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洞房花烛夜

作品:《我嫁人后他疯的不轻

    这问题委实有点唐突。


    花绿萼眼神飘忽, “我随口一说,不用了不用了。”


    奚谨哑着嗓音:“可以。”


    花绿萼眼神一亮,看了眼奚谨, 他五官冷戾,但眼睛却犹如汪洋大海,包容而温和——


    仅仅是面对花绿萼的时候。


    若是换个人与他对视,仍然是冷戾眼神,凶悍的很。


    但小狐狸不知道。


    她这会儿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轻轻捏了下。


    舒服的眯起眼。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咬了一口软糯滚烫的香甜汤圆, 一口下去,甜滋滋又糯叽叽,稍微用力, 就可以尝到里面的馅。


    只不过这不是黑芝麻馅的。


    也不会是牛奶馅的。


    但是, 仍然相当可口!


    花绿萼理直气壮的想。


    狐狸精就应该拥有一个软绵绵的人形狐狸爬架。


    爪子按上去都想发出咕噜声。


    ……就是衣服有点碍事了。


    她小心觑了眼奚谨, 指尖勾着他的腰带,试图更加放肆——


    奚谨握住了她的手。


    花绿萼:“!”


    要开始了吗, 洞房花烛夜?


    她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若是狐狸耳朵冒出来,那一定全部支棱起来,还隐隐有几分炸毛。


    花绿萼自我安慰。


    不要紧张, 他也是第一次呢。


    说不定还没我见多识广呢。


    “我去隔壁房间睡。”


    奚谨低声说,嗓音哑的格外诱人, 犹如拉满的弓,强绷到了极点,却仍然用力绷紧,死活不愿松开弦上的箭。


    小狐狸若是恶劣一些, 定要将弓撩拨到极致,看这弦强崩之下的隐忍脆弱,说不定还会红着眼圈射箭。


    可这会儿她还相当懵懂稚嫩,眼眸含着春水般诱人,但也是真的疑惑,“为什么?”


    奚谨站起身,宽袖向下垂落,闷声道,“我知你不愿,成亲也不必勉强自己。”


    言罢,转身离开。


    小狐狸抓狂。


    她愿意啊!


    谁能拒绝这么温柔的大胸。


    花绿萼叫住他,“那你今晚要回来睡。”


    奚谨抿唇,不回话。


    花绿萼:“新婚之夜,夫妻不睡在一起,日后是不可能长长久久的。”


    奚谨瞳仁颤动,“好。”


    花绿萼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暗戳戳想,今晚一定要贴贴。


    ……


    奚谨拿凉水洗了好几把脸,那股燥热不降反升,似是一把烈火,燃烧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液都在沸腾。


    在叫嚣着去占有。


    他也想卑劣到底。


    可是花绿萼心悦的是奚浮玉,婚事处处仓促,而又迫不得已。


    她如明月般高贵清冷,怎么会真心愿意与他这般不入流的人物……


    奚谨不愿意勉强她。


    又洗了一把脸,冲了个凉水澡,去了去火气,也去了些酒气。


    回房的时候,花绿萼已经卸了妆,换了白绿相间的寝衣。


    与书上描绘的绿萼花一般。


    只是她仍显稚嫩,犹如尚未绽放的绿萼花苞,白中掐了点绿,极为青涩漂亮,亦需要仔细呵护。


    他收回视线,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我打地铺。”


    花绿萼:…………


    救命。


    为什么会有人,在成亲当晚,主动睡地铺。


    她趴在床上看躺下的男人。


    蜡烛没有熄灭,暖色光芒跳动着,映在他的面庞,柔和了冷戾五官的轮廓。


    小狐狸艰涩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奚谨一怔。


    花绿萼继续小声道:“我可以帮你治病。”


    奚谨气血上涌,难得泄出几分情绪,赌气道,“没有。”


    花绿萼搓了搓脸。


    她向来厚脸皮,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新婚之夜,蜡烛燃的旺,气氛莫名旖旎,呼吸都比往常滚烫,烧的脸皮都变薄了不少。


    更小声说:“其实我愿意的。”


    奚谨闭着眼,看不出神色。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睡觉吧。”


    花绿萼:“……”


    很好。


    你就一辈子睡地上吧。


    小狐狸暗戳戳给奚谨记了一笔。


    *


    翌日。


    仍然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花绿萼躺在床上,望着热烈的红,还有几分迷糊。


    后知后觉想到,自己离开玉衡斋了。


    离开奚浮玉了!


    普天同庆。


    花绿萼欢快的下床。


    正巧奚谨端着水盆进来,“洗洗脸,准备吃饭了。”


    花绿萼唔了声。


    洗脸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温水,虽然妖怪不在乎凉水还是温水,但这正正合适的温度,还是见缝插针的流淌进了心口。


    早饭炒了两个菜,还烙了个薄饼。


    一口下去又酥又脆,里面夹的还是牛肉馅。


    花绿萼身心都得到了升华,她含糊说,“我辟谷之后就没吃过早饭了。”


    奚谨不自觉翘起唇角,将热好的牛乳放在她面前,“以后可以天天吃。”


    花绿萼唔唔点头。


    白团子也嗯嗯点头。


    “呜呜呜你才十几年没吃过,我都上万年没吃过了,好好吃。”


    它凑过去闻这牛乳,蠢蠢欲动,“还有吗?”


    奚谨:“没。”


    白团子长吁短叹,难过的看向花绿萼,“他好宠你。”


    花绿萼:“……”


    奚谨羞赧沉默:“……”


    白团子:“你们是夫妻,我理解,等会儿可不可以匀我一口。”


    花绿萼:“……”


    花绿萼:“等会儿给你买一杯。”


    牛乳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爱喝,且能喝得起的。


    还是白团子问起来,花绿萼才意识到,牛乳应当很不便宜。


    往常奚谨应当也是不喝的。


    包括牛肉这既贵又稀有的肉类,奚谨应当也是不吃的。


    小狐狸心情复杂。


    这吃下去的哪里是饭,简直是满满当当的一桌心意。


    塞的肚子胀胀的。


    好古怪。


    她捧着小碗,抿了口牛乳,唇瓣留了一圈白胡子,道,“我上午要出去一趟。”


    奚谨没多问,应了好。


    花绿萼舔舔唇:“我比较喜欢吃鸡肉。”


    奚谨:“好,你吃辣吗?”


    花绿萼:“吃。”


    她原本想解释自己是狐狸所以爱吃鸡肉,没想到奚谨问都不问,好像她说的话他都全盘接受。


    更古怪了。


    花绿萼喝完牛乳,把白团子打发去洗碗,“那,我出去了?”


    奚谨垂头,嗯了声。


    花绿萼咬唇,“那要不要出门之前,抱一下?”


    奚谨瞬间抬头看她,像极了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小流浪狗。


    而此时。


    哪怕有了家,脏兮兮的小狗狗依旧不敢轻易上前,怕弄脏雪白如画的大美人。


    他呆在原地。


    大美人主动抱住他,脸颊贴贴他的胸,还埋进去蹭了蹭。


    奚谨满身僵硬,手腕抬也不是,落下也不是,僵持着,最终只是虚虚环了一下。


    花绿萼不满嘟囔,“你不可以紧紧抱住我吗,我就要出去了,万一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呢?”


    话音未落,就被奚谨紧紧拥进了怀中。


    像是要镶嵌进他的血肉里。


    花绿萼略感愧疚。


    ……奚谨好没安全感的,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趴在他怀里小声说,“我不是人类,若是我不愿意这场婚事,便不会同意。”


    “我是心甘情愿与你成亲的。”


    小狐狸能听到奚谨狂乱而猛烈的心跳声,但却没听到他的回话。


    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我也不会突然消失,刚刚是逗你的。”


    奚谨低低问,“真的吗?”


    嗓音仿佛贴在她耳边,似是小声呜咽的幼崽,躁动又不安。


    花绿萼安抚道,“真的,我发誓……”


    奚谨立刻说:“不用。”


    他先前见过修士因果,惊雷降下,害怕万一违背誓言,惊雷落到她身上。


    花绿萼唔了声。


    仍然没有松手,趁机窃取妖丹能量,顺便贴贴大胸。


    许是妖丹破裂后,手脚寒凉,体温偏低,她如今很是喜欢奚谨如小火炉般的炙热温度。


    白团子在厨房刷碗,原本还挺欢乐的哼着小曲,扭头一看。


    好家伙。


    一人一妖都抱上了。


    花绿萼背对着它,只能瞧到她纤细瘦削的背影。


    高大英俊的男子将她完全圈进怀中,手臂肌肉隆起,裸露在外的半截小臂紧致而优美,青筋纹路明显,锢在少女的肩颈与后背,更显她娇小脆弱。


    它咬着小手愤愤不平。


    心机!


    太心机了!


    分明就是知道小殿下图他身子,才故意露出肌肉。


    正经人谁拥抱过去,胸口衣襟都要撑开啦??


    白团子恨不得加入他们,也好过辛苦干活后,默默吃了一大口狗粮。


    *


    花绿萼出门的时候,叫住了白团子,出去买了三袋牛乳,今天晚上一人一袋。


    又买了螃蟹和大虾。


    在白团子的强烈建议下,还去了肉摊。


    花绿萼小声嘟囔,“我不喜欢买肉。”


    白团子表示理解。


    这案桌上躺着的猪啊羊啊鸡啊鸭啊等等,归墟可都有这种妖怪类型。


    它说,“所以,我们就挑那块最大的,然后抱一窝小鸡,回去我养。”


    花绿萼佩服至极。


    厨神之刀的刀灵名不虚传。


    但是,“买小鸡还是等奚谨一起来挑吧。”


    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有市集,乱窜未必能跳到好的。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花绿萼单手拎着买的东西,指着那块瘦肉比较多的说,“我要这一块。”


    店家愣了愣,“都要吗,给您切一下?”


    花绿萼:“不用不用,直接给我就好。”


    白团子咂巴嘴,“太子妃烙饼一绝,卤了肉做肉夹馍,一口下去,饼又酥又香脆,卤肉软糯多汁,红烧肉也成,小火慢炖大火收汁,入口即化……今晚烤五花肉吃吧,我有一秘制酱料配方,绝对好吃到吞舌头。”


    它擦了擦口水,“要不再买份排骨吧,猪蹄怎么样,炖猪蹄我这里有秘方,最美容养颜了……”


    花绿萼嗯嗯点头,“下次下次。”


    她从来没想过这种茶米油盐的日子会出现在她身上,更没想过生活还可以一日三餐。


    倒像是偷来的人间闲适。


    白团子叽叽喳喳报菜名似的说了好多,忽然一顿,很快就气呼呼道,“那群路人怎么能这么说你!我要去教训他们!”


    什么叫跟在三公子身边享荣华富贵,到了奚谨就自己出来买肉买菜柴米油盐……


    最可气的还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诋毁。


    把奚谨说成老实人接盘侠,把花绿萼说成水性杨花的……


    那词实在太脏。


    白团子说不出口,但恼怒至极。


    花绿萼早就听到了,不怎么在意,“不必理会。”


    白团子气的都紫了,但也不好违背她的命令。


    谁都知道,小殿下最讨厌不听话的。


    它泄了气,“那边那个男人一直在看你,啊啊啊他过来了,他是不是传说中的三公子?”


    白团子一溜烟缩进了芥子空间。


    花绿萼回头看过去。


    何律仁微微一笑:“花小姐,好久不见。”


    花绿萼:“……”


    店家的猪肉拿布条穿好,拎起来好大一块,“您能拿的住吗?要不要我给您送过去?”


    何律仁接过来,“我帮花小姐送回去吧。”


    花绿萼痛快道:“好啊。”


    谁会拒绝一个送上门的免费苦力呢?


    何律仁愣了愣,接过猪肉。


    他以为花绿萼会因为上次的误会之事对他们冷眼相对,没想到竟如此温和。


    他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惭愧。


    何律仁拎着猪肉,寒暄道,“还没来得及祝贺花小姐新婚。”


    花绿萼毫不留情:“也没随礼吧。”


    何律仁:“……”


    他面露尴尬,可实在囊中羞涩,思来想去,送给她三枚丹药。


    花绿萼:“我不要。”


    何律仁:“并非简单的贺礼,还是那日误会花小姐的赔礼。”


    花绿萼:“那我更不要了。”


    集结百姓误会她的可是尚瀛。


    没道理师兄出面道歉,当事人一声不吭。


    退一万步讲,污蔑了她,三枚不值钱的丹药就算作赔礼道歉。


    可真是想的太美了。


    何律仁苦笑,“花小姐如何才会原谅我?”


    花绿萼:“你要代你师弟受过?”


    何律仁只是道:“他是我师弟。”


    自然不能不管。


    再者说,花绿萼身上疑点重重,虽不是邪物,但他也格外好奇。


    小狐狸超冷酷,“不原谅,谢谢。”


    她接过何律仁手中的猪肉,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


    完美的体现出赶人的态度。


    何律仁无奈转身。


    白狐就在拐角处面色古怪,见他转身,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真惨,连门都进不去。”


    何律仁按了按眉心,“你今天上午有什么发现?”


    白狐:“发现一名男子尾随美人,倒贴送药,行迹可疑,好在美人明智,理都不理这猥琐男子。”


    何律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白狐耸肩,“开个玩笑嘛。”


    至于上午发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发现。


    若是邪物有那么容易找到,也不至于这么久没有一点线索。


    白狐:“你不过化神期修士,寻到了也不是白狐的对手,何必送死?”


    “你若是相信我,我跑一趟,去归墟请官兵来。”


    何律仁眉心微蹙,“有点不对。”


    白狐:“当然不对了,处处都诡异好不好!”


    何律仁摇头:“我师父在半月前就启程来临渊城,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白狐面色严肃,也察觉到不合适,“你是担心,你师父中途遇害了?”


    何律仁不语,但却有几分担心。


    白狐祭出经典话术:“你若是相信我,便让我跑一趟,去寻寻你师父。”


    何律仁:“那就交给宁宁姑娘了。”


    这下反而是白狐愣住了,“你就不担心我趁机逃了?”


    “用妖不疑。”何律仁礼节周到,“劳烦宁宁姑娘了。”


    白狐再次耸肩,接过青云派掌门的画像,前往城外寻找掌门。


    只是走之前,在奚谨家门口徘徊了会儿。


    奇怪。


    为什么小殿下会在这里?


    还和一个凡人厨子成亲?


    这厨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白狐想到了那位仙族的小殿下。


    同为天道钦定的小殿下。


    他似乎正在凡间历劫,难不成奚谨就是仙族的小殿下?


    这猜测并非毫无道理。


    要知道,万年前,天道钦定的仙帝就是厨修。


    所以,仙帝干厨子,也是一脉相传的职业。


    不过她身份低微,即便认出了小殿下也不敢贸然打扰小殿下,按捺住激动心情,去城外寻何律仁的师父。


    ……


    奚谨正在炖鸡汤,听到门口的动静,出去就看到花绿萼领着一大堆东西。


    最显眼的还是那块肉。


    “怎么买这么大一块?”他习惯性道,“天气热容易坏。”


    花绿萼:“没关系,小团子有储存的方法。”


    奚谨怔了下,又见桌子上摆放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以及那三袋牛乳,哪里还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花绿萼欲盖弥彰的解释,“我办完事,顺道就买了些。”


    白团子茫然。


    他们办什么事,不就直接去买了东西吗?


    哦。


    是为了照顾太子妃的自尊心。


    它极有眼色的拎着肉和西瓜去了后院。


    把西瓜丢进井里,然后开始腌制五花肉,今晚一定要吃烤五花!再配一杯冰镇西瓜牛乳!


    院中的新婚小夫妻并没有白团子想象中的别扭。


    奚谨五官长的凌厉,乍一看很凶,有点像花绿萼曾经见过的,表面上是威风凛凛实际上一开口就嘤嘤嘤的大狗狗。


    连眼睛都湿漉漉的。


    他抿唇说,“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像小白脸。”


    花绿萼没忍住笑了。


    实在没想到他一本正经竟然还会开玩笑。


    奚谨见她笑,也跟着笑,“你不用这么……小心,我知道你的好意,若是因此觉得失了面子而生气才是不对。”


    花绿萼没料到他这么通透。


    她在归墟见过一对夫妻,还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男妖怪贫穷,但却格外疼爱妻子,可谓是有情饮水饱。


    后来,这夫妻就日日吵架。


    男妖怪觉得女妖怪看不起他,嫌弃他。


    女妖怪觉得他自尊心太强,随手买一根发簪都会被念叨,实在聊不到一起。


    花绿萼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因为有一次,男妖怪实在忍不了女妖怪高高在上施舍般的撒灵石法宝的恩赐,企图杀了女妖怪。


    结果被女妖怪反杀。


    这个案子最终报给了二长老,二长老为了磨练她,交给了她处理。


    花绿萼其实没懂这有什么好磨练的。


    一命抵一命。


    杀了妖怪就得偿命。


    他还是有预谋,心思缜密,且伴随着事前下毒的恶劣手段……


    如果真要说这案子有什么特别的。


    那就是这男妖怪是某个大妖怪家族的私生子。


    花绿萼给奚谨讲这个故事,讲到一半沉默了下来。


    行了行了。


    她这会儿懂了,也未必是为了磨练她,也许二长老这会儿已经勾结了那大家族追杀她。


    奚谨听的认真,回的也认真,“我并非他,他知晓差距过大,只会自怨自艾,迁怒旁人,我不会。”


    花绿萼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自夸的。


    她故意绷着小脸,“那你要怎么做呢?”


    奚谨眸色温和,“我与奚家的工契还有半个月,等结束后我便离开,准备在城中开个饭馆。”


    花绿萼严肃的点点头,“可日后我要回归墟了呢?”


    奚谨温和的眸色不复存在,好似砸了颗石头扔进湖水里激起阵阵涟漪。


    “你先前说,可以带我去归墟,还作数吗?”


    花绿萼:“为什么作数?”


    “你当时不是拒绝我了吗,我可难过了,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带你去。”


    奚谨:“那便把在临渊城的日子过好,好叫你不留任何委屈。”


    他说的郑重且小心翼翼。


    顾着眼前,也考虑了未来。


    花绿萼错开视线,小声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奚谨没听清,“什么?”


    花绿萼轻咳了声,“不逗你了,你愿意去,我自然会带着你。”


    她又疑惑。


    “但你之前为什么拒绝呀?”


    奚谨沉默两秒,试图转移话题去看鸡汤。


    花绿萼也不逼他回答,只是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他做什么,她都眼巴巴的望着。


    奚谨在熟悉的厨房,竟有几分手忙脚乱的局促。


    他委婉道,“花小姐可以去看看小团子在做什么吗?”


    花绿萼振振有词,“我看小团子做什么呢,它又不是我夫君。”


    咣当一声。


    奚谨手中的锅铲都没拿稳,他忙垂下头,拾起锅铲在盆中清洗,明明是凉水,却像是浸泡在了热油中。


    耳朵红透了。


    奚谨见花绿萼眸色含笑,羞赧垂头,“花小姐不要逗我了。”


    花绿萼:“我哪里逗你了,我们成了亲就是夫妻嘛,你不要叫我花小姐了,你可以叫的亲热一些。”


    小狐狸鼓励的望着奚谨。


    灶台里燃着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像极了某人的心跳声。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扭过头,“我之前不敢。”


    花绿萼:“嗯?”


    奚谨:“我与你素不相识,不敢轻易奢望。”


    所以才拒绝去归墟。


    更不敢抬头多看你一眼。


    花绿萼听懂了,不知是厨房燥热,还是如何,她脸颊有点烫,磕磕巴巴指责他,“好呀,你不愿意叫我名字,就这么转移话题。”


    奚谨被小妖怪理直气壮的指责惊到了。


    但她每次说的话都好有道理,叫他都无法反驳。


    他抿抿唇,“用鸡汤下面条吃,还是单纯喝汤?”


    花绿萼眨眨眼:“你在问谁?”


    奚谨今日被逼到惊慌失措数次,正如昨夜拉到紧致的弓,这会儿松了弦,给出会心一击的一箭。


    “啾啾。”


    他似是妥协认栽,又格外缱绻温柔。


    花绿萼脸颊更烫了,涂了胭脂似的,漂亮的诱人,“嗯,我去看看小团子。”


    奚谨语气温和,细品之下像是有几分揶揄,“啾啾是想吃面,还是单纯喝汤?”


    小狐狸炸毛道:“面,吃面。”


    她跑了两步,又觉得这样落荒而逃太不对劲,索性折了回去,“那你承认了我是你夫人,你又是我夫君,我们今夜要补上洞房花烛夜的。”


    奚谨呆了呆,一抹红自耳根席卷而来,再也不敢去看花绿萼。


    *


    花绿萼午餐吃了鸡汤面和鸡肉。


    晚餐吃了小团子做的冰镇西瓜牛乳,还有奚谨烤的五花肉,大虾,土豆青菜等。


    好久没吃的如此放肆。


    想到昨晚奚谨背对着她打地铺可恶模样,小狐狸特意以吃的太饱为理由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几圈。


    就是让奚谨看得到糖果,但不让他尝一口。


    奚谨陪着,没有任何怨言,还给她介绍了下这院子。


    像是故意找话说缓解紧张。


    花绿萼被他感染的都有几分紧张了,索性直接回房。


    奚谨去净房洗漱。


    花绿萼倒是简单,掐了个净尘诀,浑身清清爽爽。


    她在芥子空间扒拉了扒拉。


    换了件纱裙寝衣,倒也不暴露,就是多了几分轻盈灵气,但因为颜色嫣红,又增添了妩媚多情。


    奚谨回来就看到花绿萼躺在床上。


    他纠结再三,试探性的打着地铺,没有听到花绿萼叫他上床。


    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在意料之中。


    白天许是开了个玩笑——


    花绿萼突然说:“我脚有点凉。”


    她坐起身,乌发披落,包裹着瘦削的身躯,薄纱搭在肩上,靡丽的红与雪色的白碰撞之下,色彩浓艳耀眼,竟逼的人不敢直视。


    奚谨垂着头,“我给你拿个汤婆子。”


    花绿萼:“?”


    怎么还有汤婆子这东西?


    小狐狸无语极了,干脆利落的踩在他腿上,“你给我暖暖就好。”


    奚谨浑身一僵。


    大腿的温度确实很凉,但并不冰冷,像极了凉水掉进热油里,必然要被劈哩叭啦的吞噬掉。


    那双小脚不老实的踩着。


    花绿萼心想,大腿硬邦邦的,没有胸舒服。


    正要收回的时候。


    突然被奚谨攥住脚踝,花绿萼一惊,“你干嘛?”


    奚谨把她的脚放在肚子暖着。


    暖洋洋的。


    不消片刻,就暖热了。


    花绿萼忙收回脚,“好了好了,我不冷了。”


    太奇怪了。


    好别扭啊。


    别人洞房花烛夜也是这样吗?


    花绿萼躺在床上胡乱想着,拉起被子蒙着头。


    要不还是喝两口汤药,洗洗不正经思想吧。


    “今晚要补洞房花烛夜吗?”


    奚谨突地出声。


    花绿萼慢吞吞探出小脑袋,乌发有几分凌乱,搭在雪白的皮肤,眼眸水光粼粼,唇瓣犹如涂了口脂般娇艳。


    她怔怔望着奚谨,朝床里面挪了挪,“要,要怎么做?”


    懵懵懂懂的神色与话语。


    奚谨气血上下翻涌,脑袋勉强清明,坐在床边,“你真的愿意吗?”


    “我没有那么高尚,如果你不愿,我们就不做真夫妻,如果你真的愿意……”


    那他又怎么可能说出拒绝的话?


    奚谨心说。


    他还是好卑劣,抓住了明月,又想去占有。


    他垂头看着花绿萼的眼睛。


    那双狐狸眼如今倒映的是他的身影,眼睛的主人轻轻的道了声愿意。


    奚谨睡在花绿萼旁边,轻轻拥住她的身体。


    很软,也很轻。


    他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眼睛,见她眼睫轻颤,没有厌恶与抵触,只是懵懂纯澈的期待,便安心了许多。


    最起码,她现在看的是他。


    花绿萼根本没体验到快乐。


    和话本描述的一点都不像。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腌制五花肉的洋葱,一层一层剥开,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只想流泪。


    “疼……”


    奚谨停了下来,搂着她亲吻安抚。


    花绿萼泪眼婆娑,任性道,“我不要了,好难受。”


    她就做不了狐狸精。


    奚谨慌乱的停了下来。


    她又觉得更难受了,朦朦胧胧看了眼奚谨,见他起身。


    小狐狸有点紧张。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那确实很疼嘛,他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她吗?


    花绿萼指尖捏着床单,哼了声,表示自己也很生气,忽地一僵。


    他亲吻了花苞。


    小狐狸哪儿经历过这么刺激的。


    她忘记后半夜是怎么过的,反正就是……


    嗨呀。


    大抵就是牛嚼牡丹。


    字面意义的。


    吃的花汁四溢,满嘴香甜。


    *


    翌日。


    花绿萼醒来,窝在奚谨怀中,看到他胸口的牙印,眼神飘忽了片刻。


    也不能怪她嘛。


    她动了动,奚谨将她搂紧几分,哑着嗓音问,“再睡一会儿?”


    花绿萼看了看天色,还没亮,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好,“嗯。”


    再睡会。


    与花绿萼和奚谨突飞猛进关系不同的是奚府。


    老夫人送走了花绿萼。


    但府中气氛相当沉闷,按理说花绿萼往常只在玉衡斋活动,她走了,对府邸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偏偏,奚景行因此不满,但他又不喜欢嫁过人的美人,满脑子都是错失了一个大美人,白白叫个不入流的东西捡了便宜。


    于是这闷气就更闹腾了。


    每天绷着一张脸不说话,尤其是面对老夫人的时候。


    还有奚浮玉。


    往常奚浮玉只要在府邸,日日都来给老夫人请安说话。


    自从花绿萼嫁人后。


    别说请安了,老夫人派人去请他,都不见得来一下。


    奚家的主人本就不多。


    两位公子情绪如此低落,老夫人更是恼怒不已,下人们可不就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迁怒了。


    这日。


    老夫人又请了奚浮玉和奚景行。


    一个人都没来。


    老夫人恼怒拍桌,“就说我病了,病的快死了。”


    没过一会儿。


    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来了。


    丫鬟正在给老夫人按摩脑袋,原本保养得当的容颜似是苍老的几岁,看上去憔悴极了。


    她挥挥手,让丫鬟下去。


    与他们淡声道,“你们当真要为一个女人和我闹翻到这种地步?”


    奚景行赌气没回话。


    余光瞥着奚浮玉,他仍然清冷如玉,谪仙般不染尘埃,完全瞧不出他竟会困于情爱,不惜于母亲冷战。


    奚景行心底发笑。


    活该,当初说的不是挺硬气吗,还随她呢。


    再随随都能去参加奚谨孩子的百岁宴了。


    两人都没回话。


    老夫人怒气冲冲,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跟着震了震,“说话!你们不说话是要为了个女人不要老娘了??”


    奚景行不敢,服软但又不完全妥协,别别扭扭道,“我哪敢呢?”


    老夫人皱眉:“玉儿你呢?”


    奚浮玉抬抬眼,眸色泠泠,“儿子最近一直在想,为何会是你们。”


    老夫人没听懂:“什么?”


    奚浮玉没有过多解释,“我十五岁那年,母亲不也为了父亲,兄长而舍弃我了吗?”


    言罢,转身便离开了。


    老夫人怒火更甚,“好啊,你说送你去修仙是舍弃你??奚浮玉,你长生不老,飞天遁地,你说我们是舍弃你?!”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奚浮玉脚步缓慢,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疑惑却越来越深。


    为什么心魔会是奚家灭门。


    奚家惨,但这惨足够成为心魔吗?


    况且他对奚家,未必有多深的情意。


    奚浮玉没有回玉衡斋,待在花绿萼出嫁的院子了,目光落在正在绽放的栀子花。


    慢条斯理的解下缠在手中的黑色布带。


    心魔笑容猖狂又诡异,“你还要守因果吗,奚浮玉?”


    微风拂过,栀子花簌簌发抖。


    又像是被声音惊到,传来阵阵回声。


    ——你还想守因果吗?


    ——这心魔存在的意义,还有必要守因果吗?


    他躺在摇椅,闭上眼睛。


    如往常一样将灵府里的心魔烧的干干净净。


    原本应当安静下来。


    可奚浮玉五感绝佳,院子又不大,连邻居关上门的议论都听到的。


    “奚谨刚出师没几年吧,头两年的工钱可都是要上交给师父的,他手里能有多少钱,天天供花绿萼喝牛乳。”


    “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哪儿是奚谨供着呢,都说是三公子供着呢,奚谨就是给三公子打掩护的。”


    “真的假的,奚谨就乐意当个接盘的?”


    “你看看花绿萼身上穿的衣服,那可是上好布料,咱们临渊城都没有的,除了三公子还有谁能拿出来?”


    “我估摸着啊,是老夫人看不上这孤女,不让三公子娶花绿萼,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你且看着吧,过几日还有热闹呢。”


    “什么什么?”


    “去京城的高家,听说在京城得罪了什么人,正灰溜溜的回来了。”


    “那高家姑娘岂不是也回来了。”


    “可不是嘛,当初高家走的潇洒,房产什么都卖了,这回灰溜溜的回来,你猜他们住哪里?还不是徒弟家那二进二出的院子?”


    “前天还说花绿萼没婆家刁难呢,那高家夫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对了对了,我还听说高家姑娘当年差点和奚谨成了,真的假的?”


    “哈哈怎么可能,高家姑娘才看不上奚谨呢,人心气儿高着呢,是奚谨追着高家姑娘妄图攀高枝儿呢。”


    “许是这两天就回来了,且等着吧。”


    奚浮玉微微睁开眼。


    栀子花悠悠飘落在他上眼睑一朵,他抬手取下。


    哪里要过两天。


    今天就回来了。


    奚浮玉掐着栀子花花枝,那朵飘落的栀子花瞬间变成了粉尘。


    他将整个临渊城都设下了结界。


    如今能看到,结界外,青云派掌门始终找不到入口,白狐出了临渊城寻青云派掌门,寻错了道儿。


    以及。


    邻居口中的高家人,正赶着马车,递文书……


    放行了。


    心魔笑了,“小殿下接触过这种人吗?”


    二进二出的院子。


    师父一定是要住东边,那可是刚布置好的新房。


    婚房啊。


    晨昏定省,下跪敬茶……之前缺的规矩礼节全都要补上。


    奚浮玉垂头看自己的右手。


    那张嘴咧嘴笑,露出尖锐的牙齿,“我们去把临渊城的空房子都买下来吧,奚浮玉?”


    奚浮玉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笑。


    他轻轻道,“好啊。”


    ……


    花绿萼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她与奚谨过了好几天醉生梦死的颓废生活。


    吃,睡,睡,睡,吃,吃。


    只能说狐狸精不愧是狐狸精。


    花绿萼如愿以偿玩透了自己的狐狸爬架。


    白中透着粉。


    红的又格外娇俏。


    她还问奚谨,怕不怕被吸干精气。


    奚谨说,好啊。


    一副那就荒唐至死的绮丽。


    小狐狸真的很难忍住。


    就这么颓废了好几天,白团子忍不住催促,“买小鸡嘛,还要买小鸡养小鸡的,还有饭馆,要搞事业!”


    花绿萼长长叹了口气,“有一种快乐,短暂的过去了。”


    奚谨好笑,他捏了捏花绿萼的耳朵,“哪里短暂?”


    花绿萼白皙的耳朵登时红透了。


    奚谨又秒回正经,“我已经看好了店铺,昨日与那家人商量好了,等过两天就可以租下来。”


    花绿萼震惊看他。


    之前以为他闷,最近才发现他又闷又骚,还总是能在人与禽兽之间自然转换。


    小狐狸痛心疾首:“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不懂,他这叫慢热。”白团子插话,“店铺在哪里?后院能养小鸡吗?”


    花绿萼:“……”


    花绿萼无力吐槽:“你怎么这么爱养小鸡?”


    白团子:“明明这是您之前说过的梦想。”


    奚谨诧异看了她眼,没想到她还会有养小鸡的梦想。


    与她娇贵的形象完全不符。


    花绿萼都快忘了,“那我之前还想养个魔,养个鬼呢,你怎么不帮我实现?”


    白团子:“……他们又不能吃。”


    奚谨喜欢听他们斗嘴,能听到很多关于花绿萼的趣事。


    就可以多了解她一些。


    与她的距离更近一些。


    这时。


    小妖怪和小团子齐齐一顿。


    奚谨疑惑:“怎么了?”


    小团子将院中的东西瞬间收拾干净扔进菜刀里,然后也跟着钻进了菜刀之中。


    花绿萼:“有人来了。”


    奚谨站起身,“我去看看。”


    白团子钻出了个脑袋,“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可以一拳打十个他?”


    小狐狸把它按进去,“我现在想体验一下,被保护的感觉。”


    要不怎么会有仙族的小殿下下凡历劫呢。


    就是为了这红尘中的情。


    想虽然是这么想的,她还是跟过去看了看。


    ……


    奚谨打开门,惊讶道,“师父,师娘?”


    高师傅年近四十,体态丰腴,脸上全是富态,笑起来应当是相当和善。


    可此刻却绷着脸,径直进了房。


    他满面严肃,“我听说你娶亲了?”


    奚谨:“是。”


    “我给您写了信,但应当还没送达。”


    高师傅冷冷说,“跪下。”


    师娘在旁边劝,“才刚回来,你这是做什么呢?”


    高师傅恼怒,“刚回来,我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他干出了这种事!我是不是教过你,哪怕做厨子也当有君子之道,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为了权力和金钱,谁都能娶回来了,你就不怕你爹知道了撅了棺材板来找你,你就不怕你娘托梦骂你?”


    奚谨跪在地上,“师父,弟子娶花小姐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只是心悦她。”


    师娘愣了下,笑着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师父今日回来,正要接风洗尘呢,可不许生气。”


    奚谨挺直腰背,“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高师傅瞪眼,到处找趁手的东西,“你再说一遍,我今天就打死你这兔崽子,好叫你爹娘泉下安心……”


    花绿萼听的无语,正要走出去时,忽然又进来了两个人。


    女孩声音娇俏,“临渊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再带你玩。”


    男子倒是有几分冷淡,“嗯。”


    花绿萼隐约觉得这声音熟悉,侧头看了眼,还是往后缩了缩。


    可惜没了法衣,躲都没法躲。


    男子眼神锐利看向她,冷冷呵斥,“谁在哪里?”


    “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花绿萼从墙后走出来。


    奚谨站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


    一副要护着她的姿态。


    高师傅气结。


    他哪里允许自己徒弟当个接盘侠。


    奚谨到底知不知道他在临渊城都被人说成什么王八玩意了!


    高莹莹则是愣了下,随即笑着问,“这个就是谨哥哥的妻子吗?”


    奚谨还没回话,跟着高莹莹进来的那男子登时提高声调,“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花绿萼。


    “你是他的妻子,这是在开玩笑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