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那天的次日,李梦没有昨天晚上的太多记忆。


    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完美的肌肉，然后被卷入了混混之间的混战之类的,应该是这样。她不确定的想。之后为了自保自己拿了个酒瓶玻璃片，还把手割了？她通过记忆片段勉强窜连起来,形成一个自圆其说的故事。


    人的大脑在这点上很有趣，当记忆只有片段的时候,会根据前后内容自行脑补逻辑关系,且会对这个脑补出来的前后逻辑关系深信不疑。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目击证人的证词不能完全作为证据，因为记忆也会骗人。


    浑身有些酸疼,难道——我跟救了我的肌肉，不是，健壮帅哥大战了五百回合？


    李梦捂嘴,她第一反应是，如果是真的,妈妈会打断我的腿__。


    然而检查一下后发现,连带着酒臭的衣服都还是昨天那身,是的，啥都没发生,她自我意识太过剩了，再度安详。


    这就是女人心的复杂之处了，如果发生了什么恐怕会生气，但没发生，好像更气了。难道我约等于一块臭掉的咸鱼肉，别人看了只想一脸厌恶的闭眼扭过头躲开吗？可、可恶，内心受到了成吨伤害！


    咸鱼爬起来，到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离开房间，在客厅见到了这个家的主人。


    对方正在吃不可描述的早餐。


    看着鲜红泼在米饭上，闻起来都产生一股掉眼泪冲动的麻婆豆腐时，李梦的大脑都懵掉了。


    理所当然的，她拒绝了这位大口大口吃麻婆豆腐，吃得非常开心的男人的早餐邀请。


    ……空腹吃这种东西肯定会胃穿孔，他的胃是铁的吗？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更怪的来了，对方吃完火辣辣的早餐之后，对她提出交往请求。


    李梦：“啊？”


    李梦对言峰绮礼的第一印象，就是身材虽然不错，但脑子奇怪的男人。


    总之认识过程跟交往的开始，对李梦来说非常莫名其妙。但是，他的身材真的很不错（……），咳咳，她不是别的意思，只是阐述客观事实。试试也无妨，对吧，至少证明，自己不是一块咸鱼，之前严重受创的女性尊严得到了满足。


    开始交往的过程草率了点，但后续她发现，以女友的角度来说，言峰绮礼是个相当完美的男友。


    年轻，未婚，高收入人群，才华横溢，是一位超心理学专家远坂时臣的徒弟与助教。超心理学据说跟心理学不同，是更类似玄妙领域的一些深奥研究，总之很偏门，但怎么说都是助教，收入水平跟学识水平都相当的高。跟她聊天的时候，他也总说一些非常深奥的东西，明显是个天选之子。


    最可怕的是这个男人不仅聪明，他还能打！每天坚持晨练跟晚练，打拳的姿势哪怕她这个外行也能看出绝非一般玩玩而已的花架子。曾经有一次，他一时走神不小心失手在练习的时候打断了非常粗的一棵树，自那之后李梦就在心中叫他大树杀手。


    要说他的缺陷嘛，也挺多，好比口味太重，非常爱吃辣，对女友来说这真是很噩梦的一个缺点。


    又好比总是面无表情，情绪起伏不是很明显，你必须根据其他方法侧面推测判断他的想法。


    还有，他不擅长应对小孩，因此每次他的导师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那对双胞胎女儿时，他总是会把对方吓哭，最后照看小姑娘们成了她的工作。


    没办法，在他们这边貌似导师是er（神），助教可不仅仅负责教育工作，还等同导师的秘书跟万能保姆。带孩子也在助教的工作业务内，给你开工资的可是你的导师，他让你干，没有不干的道理。


    至于其他问题，类似于他所信奉的是非正统的奇怪宗教，仅算是小事，最起码他没有拉着她必须信教，那个什么教除了标准会费之外，也没有敛财骗钱什么的，李梦将其当做一种兴趣爱好跟社交手段。来了这边就知道，到底这个没有多少娱乐项目的国家有多无聊，多数人跑去参加各种教会活动，都是为了能进行最低限度的社交活动。


    若说言峰绮礼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他太过死板的性格。


    该说是一叶遮目吗，他似乎太过教条主义，对于自己的情绪也好，喜好也好，都不是很了解。


    李梦没跟他相处多久，就发现了这男人的本质其实很恶趣味。他比较喜欢捉弄人，爱看他人苦恼的样子。不过他似乎又经常因为自己这么做而产生奇妙的罪恶感。


    哪怕发现他的嗜好是享受他人乃至他自己的痛苦也没有多让她意外，实话讲，她甚至觉得这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一种‘地域病’。英国人好像普遍非常严谨，导致社会也过于刻板严谨，生活在这里的人如同死水。于是，很多绅士们忍不住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渴望用其他的形式放纵自我。


    是的，如同苦行僧一般的修行在这个国家的古代非常流行，到现代，就演化成各种各样奇妙意义的俱乐部，李梦觉得，言峰绮礼应该是那边世界的人，而且是比较罕见那种喜欢s他人，也喜欢被他人s的‘两边都可以’。


    不过幸好他不像那个多少度灰的主角一样，喜欢肉身上的痛苦，他更偏好形而上学的心理层面的苦楚。哪怕如此，实际行动上他也没做的太过分，类比一下，就是明知道你明天考试，前一天晚上非要请你吃烤肉吃到你想吐，然后你睡不着也学不下去，第二天因为跑肚而考砸，于是最终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类似这种程度的恶作剧。


    不过他的奇特心理需求似乎在逐渐增加，在他某天以快乐的口吻告诉她，自己将导师重要的研究资料藏起来的时候，李梦就知道必须给这家伙做一次理疗了。


    是的，理疗，物理治疗。他不是想吃苦吗？李梦拉着她去参加登山活动了。


    登山真的很痛苦，爬上去之后言峰绮礼倒是没事，李梦却像是去了半条命，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用自己的痛苦取悦这家伙吗？可恶，回去一定要锻炼身体！


    不过言峰绮礼的心情很好，他一直平板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也因登山逐渐开朗起来。果然越是困难让他自身苦恼的事，反倒越让他快乐。他该不会是古代的苦行僧转世？好奇葩的xp。


    李梦知道好女孩要尊重他人的性格与爱好，你无法逼迫他人为了你改变xp，xp是无法改变的，只有自己能改变，他人的指指点点肯定毫无意义。


    大概是时间跟气氛使然，在看到山顶第一缕日光时，她竟然产生就算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跟他更长久的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时候，她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的所有完美与不完美。


    所以，她在山顶与他看日出时，询问他，是否可以与她以结婚为目的在一起。


    真的，她真的付出了很多，时间，耐心，包容的爱意与体贴，就连结婚告白都是她主动发起攻势。


    现在想想，她太得意忘形了。


    对很多人来说，‘喜欢’不一定意味着要‘在一起’，有关两人渴望共同生活的终点是否相同这件事，在最初就该确认好了再去交往。


    还有，她只看到了他的一面，她自以为了解了他的全部，妄想如此轻浮的定义他的人生，一无所知下就说自己想加入其中。


    当时，男人听到她的告白的一开始略显困惑，随后他很开心的笑了。


    “抱歉，小梦，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有必须要处理的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


    他以接受对方告白一般的欢快口吻，这样对她说。


    理所当然她给了这货一比逗（嘴巴子），逗比只适合比逗，很押韵对称。


    回去之后，她理所当然的愤怒与对方分手。


    之后，她就被i6的玛丽女士找上门了，目瞪口呆的听对方告诉自己，在回去之后的当天，那个男人就去一刀捅死了自己的老师远坂时臣，烧掉所有的研究资料，之后被暗自支持远坂时臣研究的i6当场抓获。


    李梦：“……？？？”


    给我等等，我是谁，我在哪里，我都做了什么？我到底在跟一个什么样的可怕煞星交往？该死的，我们刚分手，这事不该怪我吧，不该吧不该吧？


    玛丽女士告诉她，很可能诱因是远坂时臣的双胞胎女儿时，李梦内心深深松口气，又陡然吸回自己刚吐出的那口气。


    不，等等，那两个女孩怎么了？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这货该不会炼铜？


    玛丽：“不是，唉，怎么说。远坂时臣一直在进行能力者的研究，他或许太迫于获得成果了，所以他进行了人体实验。”


    便宜的志愿者当然到处都有，但总会引发这样那样的麻烦，堵住对方的嘴就是个问题。


    最简单也最容易入手的实验体，就在远坂时臣的手头。


    一个原因是根据他自己的理论，似乎孩童更容易开发出能力，所以这对双胞姐妹成为了实验体。另一个原因也很容易联想到，从事此类研究的人，都无一不被力量所吸引，远坂时臣当然也渴望获得能力，那么在应用在自身之前，先用有着他血缘的女儿做实验理所当然。更甚至，他可能觉得这是一种人类的进化，是好事，他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正确，应该赢得孩子们的尊敬跟感谢。


    当问起为什么杀死自己的师傅时，言峰绮礼的解释是‘只是想看到他不可思议的表情，跟到了结局无法看到自己成果的绝望’。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他人，于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些当权者认为他想独占研究成果，所以杀死了远坂时臣；玛丽则认为他对孩子们产生恻隐之心，无法容忍这样的人体实验继续才杀了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李梦却觉得，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


    这样做他会被i6带走永远关押，为了他脑海中的知识，他们不会放他走。只要这么做，他就再无可能跟她在一起了。


    他，只是想看她痛苦。


    她哭了。


    她知道了他的答案。


    ——我也爱你，所以想让你痛苦，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因为爱，所以不能在一起。


    这世上，也有这种形式的爱。它存在，给你留下深刻的伤痕，给你带来痛苦。


    她最终被迫承认，她不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男人的全部，她无法承受因爱带来的痛苦。


    i6当时想留下她，他们认为她是个不错的筹码，可以通过控制她来操纵言峰绮礼。


    但她的表哥刘旭想办法把她捞了出来，她最终随着表哥离开了那个国家，离开了那处伤心之地。临行前玛丽承诺她，一定会让那对双胞胎姐妹被很好的人家收养，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回国之后，她收到了一串邮寄地址为境外的紫水晶手链，她知道是谁寄来的。


    还记得，那天她牵着小樱跟小凛站在柜台前徘徊，她很喜欢手链，但品牌的附加价值让手链的性价比大跌。而且这个品牌虽然是大牌，却有着一个坊间流传的奇妙传说，据说这个牌子的产品自己买或者夫妻之间赠送都没问题，但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话，其中一方送给另一方这个牌子的水晶制品，未来必定分手。


    他看到她想要，于是本来准备买，被她制止了，她告诉了他有关这个品牌的传说。


    那时候，他好像笑了。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笑容背后的意思。


    “狗屎。”


    她骂了一句粗口，将手链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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