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说着，突然将矛头对向了一旁正保持缄默的江歆宁。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里却藏着明显的不怀好意，更不等江歆宁开口，又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以江小姐刚才拒绝我时的坚决，想必她也认为跟着周总你，能学到很多，见识更广，所以周总你可别再谦虚了，藏品这东西，一定是你亲自挑选的，才是最好的！”


    陈青云显得很自谦。


    江歆宁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嫉妒、一种求而不得的压抑。


    而一旁的周初行在听到这话后，才终于明白刚才陈青云那声熟稔的‘江小姐’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了。


    “我这助理呢，倒的确没什么其他优点值得陈董青睐的，唯有一点，我对她格外满意。”


    再开口时，周初行淡漠的眼底倒比最开始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他说着，垂眸看向身旁之人。


    深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江歆宁不明所以的一张脸。


    满意？


    满意她什么？


    江歆宁突然好奇又期待起来。


    接着，她便见眼前的男人唇角扯动，道出了自信的一句：“那就是，她眼光好，只选她眼中最好的，包括她自己的老板。”


    冷风吹过，江歆宁忽然回神，眨了眨眼。


    得。


    这与其说是在夸她，还不如说是在夸他自己。


    她眼光好，才挑中最好的他。


    不就是变相在说，他是要比陈青云更好的存在？


    思及此，江歆宁深感作为挡箭牌的无力。


    好在她早已习惯，所以反应不大。


    倒是陈青云听了这话，一时脸上神色变幻，说不出多难看，但也不算多好。


    两相对峙，暗潮涌。


    片刻的沉寂后，是陈青云低沉的笑声。


    “真是意外，周总也有这样护人的一面，看来江小姐对周总来说，的确是个可心的员工。”


    他说着，眼神却在江歆宁身上落去。


    这暧昧不明的言辞，在江歆宁听来，并非是夸赞，而是一种对她人格的贬低。


    可心？


    可不是个适合夸员工的词汇。


    此时，殷晓曼的身影也从大楼内姗姗走出，周出行余光瞥见那一幕，然后开口道：“的确，她的优秀，从不逊于旁人。”


    他语调沉稳，神色认真。


    冷峻的眉眼间少见倾覆着一丝欣赏与认可。


    “比起那些只能靠攀附旁人而生的菟丝花，她清醒而独立，努力而上进，替我解决了不少工作上的麻烦，这样优秀的员工，自然值得我相护。”


    冬日天空旷远，楼前寥落，江歆宁听着那掷地有声的男音，只觉心头一震，生出些难以言喻的动容。


    她没想到，他会给予她这么高的评价。


    尽管在这个封建糟粕早已被摒弃的时代，女性的独立自强，依旧是被很多人忽视的存在。


    可她眼前这个男人，却能看见这种努力与付出。


    这一刻，江歆宁忽然就理解了。


    为什么在周氏内部，会流传着周初行面冷心热的说法，为什么他明明工作严苛，却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在他手下，为他效力。


    或许……


    是因为他的目光所及处，能看到谁在付出，谁在懈怠。


    与此同时，殷晓曼已经聘婷而来，走到了陈青云的身侧：“是不是让你等久了，就是身子有些发软，大概是累了，我们现在回去吗？”


    她语气娇柔的说着，而后将目光落在了面前两人身上。


    “周总。”


    “原来江小姐是跟您一块儿来出差的，我还担心她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吃亏呢！”


    殷晓曼唇角带笑的打趣着。


    却不知此刻在陈青云的眼里，她这番做派言辞显得多么浅薄与拿不出手。


    毕竟有江歆宁这颗明珠在前，她这朵菟丝花，只能是索然无味了。


    因此，他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许多：“去车里等我。”


    殷晓曼闻言一愣，刚想开口，却在触及陈青云不耐的侧脸时，突然一噎。


    跟了陈青云那么久，她也算了解对方的脾性。


    像这种男人，是绝对不容许女人在他面前闹的，更何况，她还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更谈不上有多特殊的地位了。


    可是。


    这毕竟是在江歆宁和周初行的面前，所以这脚下的步调，难免牵强而充满了屈辱。


    而就在她俯身钻进车内的那一刻，却听到了陈青云对江歆宁的温言软语：“禹城我也来过几回，有几处风景不错，江小姐若是有空，可以去转转，保管看了身心舒畅，当然——”


    “得看你们周总愿不愿给你放这个假了？”


    ……


    那一刻，殷晓曼倏然揪紧了衣袖。


    隔着薄薄的车窗，她目光沉冷的望向不远处伫立的三人。


    在那里，江歆宁并没有开口的机会，因为她身旁的男人，已经替她回了话：“这就不劳陈董操心了，我的人，我自有安排。”


    明明车内打着暖气，看着这一幕的殷晓曼却只觉得浑身泛着冷意。


    霍景田她得不到，周初行更看不上她，可连区区一个老男人，如今却也将目光黏在了江歆宁的身上。


    那么她呢？


    她算什么。


    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存在么？


    这么想着，殷晓曼眸光越发阴暗。


    江歆宁。


    你想什么都能得到，那我就偏偏让你从中做出割舍，看你到底，会选择谁，又会丢弃谁！


    拨出电话的那一刻，殷晓曼终于收回了目光。


    冗长的嘟声维续很久，直到她换了个备用手机后，这电话才终于通了。


    而为避免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直接挂断她电话，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别急着挂我电话，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江歆宁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吗？”


    ……


    陈青云跟殷晓曼离开了。


    江歆宁也驱车一路跟随，到了周初行所住的酒店门口。


    这是禹城最好的一家酒店，距离交易所不算远。


    酒店两侧种着几棵青松，阳光从中淡淡穿过，添了几分青葱之气。


    “叩叩叩！”


    江歆宁刚停稳车，便听车窗被人从外敲响。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笑意明媚的脸。


    “周总？”


    江歆宁语气讨好道。


    哪知眼前男人的语气却算不上多客气：“你这跟踪人的技术，怕是还得再练练。”


    周初行俯身对上车内双狡黠的黑眸，淡声道：“说吧，你不去休你的假，赏你的风景，跟着我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