上展昭审视的目光立马开口:“猫儿,咱们还是拿回去让赵大叔炖汤喝吧。”
展昭本也是如此想的,白玉堂捉了好几条鱼,该拿回去今晚让大伙一起尝尝鲜。可展昭才垂下眼帘,忽然又挑眼盯住了白玉堂。
“你嫌展某手艺不行?”展昭面无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忍在心里,顺手又将一条鱼开膛破肚。
画影在展昭手中俨然成了一把杀鱼刀,血迹溅在火堆边上,微风一吹,裹着鱼腥味飘荡在半空中,叫白玉堂有种身处茫然大海中却不会凫水还晕船的感觉。
白玉堂忙答:“行,爷家猫儿什么都行!”
展昭抿紧了唇,忍着笑,手边的几条鱼没一会都开膛破肚完了,被他一条条袒在边上的青草上。
白玉堂也不知道是心疼他的画影还是心疼他自己,神色复杂的看着展昭说:“你就是不洗,直接这样烤了,不去腥不撒盐,我也吃得下。”
展昭愣了好一会,看白玉堂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展昭突然间明白白玉堂总爱逗他的原因了。
“你想哪去了,这么多鱼,肯定是带回去让赵叔炖汤红烧清蒸各来一样了!”展昭不敢笑得太肆无忌惮,他怕白玉堂缓过神后加倍报复他。
“猫儿……”白玉堂甩了甩微湿的长发,凉幽幽的嗓音从薄唇间轻露出来。
“你先把自己烘干。”展昭连忙对他摆手,也不去面对白玉堂此刻的表情和危险的眼睛。
他提起几条鱼,拿上画影就加快步伐往湖边走,等把画影上的血迹还有鱼都洗干净了又磨蹭了一会才敢回来。
一边烤着火白玉堂还用上了内力,里衣这会勉强半干,可贴身穿着仍旧不舒服,他起身重新束好了发,等展昭走过来顺手接过他提着的鱼。
展昭拿着巨阙和画影站在一边盯着面前火势渐渐转小的火堆,阳光普照之下,不远处的丛林里响起了风拂过枝叶的声音。
展昭回头看了眼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指着白玉堂手里的鱼,问:“这算不算满载而归?”
“忘带鱼篓出来了”白玉堂装模作样的抿嘴摇头,一本正经的盯着展昭的眼睛说:“下回来一定记得互相提醒。”
展昭无奈,弯腰将火堆灭了。
两人顶着微醺的春日阳光,吹着绵软的春风,十分惬意的打道回府。
白展二人这趟踏青之行最终让留守府衙的开封府众人将赵琪友师傅做鱼的手艺尝了个遍。
正巧赶上蒋平晚上也来了,从展昭口中得知地方后,他还约上赵虎和张龙几人改天得空一起走一遭,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他翻江鼠捕鱼的本事。
酒足饭饱后夜已深,蒋平独自一人先回了,那边徐庆和宋莞二人还护着颜查散在家里头,以免前来大宋的摄魂谙漏网之鱼趁机对颜查散下手。
白玉堂回府后便泡了个澡,这会展昭正在隔壁屋内沐浴,一墙之隔,他坐在房内敏锐的耳朵听见那边有人入水的声音。
展昭手臂滑动带出细微的水声,温柔的烛光覆在他白皙的肩头,他沾了水雾的墨发和眉眼都淌着温馨的光泽,白玉堂似乎能想象得出那样的画面,闲坐在桌旁心里都有些躁动。
白顺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白玉堂回神冷锐的眼神落在白顺身上:“偷偷瞧什么。”
白顺搔了搔头发,小声道:“爷,小的忘记给展大人准备换洗的衣物了。”
白玉堂起身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死定了。”
白顺心头忐忑,这会还想着进屋拿衣裳送去隔壁,只是一只腿才踏进房门门槛,白玉堂立马瞪了他一眼。
“下去。”白玉堂抬手,往夜色中随意一挥。
白顺瞧见自家五爷心情似是不错,虽然努力的不形于色,可侧脸时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白顺此刻也不知道心里该作何感受,看着白玉堂开了衣柜在替展大人拿衣裳,立马收回视线灰溜溜的跑了。
展昭浑身浸泡在热水中,只探出脑袋和泛红的脖颈,眼儿微眯着,一脸舒心。
这浴桶很大,是白顺特意在木匠坊订做好后送到开封府来的,这背后的原因自然是白玉堂吩咐的,当然白五爷打的是什么主意该清楚的人都心知肚明。
白玉堂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又速度极快的反手将房门阖上。
透过门隙溜进来的夜风吹过屋内桌上的烛台,焰火轻颤了几下,带着房内光影摇晃,展昭在这刻睁开了眼,倚在浴桶边上看清楚了白玉堂。
白玉堂双手捧着整齐的衣物,展昭看了他眼道:“你今儿泡水还没泡够?还想一起洗?”
白玉堂隔着好些距离,却目光炙热,仿佛透过水能将展昭袒露的肌肤烫热——
作者有话说:外面太阳真给力。
亲们周末愉快~
第204章
白玉堂走近, 站在浴桶边上,展昭身体还浸泡在水中,只能被迫微仰起头与他对视。
白玉堂居高临下, 容颜俊美矜贵,他微微垂下眼眸,抬了抬手中的衣裳,“爷都已经等你等的躺下了,是白顺说忘记给你准备换洗的衣裳, 我亲自给你送来……嗯,贴不贴心?”
白玉堂眉眼如画,缓缓凑近展昭,一双凤眼随着最后脱口而出的贴心二字还轻轻眨了一下。
展昭语塞,微偏的视线落在白玉堂身后不远处空置的衣架上, 他真的是和这耗子在一起被人伺候的太舒适了,连这样的事情竟然都习惯了让别人准备。
白玉堂的目光紧盯着展昭, 片刻都未挪开分寸。
展昭掬了捧水洒在脸上, 趁机抹了把脸, 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抬了抬手, 白玉堂会意, 转身放下了衣裳取来干浴巾, 露出一抹眉飞色舞的神色, 要替展昭擦拭身上的水迹。
“我自己来。”展昭半身还没在水间, 被热水泡红的脸颊和脖颈这会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显得红艳。
展昭湿答答的发稍有水珠不断滴落,顺着他精瘦结实的腰线融入水中,可每一滴又都像是落在白玉堂的心尖上。
白五爷眼神肆无忌惮的盯着眼前今夜强装镇定,不躲不避擦拭着身子的人。
展昭耳畔被打湿的碎发有几缕卷成好看的形状贴在脸颊边, 他微微侧过脸挑眼看向白玉堂,不言不语间便已让某人的心跳加速起来。
白玉堂的心脏仿佛被他玩弄于手指之间,他已经扼住了白玉堂最要紧的命脉。
白玉堂喉咙干涩,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可半分滋润的感觉都没有,他有些艰难的收回视线,重新捧着干净的衣物靠近。
展昭穿上里衣从浴桶内抬腿跨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响成一片,落在白玉堂耳中像被敲响的战鼓,让人忍不住血脉沸腾。
“玉堂果然贴心。”展昭带笑轻瞥他一眼,战鼓声陡然停歇,展昭含笑的话语这一刻宛若天籁之音摩擦在白玉堂的耳膜边。
白玉堂眼神倏忽一热,迅速将刚刚站稳脚的人揽入怀,白玉堂有些烦躁的扫了眼这屋内闲置下来后被雪昙当成猫窝的床铺,扒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将怀里的人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挨得近,展昭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萦绕在白玉堂的鼻尖。
“白玉堂你……”展昭狠声间又压低了嗓音。
眼下气氛旖旎,白玉堂眼神深沉,展昭同为男人哪能看不懂当中的意思。
白玉堂灭了烛台上的灯火,屋里屋外夜色朦胧,他揽住展昭的腰身带着人往门口移步。
展昭扒着他双手,急得额头冒冷汗,偏偏还不敢太大声,着急说:“别开门,我裤子还没穿。”
白玉堂噙着笑,下一刻已经将房门推开,夜空繁星满天,皎月洒下的光辉落在树梢上。森*晚*整*理
白玉堂巡视了眼光线黯淡的院落,浑身都散出了冷气般,“谁敢多看眼,爷挖了他眼睛!”
“小声点!”展昭咬牙切齿。
只是展昭这话音才消,对面那一排住了人的三间厢房齐齐熄了灯,包括庞煜在内,跟大伙表现了次从未有过的默契。
“……”展昭扭头看过去,恨不得给自己找条缝隙表演个原地消失。
白玉堂挑了挑剑眉,心道大伙都很识趣。他双臂一使力,肌肉结实的手臂将身边低头不语的红皮猫儿抱紧,风驰电挚般直接回了房。
展昭这一路脚未沾地,完全是被白玉堂搂在了怀抱中,他被白玉堂放在了床上,刚抬眼眸,身上裹紧身体的衣袍便已被人掀开了一半,另一半还压在他背后。
白玉堂的手掌已从衣角探进了里裳,两人对视,白玉堂的眼神似岩浆般炽热,对他的情意如磐般石坚定不移。
展昭喉咙鼓动,在白玉堂这样的目光之下有种溺水快要窒息的感觉。
白玉堂不由分说已经低头落下了亲吻,他的吻亦是如此滚烫,落在展昭的唇边和耳畔,让人心神荡漾。
“猫儿……”白玉堂的嗓音在此刻显得分外低沉沙哑。
展昭被白玉堂压在了身下,耳畔那敏感的一处被白玉堂衔在嘴间,他舌尖带有热度的舔舐让展昭缩紧了脖颈,展昭半推半就间又被白玉堂翻过了身。
房内没掌灯,可白玉堂却能清晰的描绘出展昭背脊线条展开的好看的弧度。
白玉堂缓缓俯身弯下腰,他腰身紧绷,黑夜中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把怀里的猎物圈紧,在这漫漫长夜中细细品味。
白玉堂这一夜不知道为什么精力特别旺盛,事后展昭晕晕乎乎的躺在他怀中,只有一双眼还强撑着没完全阖上,他努力在平复剧烈运动后带来的呼吸起伏,这会浑身上下已经使不出半分力气了。
白玉堂微抬身,伸手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又给展昭换了个稍微舒适点的姿势待会方便入睡。
展昭半侧着身子面对着白玉堂的胸膛,腰后还垫着一个方便他后靠的软枕。
白玉堂胳膊搁在他头顶上,要不是怕碰着展昭等会哪儿疼,他恨不得将人圈禁在怀中。
展昭在残留的暧昧余温中勉强舒展开了腿,被褥之中,他微屈的膝盖不小心蹭到白玉堂的小腿又立即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嗯……还不睡?”白玉堂慢慢低眸,从展昭头顶投来含笑的目光,倒是无比精神。
他这会一脸满足,宛若刚刚享受了一场珍馐美馔,还在回味着当中的美好滋味,半点掩饰都没有。
展昭眉头拧了拧,房内虽没掌灯,可今儿窗外月色极好,薄光透窗落在窗台前,即使只将这方寸之地照亮可也微微明亮了二人的视野。
白玉堂这肆无忌惮的含笑神情被展昭看得一清二楚,展昭鼻尖耸动,不满的哼了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将头埋进了被褥里,眼不见为净。
这已经到了后半夜,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可展昭腰酸背痛,即使困意上涌,眼皮重若千斤,一时半会也难以入睡,何况周围都是白玉堂的味道,思绪一飘便不由面泛潮红,指尖都柔软无力。
白玉堂伸出手,指尖轻轻挑进被褥,将展昭的脸颊拨了出来。
展昭依旧闭着眼,嘴唇微动,不满的咕哝了一句:“你做什么?”
白玉堂身体往下滑了几分,抚慰似的亲吻上展昭的眉心,温柔且虔诚。
展昭抿紧了唇,沉默了下来。
“爷总想着要对你温柔,可一碰你,到了要紧关头总是控制不住。”关于这事,这一次白玉堂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没注意到展昭紧阖的眼皮突然颤了颤。
展昭第一反应是想捂住白玉堂继续说话的嘴,可是他着实不想动弹。
白玉堂比他还年轻,体内似乎有使不完猛劲,展昭能感受到每次白玉堂有意隐忍下的力道,可当白玉堂真的会因为他克制不住变得凶猛起来,展昭心底深处却又会情不自禁的泛起愉悦。
可这份愉悦他偷偷藏的极好,白玉堂半分不知情,并且他还要表现得不满,因为白玉堂弄疼了他,他要让白玉堂内疚心疼才好。
展昭深吸了口气,又缓慢绵长的呼了出来,白玉堂忙护着展昭后腰,以为这人在忍着疼。
展昭感受到他的小心谨慎,忍不住笑了出来,蹭了过去,把脸埋进他脖颈边,闷声道:“我没事,你怎么还这么精神,睡不着?”
“嗯。”白玉堂应声,手掌落在展昭脑后的发上,轻轻压了下来,带着温柔的温度。
展昭缓缓睁开眼,晦涩难明的双眸渐转深沉,只是未过一会又闭上了眼睛,他没说话,白玉堂也短暂的未开口。
双方似是都蛰伏在黑夜中,在等对方先一步探出头来。
白玉堂的目光落在窗台前那一处似已凝结的月光之上,眸底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夜空中薄雾似纱,月华似水,可他不觉今晚的月光冰凉,甚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还沾上了怀中人的温度。
白玉堂收回视线,低声道:“那我们聊聊。”
他不是在询问展昭,而是定下决心后的笃定。
展昭的呼吸突然在白玉堂思考措辞的空隙间乱了那么一拍,他不安似的伸手攀上白玉堂的腰,大脑变得沉重无比。
白玉堂说他活了五十五岁,还说他在某年雪灾时收养了一个孩子,以及满园的流浪猫,当中有一只雪白雪白的跟雪昙长的极为相似的被他喂养的最好。
“一生未娶?”展昭明知故问,他声音被压的很小,宛若蚊呐。
“吾妻为国战亡,我恨不能以身殉情同葬。”白玉堂眼神空洞:“可我竟然连尸身都找不到,只留下一柄巨阙,剑指残阳。”
展昭仰头去看他,唇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了泪,泪水滚烫,顺着展昭眼尾浸入枕间。
昏暗间,白玉堂与他四目相对,霎时感觉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拳重击猛袭上他胸膛。白玉堂胸口窒疼,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打碎了般,心底深处涌上了一股寒意,宛若身置寒潭,随即蔓延至四肢百骸。
白玉堂忍声道:“猫儿,我疼。”
展昭闭眼落泪,额头抵近白玉堂胸膛,将人紧紧抱住。
这方寸之地两人在被褥间亲密相拥,展昭听白玉堂说着重生前的点点滴滴,却未曾提及他自己所隐瞒的事情。
他为玉堂逆天改命所带来的后果不只是他和师姐承受,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能让玉堂活下去便是一切,殊不知让心爱之人一生都活在孤独与绝望当中。
可展昭没有因为这个选择后悔,那个时候让白玉堂获得生机就是他的一切,即使代价是他的命。
他没能和玉堂白首,但是永远在生命终止的地方等他,共赴奈何桥,同饮孟婆汤。
展昭那时候想着,若他能在忘川河畔等到他,那下辈子他们一定还能再相遇——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亲们周末愉快。
第205章
翌日云淡风轻, 汴河河畔莺吟燕舞。
白顺途径醉日阁时让萧掌柜瞅见了,被萧掌柜叫人出去拦了下来,又吩咐小二从后厨准备了好些新收来的新鲜春笋让白顺带回开封府给白五爷和展大人尝尝。
白顺回府时展昭还在房间内用早饭, 白玉堂昨日沐休,今儿一早便进宫了。
早饭是白玉堂进宫前特意去了趟厨房让赵师傅替展昭单独准备的鱼片粥,到了时辰送来的。
白顺候在门边等着展昭用完餐后进屋默默收拾了碗筷。
展昭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但至少比白玉堂休息的时间长,虽然一晚上的折腾, 可他到底是练武之人,身体力行,如今看上去精神恢复的还不错。这一碗热粥下肚,唇色微微润红,眉眼一如既往的透着温润和善。
白顺将碗筷收拾好放在一侧的托盘上, 捧着托盘跟展昭行了礼往外退。
展昭想了想,忽然出声唤住了他, 白顺忙停步, 捧着托盘上前了几步等人开口。
展昭抿唇笑了笑, 神色温和的问道:“我第一次上陷空岛之前, 因为三宝一事, 你家四爷是不是与五爷动过手?”
这件事说起来算是白玉堂第一次在陷空岛上吃瘪, 之后虽然五爷自个儿没再说什么, 也未和四爷闹不愉快, 可大伙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都不敢再多嘴提及。
不过眼下展昭问了,白顺自然不敢隐瞒半分,便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白顺那日就在水边,蒋平和白玉堂水上一战他可比谁都瞧得清楚, 如今说起来绘声绘色,展昭听得凝神又蹙眉,等白顺说完后半晌没吭声。
“展大人?”白顺看了一眼,垂头小声说了句:“小的先下去啦。”
展昭回过神来,见白顺年少伶俐的模样,点头道了句辛苦,便让他离开了。
展昭心里大致也有数了,玉堂就是落水昏迷后才激发起的上一世回忆。
他二人从未变过,周围的人亦然,唯一变化的就是他两人记忆中多存在了一份曾经患难与共的回忆,矢志不渝的情谊,以及这段时间所行之事将会影响甚至改变周围事态的发展及其他人的命运。
展昭伸手摸到水杯,手指握紧住端了过来,默默嘬了一小口温茶。
不管如何,他俩能带着前世记忆再重新活一次已经是上天垂怜,不想重蹈覆辙就只能披荆斩棘的去做。
庭院中,光影绰绰,槐树枝叶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随风招摇,天幕湛蓝如洗,眺目远望,天边云影袅袅。
展昭换上官袍,提着巨阙离开了后院,直径出了府衙大门。
长街上游人如织,耳畔都是汴京城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展昭已经有数日未巡街,他迎着拂面而来的微风,感受着落在身上,浮在眼前半空中光泽流转跃动的日光,突然觉得街边的一草一木,街巷的红墙黛瓦,以及传入耳畔小贩的吆喝声都格外的亲切。
他年少时因为家庭破碎,一直藏着最真实的情绪隐秘的活着,是在遇见白玉堂后,一面不堪其扰,一面又总会不由自主被对方绊住了视线,牵引了心绪。
白玉堂外表看上去孤傲矜贵,性情桀骜,活得恣意洒脱,偏偏闯荡江湖时又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子,他时能冷眼旁观漠然周遭一切事物,时而又古道热肠能解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这个复杂的人仿佛拥有好几重性格,他出现在了展昭面前,渐渐参与了展昭的日常生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在展昭心里扎根。
两人日常的嬉笑怒骂是最好的养分,让落在展昭心里的那处根茎茁壮成长,将他的心紧紧包裹住,从此以后只为白玉堂一人加速跳动。
展昭坦诚的站在日光下,温润如玉的面庞上眉眼如画。
他一路行来,经过汴河又转到了御街,立在道旁盯着某个方向想了半晌才回过神,最终脚步一迈,朝着皇宫而去。
白玉堂刚带着一队人跟着负责接下来宫廷内巡逻的侍卫队换班去用午餐。
崇德殿内,苦兮兮的赵祯还在和八贤王、包拯、庞太师三位国家栋梁议事。
王公公甩着拂尘打发了两批前来提醒皇上用膳的人,正默默感叹着帝王也不好当时,远远地看见庞贵妃抱着小公主,身后跟随着一众宫女太监提着食盒步履端庄的走来。
皇上啊皇上,马上就有人能救您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王公公喜上眉梢,庞贵妃抱着小公主迈进宫殿大门的那一刻他立即拾阶而下迎了过去,当膝一跪,俯首高声唤道:“贵妃娘娘千千岁!”
庞贵妃顿了片刻,扫了眼崇德殿的大门,轻声道:“……起身吧。”
庞贵妃一身华贵的粉紫色宫装着身,深紫色披帛落在臂弯处随风摇曳,她青眉如黛,朱唇皓齿,蛾眉曼睩,明艳动人,发髻上的玉簪和金钗亦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万宁小公主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目光巡视着周围,王公公垂首缓缓起身,搭在臂弯处的雪白色拂尘瞬间吸引住了小公主的目光,她伸出了手臂,试图向王公公靠近。
王公公受宠若惊,赵万宁白里透红的脸蛋在阳光下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茸茸的光,叫王公公看得心都醉了,不由欢喜暗叹:小公主真是越长越可爱了!
庞贵妃察觉到王公公目光间对宝贝闺女流露出的善意,和颜悦色道:“王公公,皇上近来政事繁忙,你时时跟随在侧,用膳时可得准时提醒。”
王公公回神忙欠身行礼应下,往一旁退了几步让开道,才回道:“娘娘,今日是太师来了,还有八贤王和包大人,三位这会都在里面呢。”
庞贵妃一听,柳眉微扬,玉颊生欢,将怀中的闺女交给一旁负责照看公主的嬷嬷,随即命身后的宫女太监将食盒送进崇德殿旁的偏殿。
众人如鱼贯入,等菜肴都在桌上摆齐了,庞贵妃才从偏殿门口行向御书房。
王公公一直随行在侧,只听贵妃娘娘开口:“皇上和诸位大人心系百姓,是江山社稷之福,故而更应该重视自己的身体。王公公,还不通传,说本宫在偏殿准备了膳食,皇上和几位大人若是不急于这一刻,不如先请用了膳再继续商谈。”
赵祯在崇德殿内被包拯和八贤王早就围攻得招架不住,偏偏今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两人商定好似的齐齐将各地的烂摊子呈了上来。
八贤王一说襄阳有异动,庞太师就提起了心,生怕之前襄阳王与他之间书信联系一事被外人知晓,虽然后来庞太师单方面截止再与襄阳王书信联系,可襄阳王依旧没停止派藏匿于汴京城的探子联系他。
包拯上述的则是民情,春夏两季多暴雨,包拯曾任职河间府,今日进宫是想请赵祯拨款加固河提,防患于未然。
庞太师一听心又猛地一跳,他这皇帝女婿素来宅心仁厚,加上又是包黑子提议的为国为民的事情,最终肯定是会同意的,只是免不了最后大放血的是自己啊!
庞太师他刚应了皇上负责七月底武状元选拔一事,这摆明了就是在汴京城招揽天下江湖豪侠,呼吁大众万万不可误入歧途,踏上襄阳之路,当下只觉得心力憔悴不已。
外面突然响起了王公公通传的声音,赵祯眼睛一亮,仰头时仿若看见了一道光。
崇德殿内,支摘窗前绣有龙凤呈祥的明黄色帷幕随吹进窗台的风漾起浅浅的弧度,八贤王和包拯闻声齐齐将目光落在庞吉身上,像是在说你家宝贝闺女来了。
庞吉冲皇上拂了一礼,面对八贤王和包拯的目光挺胸昂首,方才的憔悴的心态正在慢慢恢复,你们两个糟老头子可没这么贴心的闺女吧?
赵祯对三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视若无睹,他起身绕过桌案走出来,明亮又宁静的目光从庞太师、八贤王、包拯身上一一划过,端着诚挚且不失威严的姿态道:“贵妃的一番心意,三位爱卿今日留下同朕一起用膳吧。”
包拯和八贤王对皇上的邀请自是委婉推辞,庞太师自是乐意接受,要不是极力控制住,早在王公公通传时就想离开崇德殿了,他在心里盼着:也不知道今天闺女有没有带宁宁一起来?
赵祯目送八贤王和包拯离开,庞贵妃贤良的站在偏殿旁候着,即使看到了数日未见的父亲就在赵祯身旁也未急着上前。
赵祯转过身,隔着些距离望向庞贵妃,俊雅的面容透出了温暖的笑意。
庞贵妃明眸潋滟,红唇微抿,冲赵祯点了点头。
“今日便当家宴,太师和贵妃好些日子没见了吧?”赵祯背着一只手于身后,神色隐隐含笑,浓眉之下目光如炬,仔细一瞧仿佛别有深意。
“老臣多谢皇上。”庞吉不经意接触到赵祯的目光,自然的垂首谢恩,心底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了从前和襄阳那边暗地里书信联络一事。
庞吉背后不由泛起阵阵寒意。
赵祯已经走向了偏殿,庞贵妃走上前几步迎了他,赵祯将她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握于掌心,明媚阳光之下,好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庞吉看他俩恩爱的样子,敛了敛心神,心里已经有了分寸。
这天下的君王就是他女婿,女儿虽不是皇后,可后宫后位空悬,他闺女深受皇恩还诞下了一位公主,已然是这后宫第一人。
他自己也做到了权臣之位,一个儿子封为异姓王,外有封地不说还手握兵权,庞氏已经在汴京城立于顶峰,若是他还和襄阳王那帮乌合之众合作,那才是真的想不开。
细想这么多,纵观历代前朝的一些事,庞吉突然觉得皇上现在还没对他庞家出手倒当真是仁厚,心底竟生出一有种让庞煜摆烂一辈子都行的冲动。
还苦苦跟着王朝一起在开封府扎马步练下盘功夫的庞煜自是无法得知自家老爹的心思,依旧朝着鲤鱼跃龙门的方向继续努力着。
庞吉随着赵祯和庞贵妃进了偏殿用膳,庞贵妃亲自给赵祯试菜,除了王公公,其余人也都在赵祯的示意下退出去了。
桌旁用餐时聊的都是家常琐事,赵祯随口提了庞煜,庞吉还将上回元宵夜庞煜回家大扫荡一事说给了赵祯听。
赵祯和庞贵妃听了都忍不住面上泛笑,却对这一行为着实无奈,只觉得开封府似乎有一股很奇怪的魔力,竟然连庞煜都能收得服服帖帖,这包拯莫不是真是神仙转世?
庞吉品了几杯宫中御酒,吃得个七八分饱,见赵祯也落了筷,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宁宁最近可有好好听话?”
“方才朕问了,贵妃说嬷嬷带着宁宁午睡去了。”赵祯笑道。
“父亲想宁宁了。”庞贵妃笑着看向赵祯,起身道:“臣妾去叫人抱过来,她近来愈发圆润,少睡一会也无妨。”
庞吉按耐住想见外孙女的心情,与赵祯一同移步在窗边落座,一边等着。
未至一会,只见庞贵妃花容失色的从殿门口差点摔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位面色灰白,几乎打算以死谢罪的嬷嬷。
庞贵妃被身后的宫女扶住了手臂,倚在殿门旁吓得唇色泛青:“皇上,宁宁不见了。”
“奴婢罪该万死,可是奴婢是看着小公主睡着才退下的。”那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请罪时眼泪已经慌张的流了出来。
庞吉大惊,赵祯也立即起身,一波波的宫女太监已经火急火燎的到处开始寻人了,这架势是要把皇宫都翻过来。
与此同时,抱着万宁小公主坐在集英殿琉璃瓦上晒着太阳的白玉堂还不知皇上贵妃一家子已经急得焦心冒泡了。
小万宁仰身倒在白玉堂怀里从高处看着下边的景象,乐得合不拢嘴,又指着不远处的宫殿上飞檐翘角处悬着的金银铃铛,发出奶娃娃特有的糯糯的嗓音:“铃铃……”
这声音好听,就像父皇母妃每次唤她名字一样。
白玉堂抱着软绵绵的小公主飞檐走壁,落在另一处高殿之上,停下时只见怀里的人愈发兴奋,圆溜溜的眼睛都瞪直了。
白玉堂无奈笑道:“爷说你个小丫头怎么爬窗爬得那么利索,感情是喜欢飞呢。”
“飞~飞~”小公主挥舞着拳头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差点落在白五爷英俊挺拔的鼻梁之上。
白玉堂一手搂着她万宁小公主,一手握住她肉嘟嘟的小手:“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做了,等你再长大一点,爷教你轻功。”
像是听懂一般,赵万宁扭过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盯着白玉堂看。
展昭身着绯红官袍,腰悬御赐金牌,却是第一次无皇帝号召擅入皇宫,他使出轻功飞于金辉碧瓦的宫殿之上,正想着白玉堂这会会在哪,却见那人抱着一个奶娃娃屈膝坐在宫殿庑殿顶上跟着人玩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06章
檐下宫铃声清脆, 展昭多瞧了白玉堂一会,还未来得及准备隐匿身形,只见白玉堂有所察觉似的准确无误的侧头朝他所在的方位望来。
这耗子也太敏锐了, 展昭暗暗腹诽了一句,从那端殿宇使着轻功而来,神色轻松的落在了白玉堂数步之外。
“猫儿。”白玉堂喜出望外,过了会眯起那双丹凤眼,神情促狭的看着走近的人:“你怎么来了?”
真是明知故问, 展昭才懒得回答白玉堂这句话。他走到近前在白玉堂身边同样屈膝坐下,瞧了眼对方怀里娇小可爱的小娃娃,道:“皇上让你入宫当值巡逻宫廷,你倒好,躲在这儿逗起了小孩?”
白玉堂举着怀中的人摇了摇, 小万宁兴奋的提着小短腿发出嗬嗬好玩的欢笑声。
“猫儿,你不认识这小丫头?”白玉堂奇怪的看了眼展昭。
展昭静了半晌, 单看小丫头这一身绫罗绸缎富养的模样, 还能在这皇宫里, 顿时就想起她的身份。
“皇上和庞贵妃的那宝贝疙瘩?”展昭一开口, 只想起了这个词。
白玉堂赞许的点着头, 继续和小公主逗乐。
“怎么让你带着。”展昭不由叹了一句, 这皇上和贵妃娘娘也真是心大, 竟由着白玉堂带着这么一小孩上屋顶晒太阳。
白玉堂的五官轮廓在日光底下显得格外精致, 冷冽的脸颊线被柔光渡上了温暖, 狭长的眼睛里流转着说不出的光泽,可这一切展昭看着只觉得格外平和,如同眼下静谧的时光一样,缓于其中静静流淌着。
白玉堂举着赵万宁的小手戳了展昭肩膀一下, 笑道:“爷正好看见她爬窗呢,胆子可真大,就顺手把人捞走了。”
到底是谁胆子大?
“……”展昭默默瞧着,又想起白玉堂说前世他还收养过一个孩子,不禁下意识脱口而出:“展某不知你竟这么喜欢小孩子。”
展昭的声音忽然变轻,白玉堂有所察觉,双眸盯紧了眼前的人,一本正经道:“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展昭略微低头,欲言又止,忽然转开视线,闷声瞅着落在对面琉璃瓦上的潋滟日光不说话。
“你抱抱,这小丫头可软了。”白玉堂凑了过去,把小万宁塞展昭怀里。
展昭生怕她摔着,手忙脚乱的接稳搂住,还没缓过来,一阵温热的气息突然袭近,白玉堂的呼吸擦过展昭的鬓发,将展昭连同怀中的小人儿一齐搂住。
展昭微微侧过脸去看白玉堂,时间流淌的如此缓慢,就连檐角宫铃的响声仿佛都被悠悠拉长。
展昭能清楚的看见白玉堂明亮的双眸中映着他脸庞的模样,亦能感受到对方眉眼间流露出的温存。
殿前急匆匆跑过一队负责巡逻的侍卫,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从殿门口进来后四处分散,他们在宫殿内搜寻了一番又汇聚宫门口,摇摇头又神色忧心的迅速离开了。
展昭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眉头一皱,将视线拉回来落在看上去十分悠闲的白玉堂身上。
展昭试探性的开口:“你把小公主抱走皇上和贵妃知情吗?”
“……”
白玉堂才反应过来似的,陡然瞪大了眼睛,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刺眼。
展昭一时无言以对,看白玉堂这反应他顿时就清楚了。
展昭抱着怀里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小人儿起身,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他腾出只手隔着些距离冲白玉堂虚空一点:“白玉堂,你摊上大事了。”
展昭撂下话已从琉璃瓦上腾空跃下,他落地时极稳,怀中的万宁小公主似乎很喜欢这种飞跃的感觉,非但不惧怕,反而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粉嫩的小嘴笑得咧开,露出了几颗小乳牙。
白玉堂连忙跟上,又怕被展昭教训,只得心虚的跟在后面不敢吭声。
此时庞太师已在偏殿急得团团转,赵祯正在安抚庞贵妃,时不时将目光落向殿门口,看得出心里也十分担忧。
王公公一直候在宫门处等候消息,远远的就看见展护卫怀里抱着一个熟悉的女娃娃急步而来。
白玉堂则跟在后面,这一条路上碰见的宫女太监也纷纷停止了找人的活,跟在白展两人身后,纷纷压低了脑袋尾随而至。
“展大人,您可真是奴才们的救星!”王公公的嗓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尖锐且饱含欣喜,他甩着拂尘迎上去,对着展昭和白玉堂行了个礼。
王公公伸手想摸一模被展昭抱在怀里的万宁小公主,半途中又缩了手,请了展昭和白玉堂先进宫门,又忙欢欢喜喜的跑进崇政殿禀报好消息去了。
白玉堂轻轻蹭了蹭展昭的肩膀,换来展大人一记瞪眼便老老实实的摸着鼻梁望天。
展昭还在思考待会要怎么为白玉堂解释今日这个乌龙事件。
赵祯、庞贵妃还有庞太师三人闻声立即走了出来,见那让他们担心受怕的宝贝金疙瘩正窝在展昭怀里,小手却十分不老实的伸出来正扯着白玉堂散落在肩侧的一缕长发。
庞太师看着自家宝贝那不老实的小手手啊,眉心猛地一跳,乖乖,这白玉堂可不是展昭,是个脾气不好的嘞!
“宁宁……”庞贵妃惊呼了一句,忍不住喜极而泣。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白玉堂偏头看过来,神色如常,伸手十分熟练的从展昭怀里抱过了万宁小公主,随即走向庞贵妃和赵祯,打算实话实说。
展昭盯着白玉堂的背影,无奈抿唇忍了忍没缘由涌上来的笑意,迈步跟了上去。
庞贵妃已第一时间将万宁小公主宝贝似的揽进了怀里。
展昭走来给赵祯、庞贵妃和庞太师行了礼,明亮的瑞凤眼盛着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不远处墨绿成荫的枝叶随风轻颤,在半空中重叠起伏,像一片悬空的碧浪。
“还请皇上,贵妃娘娘恕罪,今日实属一场闹剧。”展昭神色温润,不疾不徐道:“臣方才在集英殿遇见白…副都指挥使,看见他抱着公主,问清缘由才得知是他看见公主已经爬上了窗台,情急之下才出手将公主抱下来,又见小公主天真活泼便带在身侧,故而忘记时辰,忘记通知皇上和娘娘了。”
白玉堂薄唇微抿,凤眼在打量展昭时隐隐浮着笑,暗道:真难为猫儿在小皇帝面前说了这么多。
赵祯目光望来,白玉堂连忙收敛了神色,垂首十分诚恳道:“臣当罚,让皇上和娘娘还有太师为小公主提心吊胆,但是臣着实喜欢小公主,我白玉堂言出必行,若能得皇上娘娘允可,待小公主再年长几岁,臣愿将一身轻功本领传授予她。”
赵祯和庞贵妃相视一看,展昭听了这番话后也不禁抬眸多瞧了白玉堂几眼。
这耗子素来最怕麻烦,怎么还会给自己揽活找个这么小的弟子呢?展昭差点伸手挠脑袋,一时真没弄明白。
赵祯听了心里却十分满意,展昭之前在耀武楼献艺时他正是看中了展昭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本领,而白玉堂和展昭这方面不分伯仲,如今听白玉堂如此心甘情愿的要收自家这还是个奶娃娃的宝贝闺女当徒弟,他心底自然是高兴的。
庞贵妃也没说什么,她有自己的思虑,尤其是小公主今日不见了之后。
深宫之中危险重重,她没办法时时刻刻护在女儿身边,自然希望女儿有自保的本事,既然此事还是白玉堂主动开口,她何不顺水推舟。
庞贵妃揽着怀中的人儿,这会心里已经彻底踏实了下来,她眼角还泛着淡淡的余绯,微微仰头冲赵祯笑起来时犹如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皇上,白指挥使有心了,宁宁还小,此事不如臣妾先记着?”庞贵妃弯眼笑道。
赵祯抬手拂了拂万宁小公主粉嘟嘟的脸颊,朗声笑道:“朕也记着,如此太师和展护卫今日就当这个证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的万宁公主日后就交给你白玉堂教导了。”
庞太师晕晕乎乎的,宝贝外孙女可算找到了的喜悦心情还没彻底表露出森*晚*整*理来,眼前这出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庞太师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宝贝外孙女,和庞贵妃一起进了偏殿。
白玉堂则趁着赵祯的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冲展昭抛了个媚眼。
展昭下意识绷紧了脸颊,琢磨着适合在皇宫的哪个角落里把这没皮没脸的耗子揍一顿。
待庞贵妃几人进了偏殿,赵祯收回目光重新看了过来。
展昭就发现白玉堂不知从哪儿学会了一招神乎其神的变脸技巧,方才还春意盎然的脸上瞬间如覆薄霜,那黑沉沉的眼瞳写满了生人勿近。
“……”赵祯看见白玉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当即愣了一瞬,差点忘记原本想问展昭的话,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立即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落在春风和煦的展护卫身上。
“展护卫,今日你没当值,怎么突然进宫了?”赵祯道:“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白玉堂闻言,神情有多冷,心里就有多火热,肯定是被爷昨晚的英姿所折服,这才半天便忍不住找来了。
展昭微微拱手,一言一行都不允许自己有半分差错:“回皇上,臣本是来接包大人,不过许是在路上错过了。”
赵祯见他一身官袍着身,御赐金牌还随身携带,便知是要进宫的准备,若是特意来接包卿散朝回府,在宫门处等候便可。
赵祯神情微微含笑,却没戳破展昭,又不留痕迹的看了眼白玉堂,随即道:“既然如此,今日崇政殿就由你当值吧。”
“皇,皇上,今天臣在呢。”白玉堂眼神松动,笑脸迎向赵祯,他还想让展昭回去多休息会呢!
“臣遵旨。”展昭已在白玉堂身旁垂首躬身应下。
赵祯笑而不语,这罪魁祸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般来来回回,最终心满意足的转身进了崇政殿看奏疏去了。
“猫儿……”赵祯一离开,白玉堂危险的眯起了双眼,拉长了尾音唤着人,一脸“你不听话”的表情盯着展昭看。
“我陪你。”展昭微笑着从白玉堂身边经过,在他耳畔轻飘飘的落下这三个字,随即健步而去,很快就站到了崇政殿门旁。
阳光下,展昭身姿挺拔,剑眉微扬,笑容自若的看着还在不远处发愣的白玉堂。
反观这位活了两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的白五爷,竟然因为那轻飘飘的三个字偷偷烫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
第207章
亥时末, 夜色浓如稠墨。皎月星辰被天边翻滚而至的乌云遮掩住,闷雷闪电夹杂其中。
沉寂下来的汴京城角落里无端散开了潮湿,风雨的气息渐浓, 一场狂风暴雨躲在重重叠叠的阴云之后,即将风涌来袭。
迟太尉府邸内,迟勒拥着一美艳妇人办完事刚歇下。
庭院里,疾风拍落枝头绿叶骤卷于半空中。屋内金丝缠枝金烛盘中的烛泪无声滴落,一抹将灭未灭的烛焰随菱窗缝隙间透进来的风颠沛摇晃。
大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轰然坠地, 菱窗纸在雨夜中被泼湿,汩汩水痕滑落,被烛辉照亮映于菱窗上,犹如魍魉之爪,延伸而过。
迟太尉府邸的某间厢房里, 一道惊慌惨叫声划破雨夜,响彻后宅, 一队冒雨巡逻的家丁闻声调头踏水而去, 急着查看情况。
电闪雷鸣间, 迟勒怀中的美妇人被惊醒。她香肩半露, 惺忪睁开双眼, 依偎进迟勒的怀中, 娇声问道:“老爷, 怎么了?”
“大人?”门外有人提灯靠近, 房内烛焰未熄, 那人的身影倒映在门扇上,轻唤了一声便陷入沉默,停在门旁等候屋内之人吩咐。
迟勒不知是操心过多还是其他缘故,素来浅眠, 他听见方才那电闪雷鸣之际恍惚间好像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迟勒从床边顺手取来了外衫披在身上,赤脚下了床,房内整整齐齐的铺满了舒适的绒毛地毯,他魁梧的体格映着烛火的光辉,一步步来到了门旁。
迟勒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瞧清外面站着的人是跟在他身边的近身护卫,才皱眉沉声开口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这护卫犹豫了一瞬,立即如实禀报:“秦管家梦靥,说是看见了前来索命的冤魂,方才请了住在府里的大夫去瞧,大夫说像是……中邪了。”
“胡说八道!”迟勒双目怒瞪,雨夜中闪电划过,一瞬间照亮他乌云密布的面孔,“何来冤魂索命!”
护卫心中一颤,立即低目垂首道:“属下也觉得不妥,已差人让秦管家服下安神汤,这才立即赶来跟您汇报。”
迟勒两道浓眉呈起伏状绷紧,眉宇间已紧紧皱成了川字形。
他长相粗犷,年岁上看上去与庞太师、包拯等人同岁,皆是先帝在位时的老臣,因常年来操练得当,这本就魁梧的体格愈显强健。他双臂肌肉紧绷,隔着单薄的里裳都能隐约感受到其富有力量的肌肉纹理。
庭中几棵古树的枝叶在暴雨的冲刷下压低了脑袋,雨势非但没渐小,反而愈来愈急。
“好好看着他,这节骨眼上别出什么岔子。”迟勒不知将目光落在何处,他吩咐完示意护卫下去,透过晦暗不明的雨夜只见院口那两盏入夜前还亮着红光的灯笼此刻已经颓败的陷入泥泞间,隐约间只瞧得清一点灯笼支架的轮廓。
他心生一股烦躁之意,暴雨没带来凉爽反倒腾升起一股燥热,闷闷的压在身上,悄无声息的渗进肌肤里,无法驱散。
夜已深了,迟勒重新合上门,隔绝了外面喧哗的雨声。
他在心底默念着秦蛟川的名字,突然冷笑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表情,阴鸷的眼神皆笼罩在烛光里,无人瞧见。
年纪大了,胆子居然变小了。
太尉府后厨。
嘈杂的暴雨声中,院外家丁夜巡的脚步声被大雨淹没其中,萦绕在鼻尖的水汽裹着厨房独有的气味继续在周遭蔓延。
白玉堂和展昭藏身在昏暗的厨房里,能借着廊上灯笼未灭的光亮瞧见彼此一双饱含无奈却十分明亮的眼眸。
展昭提着巨阙将窗户推开了一点,涌入耳廓的雨声霎时变得剧烈起来,如乱珠落玉盘的雨滴击在窗台上迸开水花,将白玉堂画影的剑鞘染湿,上面雕刻着的鎏银细纹漾起了水光。
白玉堂夜视能力强,侧脸一眼看去只觉得这太尉府的厨房就是宽敞阔气,齐腰高的实木大长桌分置两旁,玉箸金杯陈列其上。
白玉堂起身摸了个金灿灿的梨子藏到袖子里,又若无其事的回到展昭身边。
展昭看向他,想着白玉堂还穿着一身白晃晃的衣裳,不禁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道:“别乱走,一点夜探的自觉都没有。”
两人挪了地方,对坐在实木长桌边的小马扎板凳上,微微挺直腰板,脑袋便能越过窗台的高度,于是索性抱着各自的佩剑听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闲谈了起来。
“这么晚了没人会来。”白玉堂挑了挑眉,话音刚落便好像变戏法似的一个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个梨子递到展昭嘴边,眨着眼问道:“你尝尝?”
展昭的目光落在白玉堂的脸上,他在光线这样黯淡的情况下也能清楚的看见白玉堂脸上的每个神态。水果新鲜的梨香伴随着展昭的呼吸蹿进肺腑里,雨水悄然掩去,展昭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清晰。
“发什么呆?”白玉堂拿着梨子贴了他侧脸颊一下,笑起来的眸中盛着愉悦的眼波,很意外的说:“你这馋猫这会竟然没饿?”
展昭眨了眨眼睛,被梨子触碰到脸颊的一瞬间凉了醒来,他就着白玉堂递过来的姿势,鬼使神差咬了一口,香甜可口的滋味溢满口腔,甜甜的汁水缓缓淌进喉咙。
展昭瞥开视线落在厨房某个漆黑的角落,脑子里闪过的每一帧都是眼前这人倾城绝艳的容貌,展昭默念着并没有内容的清心诀三个字,镇定自若道:“你也吃。”
“那儿多着。”白玉堂随手一指,薄暗中也不掩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瞟,念叨着:“爷才不和你分梨。”
展昭抿了抿唇,片刻后无声笑了起来,他从白玉堂掌心拿过梨子,当着白玉堂面很故意夸张的咬了一大口嚼起来。
院外巡逻的家丁方才走过一趟,二人丝毫不担心深夜有人会闯进这里发现他们。
两人也努力不在厨房留下任何痕迹,最终白玉堂和展昭一起一共只消灭了一个梨,四个橘子,还有一整碟的酥香蜜核桃。
剥好的核桃仁裹着蜂蜜芝麻香甜酥脆,展昭后来尝着白玉堂喂进嘴里的一小瓣橘子都感觉没了味道,于是很嫌弃的摆手不肯再吃橘子,一人抱着点心盘子默默鼓着半边腮帮子咀嚼核桃仁。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咱俩今夜出门没看天气。”展昭一身夜行衣,从袖子里掏出蒙面时用的黑巾,一边吐槽一边默默地将白玉堂丢在脚边的橘子皮和吃剩下的瓜果核都用黑面巾包裹好。
“大晚上出门看什么天气。”白玉堂随口道,他抬头看了展昭一眼,见展昭把水果皮都收拾好了,于是伸过手,把那包曾经他会很嫌弃的东西十分自然的塞进自己怀里揣着,等离开太尉府再把证据消灭掉。
展昭看着他这一行为愣了愣,唇角微微上扬了许些,慢慢偏开视线却没说话。
白玉堂挪着小凳挨近展昭,他伸手将人往身边揽,让展昭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你闭眼睡会,等雨停后再走,若是这会冒雨回去,明日一早爷便得叫白顺给你准备驱风寒的药。”白玉堂把玩着从展昭颈间落在他胸膛前的头发。
“先生开的药方味道着实不怎么样。”白玉堂继续说着,修长漂亮的指尖撩过展昭的发梢,他手指漫无目的轻轻转着,展昭的一缕缕发丝顺着他的手指缠绕起来。
今夜注定是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但是展昭觉得白玉堂的怀抱和肩膀都十分可靠,他闭上眼睛假寐,唇畔还流露出笑意:“展某会告诉公孙先生的。”
白玉堂没太在意,继续玩着手指尖的长发,直到发丝无法再继续卷上手指,他忽然懈了手指尖的力道将展昭的发梢卷曲着散下来,这才慢了好几拍似的反应过来:“告诉先生什么?”
展昭没说话,他神色透着轻松,阖上的唇透着极淡极淡的舒适感,若是不错眼的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隐藏其中的笑意。
白玉堂盯着他睡脸沉默了会,重新拾起展昭的一缕发丝轻嗅着低头靠近,轻轻将吻落下,落在展昭唇角边。
白玉堂清楚的察觉到展昭的嘴唇这时没忍住微微动了动,于是心满意足的偷偷乐起来,继续沿着展昭的唇角慢慢亲吻着,掠过他柔软的唇瓣,一遍遍描绘着唇瓣的轮廓。
“嗯……睡了?”白玉堂含混不清的问。
展昭原本还倚在他肩膀上,如今已被迫仰起了脑袋与他亲吻,这会哪里还能继续睡。
温柔的吻随着白玉堂舌尖的探入逐渐变得湿热,甚至时不时响起一道脆响的水声,大脑神经变得分外敏感,展昭感觉在这仰头的姿势下,唾液都淌到了他舌根,汇聚在喉咙眼里。
白玉堂双手不知何时抚至展昭后腰两侧,他双臂一用力,便把人从小凳抱到了他大腿上坐下。
姿势忽然调转,两人双唇短暂分离片刻,展昭喉咙间突然发出咕咙一声,他喉结滚动了下,不由瞪大了双眼。
白玉堂抬眼去看他,只见展昭泛着水光的红唇紧紧抿着,脸颊通红一片,对上白玉堂微怔的目光,突然噗嗤一声低下头埋进了白玉堂脖颈间,控制不住般闷笑了起来,“白玉堂,你!”
白玉堂宝贝似的抚着展昭后脑柔顺的黑发,那好不容易腾升而起的温度和情调随着展昭这一笑霎时间烟消云散。
“笨猫。”白玉堂故意颠着怀里的人,“刺激吧。”
太尉府中的小板凳幸好还算结实,竟能承受住两人的重量。
白玉堂稳稳当当的抱着展昭,不知道过了多久,任由人倚在他肩膀上笑够了才低声开口:“猫儿,雨停了。”
菱窗纸上还静静淌着水,犹如被墨色渲染的夜间大雨已经彻底停歇,温柔下来的夜风悠悠拂过,仿佛之前的狂风不曾来袭。
展昭将额头抵在白玉堂额前,两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展昭的呼吸很热,眼眸在黯淡的环境里像是渡上了一层光,他低头吻了吻白玉堂的鼻梁:“走,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这一世不会再有遗憾,五爷和猫猫永远在一起!
第208章
白玉堂和展昭悄无声息的离开太尉府, 街边和小巷中都还淌着水洼。
浓厚的云层渐渐散去,露出天边的一轮皎月,泛下湿漉漉的光辉。
暴雨过后的积水缓缓淌进沟渠, 整个汴京城笼罩漆黑的夜色里,雨后空气清新,几条主道大街上还留着数盏引路的灯笼,彻夜长明,这几盏灯便犹如坠落人间的星子。
两人避开积水的地方, 沿着平坦的长街一路走回开封府衙。
府衙大门紧闭,檐前灯笼光影蹁跹,落在台阶前的两座雄狮雕像上,无声中渗透出一股庄严肃穆的感觉。
白玉堂看向展昭,两人心照不宣的翻墙入院。
前庭空旷, 向后院延伸的石子道掩在侧面靠近院墙的昏暗树影里。
脚下泥泞不堪,白玉堂忍不住伸手扶了展昭一把。
四周都被暗黑潮湿的沉默包围, 二人回过头,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两人原本昏暗的视野中逐渐变得清晰。
此时前厅里还亮着灯, 光亮从薄薄的菱窗纸透出来, 将周围一些的昏暗驱散了许些, 夜风一拂来, 院墙前的树叶哗哗响动, 稀疏的坠下残留于其间的雨滴。
展昭揉了揉鼻尖, 睁大了一双眼睛疑惑的望向白玉堂, 谁这么晚了还没睡?
白玉堂耸了耸肩,表示同样不知情。
可当他目光落在展昭身上后,便未再往前厅投入半分注意力。
展昭揉着鼻尖似乎是在抵抗倦意,带着疑惑的双眸向白玉堂投来目光不过片刻就收了回去。
他缓缓垂下了眉眼, 俊眉修目融在夜色里,又渡上了从不远处散发出来的薄薄一层暖橘色的光芒,白皙的脸颊透着光晕,落在白玉堂眼里就像沾了蜂蜜一般,勾得他情不自禁的循着这股香甜慢慢靠近。
照理来说这时候正是陷入甜梦的时刻,不过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白玉堂夜探了一遭太尉府回来眼下不但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抖擞了起来。
他将迟勒和秦蛟川两人的名字在心里用沾染上血色的笔狠狠圈起来并画了个叉,竟然为了这两个东西白白耽误了春宵一夜!
展昭默默抬头瞧着不知何时将脸颊凑到近前的人,淡淡瞥了眼不远处透出光亮的前厅,忙小声道:“有人……”
白玉堂好像猫偷腥似的吻了他唇角一下,展昭没躲,只是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看向白玉堂的眼神透着宠溺的无奈。
这个短促又隐秘的浅吻犹如一片小羽毛轻飘飘的落在二人的心湖里。
展昭轻轻弯了弯唇角,原想说什么来着,却见白玉堂双眸璨若星河,盈盈笑眼里亮晶晶一片,像是尝了什么美味珍馐。
展昭自觉得烫脸,扯着白玉堂往前厅去,一边压低了声音故作恶狠狠地对白玉堂说:“在厨房里你还没放肆够?”
白玉堂极其自然的伸手揽过展昭肩膀,另外一只手作发誓状指向寂寥的夜空,道:“天地良心,五爷今夜如此循规蹈矩,你是不是该得好好嘉奖一番?”
展昭被白玉堂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箍着,近观他眉飞色舞谈笑风生时的姿态,此刻的内心有点无法用言语细说。
曾经那孤傲清冷,极度缺乏幽默感和亲和力的白五爷如今已跌落在滚滚红尘之中,十分乐意并且继续姿态翩翩的翻转着跟头。
前厅内,公孙策及腰的长发随手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披着宽松的青色长袍坐在正对厅门的靠椅上,陪着他的还有已经倒在一旁的方桌边发出轻微鼾声的白顺。
“先生?”展昭看见公孙策端坐在前厅里有些意外,他不留痕迹的轻拍了白玉堂后侧腰一下。
白五爷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胳膊,走上前笑问道:“先生一宿没睡?”
公孙策掀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神色淡然,却让白玉堂从中领悟到了一种“你想多了”的感觉。
白玉堂悻悻闭上了嘴,走到桌边轻轻敲了敲白顺的脑袋:“顺子,回房睡去。”
白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盯着白玉堂有些恍神,愣了好半会才有动作,他猛的偏过头就看见还站在厅门处的展昭,发觉自己不是在做梦,顿时从靠椅上一弹而起。
“展大人,五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小的担心死了,有没有淋着雨?先生已事先在厨房煮好姜茶了,这会还温着。”
白玉堂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看着白顺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从谁身上染上的。
公孙策拢着肩膀上的长袍起身,看了眼白展两人,继而对白顺道:“回来就行,去把姜茶端来让他俩喝了,都去睡吧。”
白顺得令急匆匆的跑了。
白玉堂一转身,落在了靠椅上闲逸的坐下。
“先生费心了。”展昭走到近前,端详了公孙策脸色片刻,略一思考后问:“先生近来是否是有心事?夜不能寐,脸色好像不如从前了。”
一贯待人从容不迫的公孙先生此刻竟微微凝滞了片刻,他没料到展昭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也一边暗衬难道今日自己脸色真的十分难看,连展护卫都不那么委婉了?
心知缘由的白五爷单手托着脸颊,看着面对面沉默起来的两人不由抿唇忍笑。
公孙策敏锐的侧过目光睨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立马放下还架在桌旁的胳膊肘,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猫儿,雷鸣暴雨,我俩又迟迟未归,先生今夜如何能安心就寝。”
展昭在白玉堂不苟言笑的神情中捕获了一丝什么,顿时福至心灵,立即颔首附和道:“是展某和玉堂让先生忧心了。”
白玉堂那模样真心实切,展昭亦言辞诚恳,二人搭配起来主打一个‘夫唱夫随’。
公孙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用一股难以言说的目光在白玉堂和展昭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番,直到白顺端着姜茶疾步进厅,他才放弃解释似的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重新落在靠椅上坐下。
白玉堂眼疾手快,迅速起身,身形一闪就站到了白顺面前。白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背部线条极其好看的手从托盘上端过了一碗姜茶转身而去。
白顺茫然的看着跟他抢活干的五爷,从中领悟到了“献殷勤”三个字的意思。
怪不得四爷曾私下里嘱咐过他,要是在汴京城看见了合心意的姑娘,不能傻呆呆的站着,要眼里会找活干,要会说甜言蜜语,要对人家嘘寒问暖,还要给人家买好吃的,不然看上眼的媳妇是不小心会弄丢的!
白玉堂已仔细的盯着展昭将一碗姜茶如数喝完,白顺大脑风暴了一圈后偷偷打量着自家五爷那不值钱的表情,默默感叹着,世事无常,他家高贵如斯的白五爷陷入爱河后就跌落神坛了,成了个为心上人鞍前马后的贴心人。
公孙策双眼目光放空,搞不懂一碗姜茶也能惹出这么一场缱绻温柔的画面,他身心俱疲,陡然就想冲回房蒙头大睡,那困意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在白玉堂和展昭面前,成了和萧蹊南同病相怜之人。
前厅熄了灯,几人回房,沉寂下来的夜色唯有皎月光华相伴。
两个时辰后天色开始蒙蒙泛白,雨夜过后的清晨连风都变得格外清爽,远方天际曜日灿烂,百姓们早起出门耕作或采办生活所需,整个汴京城一复一日的又热闹起来。
晃眼数日已过,颜查散等数名荣登杏榜的贡生也即将迎来在宫中举行的殿试。
赵祯对此次人才的选拔十分重视,又不能在臣子面前流露出端倪,只能叫千城调出暗卫在汴京城各处埋下眼线,除了保护他们周全之外看是否还有朝廷官员私下联系笼络。
颜查散自然是期间最为特殊的一人,各种举动都经由暗卫传递到了赵祯面前。
颜查散现居住的宅邸属于萧蹊南名下,而萧家今年新参与了迟勒统筹军需办一事,白玉堂还请了两位义兄特地保护颜查散,和开封府的人也甚为熟络。
可暗地里的诡谲云涌丝毫不影响如长河般奔流不复返的时光。
白玉堂许久未去军营,之前展昭送给他的那对银白色护腕好些日子没拿出来了,他当着展昭的面小心翼翼如待珍宝般擦拭了一番,双手带上一脸满意的反复看了几眼,取下来后又给重新放进了木匣子里收好。
白玉堂之前擦拭护腕时神情流露出认真,展昭便坐在圆桌对面看书喝茶,时间缓缓流淌,房间被静谧的光影填充满,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展昭一手立着书,这一页的内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若有若无的视线往白玉堂身上一掠而过,迅速转回来落在书页一角按耐了片刻又轻飘飘的出发,环绕着白玉堂周而复始。
直到他看见白玉堂把护腕重新装进了木匣子里,展昭才不可思议的开口:“你就拿出来擦干净又放回去?”
白玉堂浑然没察觉到展昭言语间的疑惑似的,抬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能落了灰,有时间爷就拿出来擦拭一次。”
展昭眯着眼凝视着白玉堂,竟好一会儿都没再开口。
白玉堂看上去心情极好,恨不得哼几首小曲,他步履轻松的将装有一对护腕的木匣子重新放进柜子里收好,转身对还抱着书,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挪开的展昭笑道:“猫儿,你是不是很感动?”
展昭一手将书倒扣在桌面上,将脸颊偏开一些,不再直视白玉堂,轻咳一声小声说:“是有一点。”
白顺突然跑进院,拾阶而上在门边探出脑袋,扬起一张笑脸道:“爷,小的刚从醉日阁回来,萧大公子有东西让小的交给您。”
还想继续逗猫的白玉堂被突然出现的白顺打断,他转过身目光冷飕飕瞟了白顺一眼,“什么东西?”
白顺一边讶异五爷变脸之迅速,一边缩紧了脖颈,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硬着头皮的从门边伸出手交给白玉堂。
展昭瞧了眼门口白玉堂浸在日光里高大的身影,缩手偷偷摸到了腰侧。
他握住了白玉堂赠予他的那枚白家家传的玉佩,用拇指指腹轻轻擦了一遍上面雕刻的字。
才将手收回,展昭仍觉得不够,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在看信笺的白玉堂的动向,迅速的取下玉佩凑近嘴边呵了两口气,又从袖口扯出里边贴身绸缎里衣的衣袖一角,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将整枚玉佩完完整整的擦拭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
静谧的气氛在展昭松了口气的一瞬间察觉到有些不妥,他抬眼一瞅,只见白玉堂一手握着信笺似是想让他看,望向他的神情却突然凝滞,凝滞不过片刻便显得有些微妙,继而喜上眉梢。
“……”展昭无言攥紧了玉佩,空气凝固般,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窘迫间耳后根骤然滚烫。
而门外早就不见白顺的身影,只有阳光金碎铺遍庭院满地。
蓝天白云下,屋内飘出了白玉堂的欢声笑语:“猫儿,不急,你慢慢擦,慢慢擦哈。”——
作者有话说:谢谢支持~
第209章
萧蹊南给白玉堂传来消息, 秦蛟川已有数日未登醉日阁大门。
朝廷军备物资生产一事迟太尉素来交由秦蛟川跟进,这些天秦蛟川突然没了动静,让萧蹊南不由担心, 唯恐生了其他变数。
他萧家砸了这么多钱财不说,即使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也得把大宋这散尽天良的毒瘤给剔除了!
午后阳光阴郁,那轮红日不知不觉被重重云层遮掩。起风时,伸出院墙的枝叶排山倒海般煽动了起来。
白玉堂和展昭前去醉日阁, 白顺远远跟着,因为怕下雨,他还特意准备了两柄伞随身带上。
一夜飘雨,翌日天空澄碧如洗,殿试开始。
殿试结束后第三日才放榜, 颜查散进士第一,成了当之无愧的状元郎, 随榜眼、探花进宫受赏、琼林苑赴宴, 跨马游京。
曜日当空, 通往汴河方向的长街人声鼎沸, 热闹非凡。
徐记酒楼楼上的雅间里, 白玉堂和萧蹊南倚窗而坐, 远远看着被汴京城百姓们簇拥着, 打马慢行而来的一队人。
萧蹊南喝了口酒, 悠悠转动着杯盏咂了下嘴, 似是想起以前些什么,点了点桌子一时没忍住感叹道:“白五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这看人的眼光太准。”
白玉堂瞅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没答话,倒不是他厉害,而是有些事情确实是他经历过一次的。
那拥挤的人群渐渐从徐记酒楼前经过,对面千娇阁的姑娘们都从门窗探出了头来,欢声笑语不断,更甚的还有往颜查散一行人身上丢香囊帕子的。
颜查散骑在挂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上努力想躲避这些“暗器”,面带薄红,双眸却清澄明亮,意气风发。
萧蹊南和白玉堂再楼上看见这一幕不由泛笑,早存了等会在颜查散骑马游京结束后的庆祝宴上要打趣他一番的心思。
萧蹊南重新斟了酒,方才开口:“皇上今日允你不进宫当值,怎么也不见展大人?”
“等会就来了。”白玉堂望向窗外,目光不经意落在千娇阁的黛瓦红墙上,日光透过疏密不一的墨绿在墙边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白玉堂眸光渐转柔和,似是被骄阳染热,心情愉快的收回视线瞥了萧蹊南一眼,继而轻快的尝了一口酒。
他如今从旁人嘴中听见有人提及展昭,心头都不禁会泛起微甜柔软的舒适感。
萧蹊南绷紧了额头,等白玉堂瞥向他的目光挪开后才渐渐舒缓下来,他默默咽了一嗓子,这时只听雅间门外已经有了动静。
徐青霄亲自领着展昭上楼,他虽近来有意避着萧蹊南,可今日人都在自己地盘上,若是再躲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推开雅间大门,展昭人还未进门,徐青霄的目光却已先一步瞟向了雅间内。
萧蹊南今日着一身凝夜紫薄衫,腰系紫黑色思绦,一枚色泽晶亮的花型玉佩悬于腰侧。
门开时,白玉堂已经望过来,见展昭出现不由喜上眉梢,当即起身迎了过去。
展昭来迟是因为大理寺突然来人替严昀传话,请他过去了一趟。
展昭被白玉拉住了手腕,被人从门边带进了雅间内。二人挨得近,立在正中央,展昭还未来得及跟萧蹊南打招呼,便已经被白玉堂压低了嗓音盘问起来。
“严昀唤你做什么了?”
“这么老实乖乖的就去了?”
“在五爷跟前可不见你这么听话。”
徐青霄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缓步进屋轻轻合上了两扇门。
萧蹊南长臂看似无意的弯曲搭在小方桌上,见徐青霄进屋不由攥住了手掌心,他还未起身,却已跟徐青霄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展昭不清楚白玉堂抽的哪股风,突然发起了牢骚,溅得他一脸唾沫。
展昭默默抹了把脸,一声不吭的等白玉堂念叨完,终于发现了不妥。
萧蹊南和徐青霄不知何时移步到雅间里的八仙桌旁坐下,距离他俩不过三四步的距离,两张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是微妙。
展昭忙抬手,杵了白玉堂一胳膊肘,咬牙低声喊道:“白玉堂!”
白五爷见好就收,藏在他深邃凤眸里的温柔体贴如和煦春风般全溢森*晚*整*理了出来。他双眼盯着展昭,嘴上还倔强的对人说:“知错就好。”
“……”展昭哑口无言,被白玉堂说的这四个字击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缓了良久,甚至真的忍不住反思了起来,结果差点又被气笑。
他今天做错什么了?
白玉堂没在意旁观的两人,萧蹊南见他俩不说话,饶有趣意的抬手示意:“继续,继续。”
徐青霄却没萧蹊南这么适应,面色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微微低头再抬眼时又恢复了自然,倒是看得出他眸中隐约含着淡笑。
白玉堂推着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展昭在八仙桌旁坐下。
方才白玉堂和萧蹊南是在窗旁饮酒,这边八仙桌上备下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温度正适宜的茉莉菊花茶。
这些都是白玉堂到徐记酒楼后特意嘱咐梁掌柜一起送到雅间里来的,展昭偏爱甜食,虽然冬天畏寒,可初夏骤热也容易让人食欲不振。
白玉堂斟了杯香气清新淡雅的花茶端到展昭手边,又从几样点心碟子中拿了颗青梅蜜饯。
展昭瞅见忙伸手先一步把蜜饯接过来,他眼睁睁看玉堂替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即使眼下有旁人在场,他也怕白玉堂一时头脑发热不顾场合要喂他吃。
白玉堂含着笑,清楚展昭这一着急举动的背后意图所在,只柔声道:“青梅开胃,先用些,晚些好多吃几碗饭。”
白五爷一生都致力于喂猫行动中。
展昭感觉热气都要从自己耳后根和脖颈周围腾腾冒出来往上飘了。
他这会没敢去看一旁的萧蹊南和徐青霄脸上作何神情,低头吃着青梅蜜饯,白玉堂又贴心的递了几颗过来,他一一收了,又赶紧喝了两口茶。
白玉堂给了萧蹊南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脸上的笑意这才收敛下来。
萧蹊南无奈状的看了眼身边的徐青霄,传递的意思是这样的场面他早已多见不怪了。
徐青霄不敢当着白玉堂和展昭两人的面表露什么,更不敢像当初闯进醉日阁后院一脚踹开萧蹊南房间后发现他搂着一清秀美少年,失态的丢下一句“你这个断袖!”后就落荒而逃。
他在白玉堂和展昭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一家人才有的温馨,徐青霄若有所思的移开视线,又瞥见了萧蹊南腰间微微轻晃的白玉玉佩。
徐青霄凝眸,心里突然一时间五味陈杂,他这下彻底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花的玉佩坠子了。
凌霄花!洁白无瑕的璞玉在精雕细琢下成了四朵拥簇怒放的凌霄花的形状。
白玉堂同几位兄长早已约好,给新科状元郎在醉日阁设宴庆祝。
傍晚将近,夕阳斜照柳枝头,汴河水面金波颤颤。
白玉堂有意要给萧蹊南创造一个机会,开口邀请徐青霄一同前往,兄长新科及第,的确是件值得喜悦庆祝的事情。
徐青霄强忍着不去看萧蹊南反应,只当做不能拂了白五爷脸面的样子,遂点头应了。
他先一步离开雅间唤梁掌柜去备份礼,顺带恢复下心绪。
徐青霄前脚刚走,萧蹊南一改常态,原本还平静的脸上立即忍不住眉飞色舞。
白玉堂睨了他一眼,一脸没出息的样子。
想扑到萧蹊南身边的人向来前赴后继从来不缺,可他一到徐青霄这儿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什么手段都使不出,准确的说是不敢使!
展昭眯眼盯着白玉堂看了良久,感觉如今的白五爷在感情方面似乎颇有造诣。
四人沿着入夜后热闹的长街赶往醉日阁。
夜市人潮接踵而至,欢声笑语间夹带着街边小贩忙于生计那响亮的吆喝声,街旁的火树银花会迷离了路人的眼眸,几人却仍然能看清身边相伴之人的面容。
宋莞应邀而至,怕只有她一人是女子届时照顾不周,公孙策带着冷柒柒也来了,恰好冷柒柒也是个嗜酒如命的。
醉日阁内众人欢聚一堂,觥筹交错间杯酒言欢不说,泼墨夜色下,远在汴京城城郊的几处迟太尉名下的庄子附近,严昀和裴墨各自带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手下,均一身蒙面黑衣人的打扮,趁着夜间守卫交替换岗时的间隙摸进了庄子里。
晨曦微露,卯时三刻,皇宫庆德殿。
赵祯已更衣完毕,一众伺候的丫鬟太监连同近身守夜的王公公也退出殿外。
熏暖橘光将殿内的龙凤浮雕都渡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亮。
千城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从昏暗的宫殿角落出现,他走近几步,跪在赵祯身后:“皇上,宫外已传来消息,一切如白玉堂所言,并无虚假。”
赵祯立在书案前,他身着龙袍,头带通天冠,灯影覆于他锐利的眉眼间,背影更显高大伟岸。
沉默间,赵祯抬手碰到了两本奏折。
他紧紧握住转过身来,稍显阴郁的眉间又隐隐藏着胸有成竹之态,愈显深邃的眼眸泛起一星凌厉的光芒。
赵祯直盯着跪于下方的人:“让严昀安排好人手,切勿打草惊蛇,再通知白玉堂那边,依照他计划行事,不可有一丝差错,届时务必人赃俱获!”——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明天继续~
第210章
展昭昨夜也被几人拉着喝了不少, 白玉堂有心替他挡酒,可惜人太多,他家猫儿又是个受欢迎的主。
颜查散酒量也一般, 大伙将状元郎灌趴下后还觉得不够尽兴,将主意又打到了展昭身上,就想看白五爷左右为难。
宋莞和公孙策也很难得的没开口多说话,坐在桌旁其乐融融的跟着大伙热闹。
展昭不想扫了兄弟们的兴致,即使知道自己喝不了几杯就容易酒意上头也没推辞, 何况在蒋平、公孙策的纵容下,这些个人甚是有计策的将白玉堂和展昭逐个击破。
冷柒柒和萧蹊南二人牵制白玉堂,徐庆作为兄长,拉着展昭在说白玉堂曾经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糗事。
例如即使白五爷威名在外,可一见着远在江宁府的那位干娘, 或者遇见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师傅,准听话的像个要进学堂的好孩子。
其实有关白玉堂的这些展昭早已一清二楚, 只是当下听徐庆醉醺醺的开口说起, 他再回想起来也是有些意犹未尽。
展昭一边笑着陪徐庆饮酒, 逐渐被酒意笼罩住的大脑还在思考着, 等改日得空, 必须得和玉堂去看看干娘, 还有两位师傅。
已至亥时众人才散场, 颜查散、蒋平、徐庆和宋莞四人直接在醉日阁住下了。
星辰涌出云霄, 冷柒柒和白玉堂站在醉日阁耀眼的六面彩绘灯笼底下, 依旧面不改色。
萧蹊南给留下的几人安排住宿去了,颜查散和徐庆已经醉酒不醒,只有宋莞和蒋平出来相送。
白玉堂扶着不省人事的展昭还在门口,公孙策和冷柒柒立在一旁, 两双眼睛盯着白玉堂看,那意思大约是只要白玉堂点头允肯,他俩立即就能上来搭把手。
白玉堂容不得他人靠近展昭,一边搂紧已经将头倒在他怀里呼吸逐渐均匀的展昭,一边耐着性子跟宋莞和蒋平告辞。
蒋平瞧出他眼底的急不可耐,没再多说话,宋莞也只是嘱咐了几句让白玉堂把自家师弟照顾好,便转向公孙策。
公孙策无奈,他看得懂蒋平和宋莞目光背后含义,大意也就是在开封府这两人就劳烦他多费心了。
白玉堂神色严肃的看了冷柒柒一眼,作为经此一战已经建立起深厚交情的酒友,冷柒柒目光认真,当即重重点头:“白五爷慢走,属下一定将公孙先生安全送……回。”
冷柒柒保持着嘴唇微张的弧度,最后一个字才刚发音,只感觉一阵风骤起,灯笼的光影在醉日阁招牌下翩跹招摇。
白玉堂已抱着展昭使出轻功离去,在幽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柒柒在原地足足愣了好一会,直到听见蒋平和公孙先生无可奈何的轻笑才回过神。
虽然……但是,冷柒柒想这两人关系可能就如同她猜想到的那般,但是白五爷您这前后反差可真是天差地远!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展昭已醉的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翌日天灰蒙蒙亮时才稍稍恢复了些意识。
展昭探手摸了空,慵懒的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嗯,他眼睫轻颤了颤,双眼眯出一条缝隙来。
菱窗纸透进少许薄光,满室静谧。
展昭看见身边的床铺空了,但还残留着能让他心怀滚烫的温度,他伏在枕间,身上还盖着锦鲤戏水的锦被。
展昭懒懒的动了一下,除了脖颈微酸,两边太阳穴微微胀痛,身上使不上劲之外,好像并无其他难受的感觉。
他忍不住暗想,那白耗子难得循规蹈矩了一夜,也不知怎么扰心瘙痒的忍下来的,念及至此,展昭唇角便不由翘起抹弧度,侧过脸露出舒心的笑容继续睡了。
门发出一道细微的吱呀声响,白玉堂隔了一会返回屋中,轻手轻脚的合上门走近床边,又在展昭身边坐下。
方才千城亲自出宫来给白玉堂传话,白玉堂趁着对面几个屋子还没动静,掩人耳目出院了一趟。
白玉堂若有所思的抬腿上了床倚在床头,他刚伸长手臂搭在展昭头顶,身边的人就动了一下,随即卷着被褥侧了个身,一下子滚到他身边紧贴住。
展昭把身上的被褥掀开了一点,长臂一拉,锦被挟风而来,将白玉堂大半个身子也紧紧裹住。
展昭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两人隔着薄薄的衣裳料子挨在一起,他便能清晰感受到被褥内的温度陡然往上升。
展昭不禁咬了咬唇,眼睫轻动了一会还是没睁开眼睛。
白玉堂含笑睨着他,伸手轻轻拨开散落在展昭脸颊旁的几缕黑发,故意不紧不慢的问:“猫儿,酒醒了吗?”
展昭没即刻回应他,依旧耷拉着眼皮一副困极了的模样,好一会后才咕哝了句:“嗯……还醉着呢。”
白玉堂沉吟轻叹,又缓缓轻笑出声,随即低头吻了吻他唇角,“那……五爷可就乘人之危了。”
展昭双颊含笑,眯着眼去看吻他的人,白玉堂抓住了时机抬头,展昭清澈明亮的双眸被他逮了个正着。
柔软的被褥下是两颗加速鼓动的心跳声,展昭捉住白玉堂双手,即使脸热也依旧一本正经的问:“白五爷想怎么乘人之危呢?”
白玉堂一双凤眸愈发深邃,微微眯起了,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白玉堂一时又有些摸不准了,这猫大清早的就撩拨他呢!到底醒酒了没!
这厢两人互相撩拨着,丝毫不知院外剑气肆虐,鹅卵石道旁两侧的枝叶落了一地。
白玉堂回房后,传达完圣上旨意的千城本想趁机使着轻功从屋顶离开,一个不防,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头的冷柒柒直接从屋顶上扫下来。
冷柒柒抱着如曜石般的黑沉的长剑,踏着晨曦露出身影,她浑身散发出了杀意,冷笑一声,却不敢松懈,指着千城道:“胆子不小,你报上名来,竟敢擅闯开封府?”
千城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泛着锋利煞气的黑剑上,心想自己方才就是被这把剑的剑气给震下来的?
千城哪能自报姓名,再说就是报上去了对方也不知道,也就是时常进出皇宫的几人能在皇上身边见过他。
他第一时间飞快的瞧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一边想着如何脱身一边随口扯了句:“开封府何时有女眷的?”
这句话却好像触动了冷柒柒心中的某一个开关,她当下也没心情继续盘问了,手腕使劲,长剑往上一提,直接从屋顶上腾空杀下来。
千城见她变脸,靠近时,那把黑剑一看便沾了不少血,开封府从哪里找来的女煞神,看着模样轻轻,却处处下死手。
两人初交锋,打的不分上下,开封府中庭这通向各处院落的鹅卵石长道周围的参天大树都被剑气霍了一大半。
千城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可冷柒柒也无法拿下他,只是在兵器上立显高低,冷柒柒那柄冒着寒气的黑剑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宝物,千城身上黑色的衣袍已被划开了几道口子,甚至还有几处肌肤已慢慢渗出了血。
刚走出院门准备晨跑的庞煜看着眼前这被破坏的凄惨萧条的景象,有些不太敢置信,简直比藏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的庞府糟了贼还可怕。
庞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只听冷柒柒冰凉又染上许些着急的语调传来:“二少爷,你先别出来,快去请展大人和白五爷。”
庞煜恍神,还未看清另一道黑色人影的模样,他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决断,已经撤退闪进了院内,满院晨跑了一遭,大喊着:“来人啊,有人要刺杀包大人!”
千城闻声满头黑线,死死盯紧了冷柒柒。
冷柒柒知道开封府里任何一个有事,届时庞统回来都饶不了她,所以也不逞强好胜,她挽着剑花绕着千城走了半圈,任由对方盯着她打量,一大清早就有人陪练手,她当下心情不错,自然觉得千城凉飕飕的目光无关痛痒。
这边两扇门同时打开,马汉和赵虎身上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衫,齐齐冲出房门后在廊上互相看了一眼,见彼此手上都拿着武器,又立即回过神来。
赵虎不可思议道:“天亮了,谁这么会选时辰来玩刺杀。”
马汉瞧了眼急得绕圈打转的庞煜,忙叫人停下,说:“二公子,别怕,王朝和张龙早就护送大人上朝去了,这会不在府中。”
庞煜人是在原地停下来,可双腿还跃跃欲试的止不住动作,他指了指院口,示意两人出去看:“要命的在外面。”
赵虎皱眉,几步跨下台阶冲出了院口,马汉也跟了过去。
入目是满地的落叶,光秃秃的古树上还有不少已经劈叉的枝条横在半空中。晨光洒落下来,没有枝叶遮拦的全落在亮晶晶的鹅卵石上,道上夜间照亮的灯笼也损坏了一二三四个,左右屋舍上踩烂了几个地方,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损失,因为毕竟这些古树年代久远,也不能单凭人力连根拔起。
赵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认命的走回院子里,还一边念叨着:“这哪是来刺杀的,这是来要我们的命的,等会公孙先生看见了,不得气的杀人。”
赵虎念叨完,瞬间清醒,一把握紧了刀:“马汉,马汉,快叫展大人起床,把那些人拿下,押到公孙先生面前认罪!”
马汉半个身子探进院口,跟着赵虎和庞煜盯着展昭的房门看,未过一会,只听屋内响起了扑通一声。
白玉堂衣裳半解的被展昭从床上踹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明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