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运动会和艺术节赶在国庆节放假前两日，这两天学生可以在校内自由活动。


    裴行知这双眼睛让他与大多数运动无缘，学校说是自由活动，可他在教室刷题被班主任赶了出来。


    很多学生借给运动员加油的名义串到场馆内跑道上，看台上人不多，裴行知选了个清静位置。


    他穿了件白色毛衣，黑色休闲裤以及白球鞋，戴银边眼镜，风吹乱他的头发，看起来瘦削，散漫，随意。


    微信消息提示音连响了几声，翻开全是他们几个叫他下去看周煊比赛，三中近两年跳高纪录保持者。


    裴行知到时已经淘汰过一批人，周煊前面免跳，直接从1.75米起跳。


    周煊做完热身运动，助跑脚步轻盈，在距离横杆还有几步位置腿部猛地发力，腾空而起，采用背越式轻松过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女孩们欢呼声。


    围观学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周煊的仰慕者。


    “啧啧，不愧是跳高王子，来这么多人。”张亦均艳羡不已。


    第一跳结束，周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即将开始第二跳时左顾右盼的，像在观众里在找什么人。


    他们到场，周煊也只简单点头示意一下。


    第二跳1.8米，跨越时脚后跟触碰横杆，横杆未落成绩有效，但不是他这个水平该犯的错误。


    张亦均纳闷：“他到底在找谁？”旁边其他人也表示不理解。


    1.85米第一次起跳错误，第二次横杆掉落成绩作废，第三次才勉强过关，要知道他去年纪录是1.9米。


    周煊今天状态不佳，今年好几个新生都能轻松跳过1.85，他的记录很可能会破，导致现场观众不乏唏嘘感叹的。


    这时学校广播台，播报一则新闻稿：“高一一班赵雪竹同学，你即将踏上三千米跑道，你的勇气让我们折服，你的毅力令我们敬佩，你是一班的焦点，一班的风向标，我们为你骄傲，为你喝彩，路程虽漫长，只要努力过就好，加油赵雪竹！我们相信你！”播报人慷慨激昂地朗读完，广播再次提醒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到检录台检录。


    裴行知反复确认新闻稿中的赵雪竹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实在不像会去参加长跑这样残酷赛事。


    周围已经陆续有人离开跳高场地，走的多半是男生。


    一下少了这么多人，张亦均笑得前仰后合，“周煊人气首次迎来滑铁卢啊～”


    他刚笑了会，裴行知和他说：“我有事，过去一下。”


    张亦均狐疑：“去哪？你不会也是要去看赵雪竹吧？”


    “内急不行？”


    “那就直接说去上厕所嘛。“张亦均腹诽，换作以前他早第一个跑，如今对赵雪竹真是没半点想法，丢脸丢一次就够了。不过随口问问逗闷子，毕竟两人八杆子打不着。


    裴行知拐去超市买水，前面排队等候买单还有好几人，时间应该快到了，他不想错过。


    从钱包掏出两张百元钞，对前面几人说道：“你们的帐我一起结，能不能让我先。”他指定排最前面那个男生商量道。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男生没有接，然后让出来位置，说：“你先买吧，不用请客。”转头征求意见，“插下队，后面的兄弟不介意吧？”


    后面有人是高三年级的，认出了裴行知，知道他们那群人家境好，超市请客对他们来说太小意思。刚准备愉快答应，这便宜不占白不占，谁知前面那位大兄弟先一步拒绝了，他们也不好再有异议。


    裴行知买完单，快步向田径场走去。


    塑胶跑道上人满为患，尤其落在起点和终点处。


    他站到起点附近的位置，好在身高足够，越过人墙尚且能看见赛道情况。


    运动员们各就各位在线外准备，赵雪竹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修身运动裤勒出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黑色连帽夹克内是件白色运动背心，长发束成高马尾，夹克拉链拉到胸前位置，白净纤瘦的锁骨影影绰绰。


    赵雪竹并没有冲在最前面，步伐匀称轻快，双臂有规律的一前一后摆动着，更像平时健身跑步时那样轻松，两圈共800米下来，她保持在中间位置。


    第三圈众人逐渐拉开距离，跑道上三两并进，体能不好的已经被甩在身后五十米开外。赵雪竹守在奔跑中的第一梯队，跑道边学生们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她丝毫不受干扰，稳步向前。


    第四圈第五圈，场上开始有人跑不动了改为走路，距离越拉越远。第六圈，跑在最后的人已经被最前面的几人套了个圈。


    第七圈的时候，第一梯队中有两人逐渐掉出队伍，速度渐渐慢下来，除赵雪竹之外还有三人。


    这时她突然提起速度，超过其他三人成为第一，并且还在不断发力和她们拉开距离。


    其他人见状也准备提速，奈何前面几圈为了维持排名耗费大量体力，现在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节奏跟着紊乱。


    长跑最后一圈半最考验心态，崩溃往往在瞬间，眼看追赶不上，心态一旦松懈就会落后更多。


    赵雪竹一骑绝尘，独自进入决赛的半圈，她速度不减，向终点奔来。整个田径场顿时沸腾起来，不断有人高呼她的名字。只见她迈着轻盈步伐，身子微微前倾，如飞鸟般轻巧地扑向红带子。


    早已守在终点的同学们一拥而上，有想上前扶她的，有递水递毛巾的，有校报记者上前打算采访的……


    即便裴行知之前已经挤进人群内，还是被周围激动的同学冲散到边沿位置。


    赵雪竹摆手拒绝了过来搀扶的人，放慢脚步往前走，以此缓解双腿疲劳的酸痛感，鬓边碎发湿漉漉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呼着气。


    赵雪竹适才得空和周围同学互动，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裴行知，眼神片刻交汇。


    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的同时，赵雪竹冷脸转向旁边，接过别人递来的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瓷白的肌肤在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仿佛造物主神来之笔。


    越来越多人涌上前，他被挤到后面，赵雪竹也不再往这边看，趁她和身边人说话之际，裴行知还是决定走了。


    回去找张亦均他们的路上，无意撞见拉拉扯扯的两人。


    “薇薇，我们和好吧。”周煊嗓音沙哑。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这么无底线恶心我。”


    “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我当时真是一时想不通才会找别人，你从来对我都不冷不热，我想让你对我好点有什么错？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黎薇嗤笑，甩开他的手，“周煊，是你不明白吧？都是玩玩而已装什么深情人设，真的很掉价。”


    早在刚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周煊就看上黎薇了，当时黎薇有男友他不是没试过撬墙脚。即便后来黎薇分手，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则，本班男生都不在她考虑之内。


    周煊追了她好长时间没成，他一向骄傲，哪里受得了这打击，也找别人消遣，换人速度基本和黎薇持平，更像在跟她较劲。


    前两年比赛黎薇都会到场，他曾经无比享受那些掌声和欢呼，在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里。


    今天周围人无论喝彩或嘲讽，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她。


    周煊顿感无力，弓着身子半靠在墙壁，手掌掩住半张脸。


    过了一会，裴行知走过来若无其事地问：“晚饭小南国？”食堂内为数不多独立经营的餐馆，平时他们总去这家。


    “走，叫上亦均他们。”周煊胡乱抹掉脸上痕迹，起身回应。


    和其他人碰面后周煊似乎已经缓过来，低落情绪隐藏得很好，一行人嘻嘻哈哈往食堂走去。


    饭点高峰期已过，现在食堂不算拥挤，他们点完菜还能占到之前经常坐的靠窗位置。


    “欸，我还以为煊儿这次悬了，没想到最后还扳回来。”


    “最后一跳我心提到嗓子眼了快，太险了！”


    “旁边几个低年级小姑娘都快急哭了，是吧，煊哥哥，加油加油啊～”张亦均夹着嗓子学女生的音调和语气。


    周煊眉头快拧成麻花了，还被兄弟们取笑，“闭嘴！”


    “话说到后面观众走了一大半太搞人心态了！都怪那什么赵雪竹，要是这次周煊折了就怪她。”那则广播一出就不断有人离开跳高场地，争抢要去看赵雪竹跑步。


    “对了，行知那会去哪了？煊儿的高光时刻竟然缺席。”


    “他啊？说是去wC，也不知道厕所有什么勾住了我们家小知知。”张亦均笑眯眯说道，最后那句特地提高了音量。


    和裴行知并排坐的林楷回想起来：“我怎么记得你是跟着那些人走的？靠！你是不是也去看赵雪竹了，行知你也喜欢赵雪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肤浅只看脸。”


    裴行知不否认，默默吃着饭。


    “哥几个背地里这么关注我家雪竹呢？”黎薇领着赵雪竹也来了小南国，撞见他们几个大男人像长舌妇一样议论赵雪竹，心里特别不爽。


    黎薇板着脸，当事人赵雪竹却仿佛置身之外，全程一副吃瓜看戏神情。


    张亦均站起来，忙不迭地说道：“薇姐，你也听到了，我们可没有说不好的话。”


    刚才还大放厥词的两人现今装作认真吃饭，大家知道最近周煊和黎薇关系微妙，不敢得罪人。


    “某些人自己没看头还不许观众去看别人吗？”黎薇冷笑一声，要拉赵雪竹走。


    林楷也站起来，连忙解释：“我就是开个玩笑，嘴没个把门的，实在对不住，纯属是我个人没素质，和其他人无关……”眼睛扫过周煊面如死灰，心想这下坏事了。


    “觉得抱歉的话，这顿就请我们吃吧。”赵雪竹眯起眸子，轻飘飘地说出令在场所有人骇然的话。


    黎薇眼珠转了转，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你丫什么意思？姐刚给你报仇，你转头就不计较了？这还是你赵雪竹？


    “当…当然，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随便刷。”林楷磕磕绊绊地说完，连忙掏出一卡通递过去。


    赵雪竹抽走卡片，眉眼弯弯的，“那就谢谢学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