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隽的小厮寻过来的时候，孙隽已经趴在了凉亭内的圆桌上，昏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小厮以为孙隽是出了什么事，顿时着急不已。


    “他只是玩累了，就睡着了。”连憬随口道。


    又看向小厮。


    “送你家少爷回府吧。”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傻子了。


    “是。”小厮看了连憬一眼，应了声，接着背起了孙隽，将他带回尚书府。


    解决了孙隽的事情，连憬耗费了不少精神力，有些疲惫。


    她打了个哈欠，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回了星院后，在吹竹的服侍下，换了衣衫，又洗了个澡，便躺回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需要养养精神。


    与此同时，孙隽被小厮背回孙府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孙隽只是玩累了。


    毕竟此前也有很多次这样的情况，在外头玩着玩着，就累了，然后就睡着了。


    孙隽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是他过去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智力有碍，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被同龄人排挤、欺负、鄙夷。


    即便尚书夫人疼爱他，也改变不了孙隽是一个傻子的事实。


    哪怕是路边的野孩子，都可以欺负他，朝他扔石头，因为他傻。


    府中的下人亦是如此，仗着他痴傻，背后从未掩盖那鄙夷的视线，暗暗的欺负他，从他身上获利。


    就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贬低或者是鄙夷。


    只是在看一个很正常的人。


    恍惚间，他想起了昏迷前，对方说的话。


    “今日我助你一把，送你一个有希望的未来，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就交给你自己选择了。”


    ……


    “从今日起，你将浴火重生。”


    黑暗中，孙隽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刚刚入夜，因他此前睡了过去，房间也就没有点灯。


    孙隽缓缓的坐了起来，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过往的每一件事。


    “漂亮姐姐……”少顷，黑暗中发出了一声低叹。


    随即是压抑的、隐忍的、如释重负的哭声。


    因为太过喜悦、激动，他哽咽着，泪水一阵一阵的涌出。


    这时——


    “隽儿，这是怎么了？”


    此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孙隽从回府后，睡了足足两个时辰都还没醒，杜氏便想过来看看他。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屋里头传来隐忍哭泣的声音。


    杜氏心下一惊，忙推开门，走进去。


    随着她入门，跟在她身旁的丫头也跟着进来，将屋内的灯点亮。


    霎时间，黑暗的屋子泛起亮光。


    也如同孙隽心里的阴霾被驱散。


    孙隽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杜氏。


    这些年，为了他的痴病，他娘受了许多的累，暖黄的烛火下，鬓边藏着数根银丝。


    “隽儿，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还哭了。”杜氏一时未察觉出孙隽的古怪。


    只是接过了丫鬟倒过来的茶水，走向孙隽。


    “别怕，娘在这，来喝杯水，压压惊。”


    孙隽忍着哽咽，对上了杜氏关怀的表情。


    “娘……我……我已经好了。”


    “我不傻了。”


    啪——


    是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夜，整个尚书府的人，下至丫鬟小厮，上至尚书一家，都没能睡得着。


    *


    次日，一条震撼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帝都，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据说，尚书大人孙明辉的二儿子，在傻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好了！


    孙明辉的大儿子在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二儿子又是个傻子，府中除了妾室生的两个女儿之外，再没有男丁。


    这几年，尚书夫妇都把希望押在孙隽以后的孩子身上了，所以才会自降身份，让儿子娶一个庶女为妻。


    否则，大户人家的嫡女，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位傻里傻气的二公子，突然就不傻了！


    他到底是怎么好的？！


    这条消息如同风一般被传播了出去，一般情况下，痴病最是难治，许许多多的人终其一生，请了无数大夫，走遍名医，最终也都只能落到个要药石无医的下场。


    因此，在风声传出去之后，好多百姓都到尚书府外观望，想看看那位尚书府公子是不是真的好了！


    就连漼连宣母女，也一早就接到消息了。


    此时，漼连宣的卧房内——


    “什么？那个傻子不傻了？！”漼连宣很是震惊，甚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昨天，那人被自己骂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天降惊雷，说人不傻了？！


    “宣儿，这可是个好消息！”方氏拉着漼连宣，喜不自胜。


    “此前你我嫌弃那孙隽，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傻子嘛，如今，他不傻了，你嫁过去就是他的正妻，尚书府未来的女主人，下半辈子，定是不愁吃穿了！”


    想想，也是有道理。


    可是……


    “娘，消息会不会有误？当了十几年的傻子，怎么会说傻就不傻了？”


    “今早整个帝都都传遍了，不会有错的！”方氏拉着漼连宣的手，心满意足。


    “你就安安心心待嫁吧。”


    漼连宣有种不好的预感。


    昨日，她才将孙隽骂哭，还把他推倒在地，踩他的手背。


    如今他不傻了，若是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对他做的事情……


    真的会愿意娶她吗？


    漼连宣如坠冰窖。


    *


    正如漼连宣所想的一样，孙隽会愿意娶她吗？自是不会。


    昨夜恢复意识之后，整个尚书府很是普天同庆了一番，孙尚书与杜氏更是老泪纵横，抱着孙隽哭。


    此番激动过后，等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才后知后觉，好了是好事，但是，孙隽是怎么好的？


    孙隽便将昨日的经过，都跟孙尚书及杜氏说了一遍。


    从他被漼连宣欺负，然后连憬路过，安抚他之后，接着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将他治好了。


    孙隽对于连憬是如何出手治他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并不深刻。


    但，无论如何，这是大恩，他得跟爹娘说，并且报答连憬。


    当听说漼连宣是如何欺辱孙隽的时候，杜氏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颤着声音。


    “好一个漼连宣，表面上唯唯诺诺，私下竟如此尖酸刻薄，还如此欺负我儿！一个小小的庶女，真不把我们尚书府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