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入法眼

作品:《荒唐世界

    在酆都,有三人醉酒以后碰不得。


    李白算是三人中状态最好的,喝的高兴了,舞剑,写诗。喝的不高兴了,嗯……起码在酆都见不到李白不高兴的时候。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李白喝醉,哪家门前的树下,树上也有可能。或许是哪家的菜园子里。诗仙从不在乎他醒的地方是哪儿,用他自己的话说。


    “山川秀丽,天下锦绣。李白都可醉上一醉。”


    还活着的时候人人都称他为诗仙,李白自认为配不上仙这个称呼。三十三岁前,他觉得自己多半能称个侠字。33岁后吗,就更不敢称仙了。


    酆都村有个共识。李白一醉,莫听人言。若是发现李白喝醉了,也不要同他搭话,因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你。若是他开口回你了,那想必是向你再要一壶酒。


    李白的酒喝的是自己,他只要醉,不要酒。但是李白有一个规律,你可以拿走我的酒,可以拿走我的钱,但是你不能拿走我的剑。


    活着握笔太多,死了还是觉得剑好。


    阮籍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喝酒吗,怎么能让人抢走酒呢。但他并不是对李白有意见,相反他觉得李白要是真是个谪仙人就好了。那说明自己也能算半个仙人。至于为什么算半个,毕竟那变幻莫测,潇洒飘逸的诗,也不是谁都能写的。


    阮籍的醉,大概是最安逸的。他是这三人中醉的最少的,可也是醉的时间最长的。若是有个三五天看不到阮步兵,那想必是醉了,不过这也就是个开始,若是过了十天半个月不见其人。那就说明阮籍要从家里出来了。


    要是有人说喝酒伤身,阮籍是最听不得这话,他总是现身说法,想当初为了躲司马昭,他可是连醉六十日,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有可能打破这个记录。


    最后一位,还真是喝多了谁也不敢惹的角色。醉侯刘伶依旧是生前的风采,他倒骑着鹿边走喝,边喝边扔酒壶。总有一小童背着一个大布袋跟在他身后。将他的酒壶一一拾起。刘伶呢,一边笑一边喝。还指着小童说道。


    “若是我还能再死一次,就将我和酒壶埋一起。”


    那小童甚是无奈,也只能跟在鹿后拾着酒壶。他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奈何活着的时候就这样。总比在家里赤身裸体见客好多了。


    不过像阮籍,嵇康几位大人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以天地为房子,以房屋为裤子的人也不多。


    刘伶的房前少有人拜访,可能也是大家都不太愿意去他裤子里面的原因。


    天生刘伶,以酒为名。醉候同诗仙一样,都只有一个。


    酆都村的人少了,也还是同样的热闹。李白都不敢去想这座村子要是空了会如何。人啊,有时候怀念的根本不是故乡,只是想那故乡里的人。


    街上没了醉候的鹿。也没人拎着酒跑到他家一喝就是半个月。


    “说来说去,这《广陵散》我还是没听到啊。”


    对面的房子早已人去楼空,李白还记得嵇康答应过自己说下次回来,就给自己弹一首《广陵散》。


    “也不知道这人去了哪儿,找都不好找,多少留个纸条呢。”


    酒壶里的酒所剩无几,李白觉得自己要省着点喝了。刚才躲开了贵妃和昭公主。实在是有些事,不能这么快就公之于众。


    而他李白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提醒下那个人。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而同销万古愁。”


    这《将进酒》并非出自李白之口,身后的饭店打开了大门。


    “没酒了也不进来坐坐,还真是青莲居士一贯的风格。”


    那从店里走出的人,一身宋制的文袍,手里提着个酒壶,轻轻的放在了李白的身侧。


    “你菜做的不好吃,酒也不好喝,我就不花这冤枉钱了。”


    李白说着就将手里的酒壶,挂在腰间。那人眼疾手快,抓住酒壶拦住了李白。


    “


    不好喝你把酒给我。”


    “这不是免费吗。”


    两人相视一笑。男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每次李白回来他都会送上一壶酒,李白说不好喝,可每次还是喝完一壶惦记下一壶。


    “当初可是想不到诗仙是如此风采。”


    李白端着酒壶,向壶里看着。掂量着这一壶酒能喝多长时间。


    “哎,那也不是我自己取的,东坡莫要在意。不来点下酒菜吗。”


    苏轼没好气的白了李白一眼,免费续杯不说,这人有点变本加厉了。


    “等着。”


    最近已经少有人来的店里,后厨终于有了动静。李白听着锅铲的声音,又喝了一口。别说这次的比以前的强。看来这苏东坡也是懂得创新的。


    过不多时,苏轼左手端着一盘东坡肉,右手端着一盘荔枝放在李白身侧。


    “荔枝是在玄宗陛下家里采的,整个村子就他家种这个。人家也要走了,树也没人看了,吃一次少一次。”


    李白灌了口酒,夹了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看都没看一眼荔枝。


    “那玩意,你还是留给贵妃吧。你怎么没跟宋太祖陛下去临安?”


    苏轼对自己做得这道菜还是挺满意的,只是酒壶被李白死死握着,自己想解个渴只能吃手边的荔枝了。


    可惜了,这一季的荔枝不怎么甜。


    “贵妃惦念这树,我也差不多,惦念这店。”


    李白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自己的酒壶扔给苏轼。


    “子瞻兄,续杯。”


    “还喝?”


    李白点头,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苏轼也由着他转身进店来到酒缸前帮李白灌酒。每次帮李白灌酒的时候他都会细细的摩挲李白的酒壶。这一次酒壶上的纹路也不一样。


    李白用只有苏轼了解的花纹来向苏轼传递信息。


    “地府有变,速离酆都。”


    灌满了酒的酒壶被苏轼沉入缸底,酒缸太深,等看不到壶了,苏轼拿出准备好的新壶,再灌一次酒,拿出去还给李白。


    而酒缸又迎来了它的新伙伴,和其他的酒壶一起,继续蛰伏在这深渊之中。


    “给你,省着点喝。”


    “好嘞,真不走?”


    李白在向苏轼做最后的确认。或许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劝苏轼置身于事外之中。


    “李太白,你一个人,一把剑多久了。”


    李白不语。


    “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想续杯可就要钱了。”


    李白猛灌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起身,摆了摆手,走远了。


    不多时,裴旻从后面赶来,看见苏轼赶紧问道。


    “东坡,看见太白了吗。”


    苏轼没好眼的看了裴旻一眼。指了指李白离去的方向。


    “他要是死了,回来向我报喜,我请你吃饭,店里菜你随便挑。”


    裴旻尴尬的笑笑,追着李白去了。


    裴旻不知道或许整个酆都村的人都不知道,一向不如苏轼法眼的李白,确是苏轼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李太白,人间尚好,你可别真醉了。


    顾纪回来酆都村的第二天一早,冷清的酆都出了一件大事。


    苏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