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奇在说出那番话之前便已经预料到答案了。


    她若是想要在魔兽山脉里做些什么，比如帮她的哥哥收殓尸体，或者想活着走出这里，就一定得求得他的帮助，依靠他。


    他只不过是先把自己的条件，想要的，说了出来。


    ……哪怕不同意，她其实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仰头看着他的少女愣了会儿，渐渐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易碎的脆弱里透出一点坚韧的决绝，慢慢点了点头。


    做出这个动作似乎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她就这样低着头，逃避似的，又像是被这一连串的惊险与噩耗吓出了对强者的依附恋慕之情般的，埋首到诺奇肩膀上，将自己缩进了他的怀里。


    诺奇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手落到林芙的后颈上，充满占有欲和控制欲地、好心情地捏了捏。


    ——但是她主动抓住他给出的选择，当然会更加令人愉悦。


    既然人已经拐到手了，其他的自然不需要她再小心翼翼地求。


    她想要什么，他自然会给她什么。


    他是冷血重利的商人，也遵守基本的原则信誉。


    “去把林安的尸骨收殓好，之后回到主城，再找个适合的墓地入葬。”


    诺奇吩咐道，拿出一枚银环戒指样式的储物用具，正想递给护卫去单独装储利安尸体，却被怀里人拦下了。


    两只细瘦的胳膊缠绕住他的，像攀附在大树旁寄托生长的繁花枝条，明明柔嫩娇弱，却偏偏挣脱不得。


    诺奇垂眸，林芙微红着眼与他对视，强忍泪水，嗓音微颤“我、我想一起去。”


    在高门贵族工作的人都有些眼力劲，一见诺奇少爷那姿态，立即便知道自己该对林芙用怎样的态度。


    于是护卫连忙劝道“林小姐，我知道您和您哥哥亲情深厚，但是那场面的确……不好看，等带回了主城，找入殓师整理好遗容后，再亲自送您哥哥入葬也行啊。”


    “是啊林小姐，想必您哥哥也不想让您看见他那副模样的。”


    林芙抿了抿唇，看着依旧娇娇弱弱的，但在这一点上却异常固执“我要去。”


    “不管他现在什么样子，有多吓人，都是我哥哥。”


    她看向诺奇，似乎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到了某种诀窍，“少爷……”


    就这么轻声一唤，似走投无路的小动物，只能露出柔软的肚腹向虎视眈眈的野兽求救撒娇，诺奇的呼吸便重了两分。


    “想去就去。”


    他把那枚戒指放到林芙的手心里，大手托着她的手背蜷起，“拿好。”


    林芙深吸一口气，憋住再次涌上眼眶的泪水，扯了扯诺奇的衣袖，“少爷，放我下来吧。”


    诺奇看着她，拒绝了，“我抱着你，等会儿腿软摔到就不好了。”


    林芙“可是，我想亲手……”


    诺奇无所谓地“我抱你过去不就行了。”


    他都这样说了，林芙便也不再反对。


    利安的尸体在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的后面。


    那些人所用来形容的词都太过委婉了。


    不知道他生前有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但只看一眼他的尸体，便能瞬间想到惨不忍睹四个字。


    诺奇空出一只手来，仅单臂也轻松地稳当抱着林芙。


    那只温凉的，宽大修长的手温柔地捂住她的眼睛，因为她僵硬地睁着不肯闭上，所以只是虚虚挡在面上。


    “又哭了。”


    诺奇微微叹息，“宝贝，你是水做的么？”


    他似是见惯了这样血腥残忍的场景，又或是天生冷酷，连那些跟来的护卫们都撇开眼去，他却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诺奇往前走，就在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蹲下。


    他把林芙放在自己腿上坐着，依旧挡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另一只手则动作灵活地为她戴上银环戒指，就在那佩戴有绿宝石戒指的手指旁边的食指上。


    他握着那只手欣赏片刻，随后牵着她去碰那具模样凄惨骇人尸体。


    雪白带粉的指尖堪堪碰到一点湿黏的皮肤。


    诺安在她耳边轻声道“收起来吧。”


    林芙下意识地依言而行。


    顷刻间，地面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零碎的东西。


    诺奇招来一个小水团洗净林芙沾血的指尖，低头亲了亲，抱着人起身。


    “行了，回去吧。”


    一行人又开始往回走。


    林芙窝在男人宽阔坚实的怀抱里，侧脸埋在他肩头，眉心微蹙。


    那种被注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像一团炙热的火，想要在她身上熊熊燃烧起来，将她的一丝一毫皆尽吞噬。


    林芙指骨微微泛白，目光幽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像她这样的人，最讨厌被人看透，最害怕没有秘密。


    她的心，是见不得光的，被她小心翼翼地藏着，只能属于她，谁都不许窥伺、窃夺、掌控。


    ——除非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心剖出来，交给她，她或许有一点可能，会愿意把那颗心一起藏起来，就藏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