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痛痛痛痛嗷！”


    “啊呜啊呜！”


    尖利的针头没入凌依的肌肤，殷红的血液顺着管道窜出，凌依“嗷”地哀嚎了一声，一头扎进了傅以深怀里，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委屈巴巴地蹭了又蹭。


    “不怕，我在。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傅以深满眼都是怜爱，轻轻安抚着凌依的小脑袋，与此同时，不忘皱起眉微微瞪着小简，“你能不能下手轻点？”


    “老板，是你自己不舍得下手，才喊我来给你家小丧尸抽血的。”小简白了他们一眼，“一大早没吃早饭先吃狗粮，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打工人的感受。”


    吐槽间，她手脚利落地拔出针头，迅速给凌依贴上了棉球和胶带。


    “嗷！”凌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把手抽回，可怜兮兮地亮出两根手指头，“傅以深~你看，我又没了好多血，我要吃番茄！两个！”


    小丧尸怕疼怕到要死。


    但没有两个番茄解决不了的疼。


    “傅以深~不是……怎么还是要抽血啊？”


    凌依欲言又止，下意识地嘟起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脱脱像只小仓鼠。


    她想问的是，傅以深上次给她抽血，好像是为了给欧文注入，让欧文帮她试验药物的。


    可是，欧文不是离开了么……


    怎么还要抽血，还是那么大的抽血管子，一次抽那么多……


    “定期看看指标的常规检查而已，这次多做几项检测，为了实现我的小家伙‘早日做人’的愿望。”傅以深抬手，情不自禁地掐了掐凌依鼓起的脸上软肉。


    “嗷嗷嗷！别扯了别扯了！”凌依连忙想要躲开，“要是把小丧尸扯坏了，你养我一辈子啊！”


    傅以深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打算养你一辈子。”


    拿着抽血样本的小简，直接原地打了个饱嗝：“……”


    这是她勤勤恳恳行善积德能听的，但大可不必。


    磕Cp站得太前线，果然只会无情地创到自己。


    “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此时，研究所外忽然传来了喊叫声：


    “研究所里面的人都给我听着！”


    “傅以深你也听着！”


    “赶紧把凌依那只小丧尸交出来！”


    爆炸声和听起来十分不友好的威胁，凌依下意识直接往傅以深怀里钻。


    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记得，是那晚，把她从医院骗走的那个人……


    关于那个夜晚的恐惧不自觉漫上心头。


    阿布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傅教授，是陆仁亦！他扬言要炸了研究所。”


    傅以深脸色一沉。


    那个家伙，上次将他丢在丧尸群中，他竟然……没死么！


    他的拳头狠狠攥了起来，这个叫陆仁亦的家伙，上次对他的小家伙动手，这次，竟然还敢自己找上门。


    门外再次传来陆仁亦猖狂的笑声：


    “我劝你们最好乖乖就范！”


    “我今天带着的，除了炸弹，还有我新鲜培养出来的玫瑰状病毒！”


    “傅以深，你别装傻！你最清楚玫瑰状病毒是什么！”


    “你要是不出来，我直接把这个给砸了！给扬了！让它挥发到空气中，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你可比我更清楚！”


    玫瑰状病毒！


    竟然再一次被培养出来了么？


    傅以深的瞳孔不由得震了震。


    凌依感受到他的异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傅以深说过，这是他【不重要的研究】、上一次卡罗拉也说过，这是【r组织需要的研究】……


    那张她不小心见过的绘着漂亮玫瑰图案的纸张，究竟背后隐藏什么秘密？


    屋外的陆仁亦还在扯着嗓子喊：“傅以深！这不是你以前最宝贝、完全不肯让人碰的研究吗？你倒是出来，带着你的宝贝小丧尸出来！”


    凌依小心翼翼发问：“他，是冲着我来的么？”


    傅以深直接按住凌依，指腹摩挲着她的肩头，语气依然温和：“没事，你别管，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上去跟他谈谈。”


    虽然，他确实不确定r组织是如何笃定这个东西可以研制丧尸的生化武器，但既然有这个可能，他就坚决不能让凌依暴露在这个病毒之下！


    并且，根据他之前的研究猜想结论，这个病毒一旦泄露、暴露在空气中，会对整座蔚莱城造成严重的、不可逆的伤害，所以，他决不能让病毒泄露！


    看着傅以深逐渐冰冷的眼神，凌依怎么可能相信，现在的情况是【没事】。


    “阿布，你和研究所的安保人员去排爆，注意保护好人员安全。至于小简，凌依先交给你了，请你务必保护好她。”傅以深不忘抬头叮嘱小简，“必要的时候，把她带到安全屋去。”


    小简连忙点了点头。


    安全屋……又是安全屋……


    那个眼睁睁看着傅以深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的玻璃房子么……


    凌依看着傅以深带着阿布离开医护室的背影，从背脊升腾起了隐隐的不安。


    傅以深……又要自己去面对什么？


    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危险、可怕、会流好多好多血？


    凌依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时刻了。


    那种明明自己很安全毫发无损，却要经历着宛若尖锐的刀口剜过心脏的疼痛，比抽血还要疼上好几倍，还有那种哪怕拼命用手去堵却也止不住鲜血淋漓的无助感。


    那可是，她的傅以深啊……


    她一只小丧尸，在人类社会里所有的安全感。


    她怎么可以，每次都做逃兵，每次都让傅以深自己去面对一切。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小丧尸——小简说过的，末世时代里的食物链顶层。


    谁都不许动我的傅以深！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的瞳孔微微升腾起泛光的红色，虎牙也若隐若现了起来。


    “凌依，你也别担心，我……唔！”小简刚想宽慰凌依两句，忽然觉得手臂上一阵冰凉。


    她低头一看！


    是麻醉剂！


    那十分值得被吐槽的……研究所里人手一个的堪比批发的麻醉剂……


    该死……自己怎么就把它放桌上了……


    小简没中过麻醉，抗药性不强，还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便已迅速陷入了沉睡。


    凌依缓缓拔出了麻醉剂，吃力地把小简拉到床上安顿好，关好医护室的门，自己悄悄地，跟在傅以深的身后。


    ***


    屋外，傅以深和陆仁亦迎风对峙。


    陆仁亦挑眉一笑：


    “你终于来了，傅以深。你说，我是不是得顺带跟你讨要一下，你上次见死不救的债。”


    傅以深丝毫不惧，气场冷冽：


    “是谁让你复原玫瑰状病毒的？”


    陆仁亦一手拿着炸弹遥控器，一手晃了晃玻璃注射皿，里面鲜红的液体格外引人注目，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斑：


    “这个，你管不着。傅以深，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今天来这里，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傅以深伸出手：“我倒是没想到，研究所那失踪的半份报告在你手上，但如果你认真看过那份报告就会知道，这个病毒的泄露，会对整个蔚莱城有重大的危害。”


    陆仁亦笑着按下手上的按钮，四周又响起了一阵爆炸的声音：


    “我当然认真看过，不然我怎么把这玩意儿复原出来。不过，整个蔚莱城毁灭关我什么事？这可是你的研究！署名傅以深！初始培养者傅以深！你，才是始作俑者，永远的罪人，所以我劝你，还是把凌依那只小丧尸交出来。”


    “我也是研究所出来的，每日勤勤恳恳，起早贪黑，这里哪里能放置炸弹，哪里爆炸伤害最高，我可熟悉得很。”


    “你现在不肯交出那只小丧尸，我就一直让炸弹爆炸，真是可惜了那帮一直跟着你的研究员弟兄啊……”


    “每一次炸弹爆炸，都是你思考的机会，你还有三次机会，最后一颗炸弹，足以把整个研究所炸飞，但你要是执意不肯把那只小丧尸交出来，那——教你做人的，就不是这个炸弹遥控器了，而是我手上这个玫瑰状病毒了。”


    傅以深只觉得眼前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他扯着嗓子大喊：“你疯了吗？这个病毒泄露，你以为你能幸免吗？”


    “只问病毒泄露，不管炸弹爆炸，看来，你是已经决定放弃你的研究所了。”陆仁亦再次狠狠又按下遥控器，“而且，傅以深，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谈判？我陆仁亦现在，一无所有，还怕什么失去？！”


    “砰！！”又是一阵爆炸的声音，而这次爆炸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丧尸的嚎叫，此起彼伏。


    “嗷！！”


    “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炸弹，竟然引来了新的一轮丧尸爆发，闪烁着瞳孔红光，成群的大小丧尸目光涣散，龇牙咧嘴地从远方奔来。


    原本就无比混乱的场面，混合着爆炸声、枪声、嚎叫声，硝烟弥漫，令人生畏到了极致。


    “炸弹、丧尸、病毒……傅以深啊傅以深，这次可真的是天要亡你啊！要不，咱再商量一下，把你的小丧尸交出来，这可是你损失最小化的最后机会！”陆仁亦仰天长笑，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胜利在望。


    一旁的凌依狠狠攥紧了拳。


    可恶的男人！


    竟然拿小丧尸威胁傅以深！


    她绝对不会让承载傅以深心血的研究所毁于一旦，也不允许玫瑰状病毒泄露！


    只要是傅以深不愿发生的事情，她也不会让它发生！


    凌依跃跃欲试，对准陆仁亦的两只手臂，盘算着怎么一击即中，夺遥控器和玻璃注射器，再咣咣几下把他往死里挠！


    “唔！”她正准备往前冲出去，突然被一把捂住嘴，往后拖，一路拖回到医护室去……


    谁啊！


    报个名字再抓丧尸会死啊！


    出师未捷也不带这么在起点失败的！


    小丧尸逃出来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啊呜啊呜！


    小丧尸要去救傅以深！


    “昂挨我，你喂啊你！硬不硬我嗷你！”


    （放开我，你谁啊你！信不信我咬你！）


    凌依被捂住嘴，含含糊糊地骂骂咧咧，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待那双手松开，凌依大口大口呼吸，一转头……竟然是，卡罗拉？？！！


    她来干什么？


    有本事去帮研究所的研究员打丧尸啊！


    捡一只势单力薄小丧尸拖走、还从背后突袭算几个意思！


    还没等凌依撸起袖子开口骂，卡罗拉抬眸冷冷丢下一句：“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自己去送死？”


    “送死？”凌依一瞬间懵了懵。


    已知r组织的枪支都不具备杀死丧尸的能耐，她一只末世食物链顶层的小丧尸，顶多断手断脚、受点伤、流点血，怎么死？


    卡罗拉见她一脸迷茫，便又补了一句：“陆仁亦手上拿的，是玫瑰状研究病毒你知道吗？”


    凌依直接甩开了卡罗拉：“那不就是傅以深的研究吗？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不去，那个家伙就会炸了这里，那傅以深会死的！”


    卡罗拉冷冷一笑：


    “对，那是傅以深的研究没有错！可是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那可是专门用来对付丧尸的生化武器！会让你生不如死最后死亡的化学武器！”


    “你就不会用你的丧尸脑想想吗？如果会导致全人类危害，r组织要它做什么？傅以深研究他做什么？”


    对付丧尸……生化武器……


    凌依停住了脚步。


    傅以深的研究……


    正如陆仁亦所说，署名傅以深，初始研究者傅以深，他怎么会……


    “你一直都知道的，傅以深原本也是r组织的科学家，他护着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只是因为你一直是都是他不可多得的、完美的实验体，可以研究怎么对付丧尸的实验体！”


    实验体……


    研究怎么对付丧尸的完美实验体……


    卡罗拉的话语反复撞击着凌依的神经，她不由得本能颤抖，后背一阵阵发凉。


    不，不是这样！


    凌依径直转过身就想离开：“我不信！我家傅以深，明明就是研究丧尸变成人类药物的魔法师！”


    “那个药物，失败了多少次你知道吗？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傅以深也知道。是，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是曾经想要尝试，可是谁能倾家荡产、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上？在明白根本不可能研究成功之后，他便接受了r组织的命令，开始用研究所研究对付丧尸的生化武器。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卡罗拉直接甩出医护室内的一沓报告，纸张飘飞了一地。


    “你干嘛弄乱傅以深的报告！”凌依连忙伸手去接，可接过来的报告，上面清晰写着【丧尸药物研究】，随后反反复复打着红叉，写着：研究失败、研究失败、研究失败……


    从以前，到现在。


    数十遍，数百遍，数千遍。


    卡罗拉看着眼前的凌依，暗暗勾起唇角。


    这次原本计划，是陆仁亦吸引傅以深注意，她借着排查丧尸暴乱的名义、带领r组织闯入研究所，带走凌依。


    不过……当卡罗拉在医护室看到这些报告的时候，当场改变了主意。


    傅以深曾经说过——若是她对凌依动了手，他便毫不犹豫与她站在对立面。


    若是抓了这只小丧尸，傅以深也会玩命去救，与她彻底割裂。


    既然这样，有什么能比，让小丧尸自己心灰意冷主动离开傅以深，更好的报复方式呢？


    傅以深一直将凌依保护得很好。


    她笃定，对于玫瑰状病毒报告的真相、r组织研究对付丧尸生化武器这些事情，凌依一定不知道。


    有些信息差，略微加工一下，便足以摧毁认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深谙其道。


    眼前这只小丧尸，正与傅以深浓情蜜意，把傅以深当成自己世界的光，期待着变成真正的人类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边。


    若是让她以为，这些爱意、保护全都是假的，傅以深只当她是实验体，下一步就要研制对付她的生化武器，让她痛苦地死去……


    不仅这辈子都变成不了人类，而且想杀死她的人就在她的身边，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依靠。


    光想一想，这只小丧尸，此时一定很绝望很茫然吧。


    卡罗拉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子，还在不断接着空中的报告纸张……


    每接到一张写着【失败】的药物研究，凌依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再凝滞一分。


    可她还是麻木地一张张接着、一张张叠好。


    傅以深可宝贝这些研究报告了，每一份都是好好收着的，有编号，有分类。


    不能乱，不能乱，不然，傅以深会不开心的。


    此时，一张血液报告恰好掉落到她脚旁——


    那些复杂的指标、数据、曲线，她看不懂，但她看得懂那个放大加粗的标题。


    【01号实验体丧尸血液报告】


    01号实验体……


    方方正正的字样，像一把匕首直直插进她的心窝。


    她在傅以深的报告里，真的只是个……实验体的身份吗？


    凌依呆坐在地上，心里像破了一个洞，汨汨不断地翻涌过往的时刻。


    时间回溯到初次相遇。


    r组织，傅以深，垃圾堆。


    【有个名字方便称呼，那你以后就叫……凌依】


    凌依，零一。


    原来，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所有……


    她只是傅以深关于丧尸研究的01号实验体……


    可是……


    傅以深不是亲口跟她说过，他喜欢她么？


    这不是人类世界描绘那种“喜欢”么？


    明明，他的每一次疯狂都那么真实，每一次亲吻都那么温柔……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犹在耳畔：


    【怎么，做傅以深的女朋友，不好吗？】


    【小家伙，我又向你，更靠近了一步。】


    【……】


    不可能，这不可能！


    凌依反反复复将那张写着【01号实验体丧尸血液报告】的纸看了又看，几乎都要揉皱了，一不小心，鼻子一酸，竟滴下泪来，手写的字迹慢慢渲染开。


    唔……怎么弄湿了……


    她连忙伸手去擦，可那些已经模糊的字迹已经开始慢慢扩散。


    晕染开了，好丑。


    这速度，那么慢，又那么绝望。


    卡罗拉淡淡地说：“我刚刚，在地下室还发现一个暗室，旁边也有一些你的血液袋，应该傅以深之前抓了谁注入你的血液，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进行玫瑰状病毒的实验了。”


    凌依知道，那是囚禁欧文的地方。


    可是，傅以深明明跟她说是做药物实验……


    “玫瑰状病毒是傅以深的研究，作为他这么多年搭档，我都没有，你就没有想过，陆仁亦为什么会有？”卡罗拉背对着凌依，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微笑，“陆仁亦能拿到，也只是因为他是研究员，而他是谁的研究员？他又为什么知道这个东西能杀掉丧尸，是谁告诉他的？”


    凌依捂住耳朵，她不想听。


    卡罗拉蹲下身，强行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敏锐地察觉了她手臂还保留着胶带和止血棉球：


    “你就是一个完美的实验体，是傅以深这个科研狂魔，一直好生保护着、生怕有任何损伤的实验体！”


    “药物，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不对？但是抽血一直在进行。那是因为要一直根据血液报告的情况，对病毒进行提纯。只有最准确的实验体血液数据，才能配比出最精准的生化武器，一击即中，让你们这些丧尸痛苦地死去。”


    “我不听！我不喜欢你的味道，你说的我都不听！”凌依拼命摇头，猛推了卡罗拉一把，手上的番茄手链叮当作响。


    卡罗拉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她也不恼，只是缓缓起身：


    “这手链，真好看，傅以深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