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蛙

作品:《东宫福妾(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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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抿了抿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柳儿以前是伺候林格格的, 但却一直都是她的人, 柳儿是她刻意下的饵, 可杨格格真咬了钩, 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她连听到林格格的名字都还容易动气。


    她是康熙二十五年被指为侧福晋的, 但却一直不大受宠, 太子爷将管家的权放给了她,却好似只将她当账房似的,偶尔想起来问问花销用度才会踏进她的东配殿。林格格是宫女出身, 年纪又大了,承宠的日子却比她多!虽说有自小伺候他的情分在, 但林格格生得还不如她呢!


    她好不容易先有了孩子,总算赢了林格格一次,却没能生下来。


    李氏想到那个从她身体里剥离的小小婴孩, 双眼顿时通红, 不由一把攥住金嬷嬷的手:“姆妈,我怎么这么苦!”


    金嬷嬷连忙起身将李氏搂在怀里, 心疼地唤李氏的闺名:“琇琅不哭,姆妈在呢!孩子的事强求不来, 这是缘分还没到,你还这般年轻,咱们只要自个立住了, 还怕日后没孩子么?快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李氏伏在金嬷嬷肩头哭了一通,将积苦全发泄出来, 倒好些了。金嬷嬷便绞了热巾帕来给她敷眼睛。


    她跟金嬷嬷谈话,从来是屏退众人的,缓了缓,才又问:“那程格格呢?”


    金嬷嬷撇了撇嘴,言语也不甚恭敬:“瞧着是个没成算的,也不懂规矩,进了院,既不料理人手,也不多问奴婢宫里宫外的事儿,倒自己高高兴兴地逛起来了,这程格格手头想必不太宽裕,临了赏给了奴婢一两银子荷包,她屋里的宫女太监,后来都略见了见,每人只打发了半贯钱。”


    李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


    她对新来的两位格格不免心存芥蒂,她失了孩子太子爷才对她有几分怜惜,可还没等她抓住爷的心,这立马又进了新人。


    日后太子一旦大婚,这毓庆宫里只怕更没她站脚的地儿了。


    幸好,杨格格自视甚高,如今表现得恭顺,日后定会露出马脚来,这样的人不过廯疥之疾,稍使手段就能压服;而程格格如今瞧着空有美貌,却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木头美人,若一味不懂规矩、不知礼数,这样的人在也宫里长久不了,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只是杨格格需得尽早压住她的气焰,她若得宠,日后便能借家世与她平起平坐。


    “听说杨格格是惠妃圈的人?那打明日起,让康海柱每逢初四就来请安一趟。”李氏低头轻抚腕上的檀木佛珠串,淡淡吩咐道,“听闻他想出了几样新发式,正好让他教教春涧怎么编头发。”


    康海柱是内务府掌礼司专门跑腿的小太监,他有一门梳头的手艺,许多妃嫔都叫他梳过头,其中惠妃叫去的次数最多,他人很机灵,和毓庆宫似乎毫无关系。


    从没人知道,他还是柳儿的义弟。


    金嬷嬷神色一凛,连声应下。


    李氏摁了摁眉心,有些疲惫了,起身扶着金嬷嬷的手往寝殿里走,屋子里春涧早领着小宫女们预备好了就寝的东西。


    金嬷嬷和春涧伺候着李氏换衣裳拆旗头,李氏静静地望着铜镜里自己那难掩憔悴的面容,又轻声嘱咐道:“姆妈,你记下,程格格那边也不要松了手,吃穿用度都比着杨格格的例减一分就是了。”


    金嬷嬷看着李氏暗淡的神色,不由心疼道:“快别操心了,您要好生保养身子要紧。”


    李氏摇摇头。


    金嬷嬷虽忠心,眼界却有限,只能看清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之事,李氏心中的隐忧却不能与其诉之于口。


    她从来不在乎杨格格、程格格之流。


    她们与她一样,都是汉人。


    万岁爷虽总说满汉一家,但实打实的,汉人总是矮满人一头。尤其宫里,哪有高位的汉妃呢?哪怕抬了旗,也是花架子,人家背地里哪个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李氏伺候太子爷久了,明白太子爷心底有根刺:大阿哥、三阿哥身边伺候的侧福晋、格格,都是八旗满人居多,可太子爷知人伦以来,万岁爷放在他身边的只有汉女。


    李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底下的波涛汹涌,但她不敢再深想,万岁爷如此看重太子,这么做……想必一定有道理的。


    因此她在乎的——只有那悬而未定的太子妃人选。太子妃身份尊贵,必然是满人。而太子妃的出身、门第,将决定了她这个侧福晋日后究竟该如何自处。所以,她如今对两位格格,都是忌惮有余、亲热不足。


    她也不打算拉拢谁。


    不过略铺几枚棋子,以观后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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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不比李氏的辗转反侧,程婉蕴倒是难得地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日挂西乌,夕照斜斜漏进雕花长窗,四下静谧安宁,她也倍觉神清气爽。


    在钟粹宫时,她真是没睡过一个整觉,日日都提心吊胆,非得熬到三更半夜嬷嬷来查过了,才敢迷迷糊糊地睡去。


    如今总算睡了个饱,别的不说,这李侧福晋除了用人上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个下马威,吃穿用度上倒是没有一点苛刻的。


    这床也舒服。


    程婉蕴一个县官之女,用过的好东西着实有限,前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因此环顾一圈没有不满意的。


    许是听见她起身的动静了,青杏领着小宫女,端来了净面的热水和巾帕,碧桃则开了箱子,将程婉蕴要换的衣裳都挂到熏笼上头,取了窖藏的茉莉、桂花香包熏衣。


    程婉蕴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由着青杏梳头,一边问二人道:“咱们毓庆宫是在哪个膳房提膳?”


    碧桃拿着扇子对着熏笼扇风,闻言笑道:“格格可是饿了?毓庆宫里有专门的小御茶膳房,还有专门的司膳太监,咱们后罩房这儿也有个小茶房,平日里热些奶||子、煮些茶,做些简单的点心都没问题。”


    程婉蕴听了心底里直叫好,甭管这毓庆宫里的厨子手艺如何,单一样——不用吃外御茶膳房的大锅菜,她就够高兴了!


    她在钟粹宫住那俩月,送到她手上的几乎都是半凉的饭菜,面上凝结着白花花一层油脂,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当然,也跟她抠门没有打赏御膳房跑腿的小太监有关系。


    她其实不是没银子。


    虽然她爹程世福这个县令当得还算有良心,没放弃读书人利国利民的理想,因此贪得十分有限。


    但他也不是海瑞式的清官,除去每年孝敬上峰的炭敬、冰敬等,也算小富之家。


    为了她能平安入京选秀,程世福也是竭尽所能,几乎举了全家之财,连几个伯叔父、舅舅都借了银子。


    程婉蕴知道钱财来之不易,除去上京路上打点佐领和自己吃用的花销、入宫验明正身时打点验身嬷嬷的花销、候选时打点钟粹宫管事太监和嬷嬷的花销,她都是能省则省。可就算如此,也是一路上花钱如流水,现如今,她压在箱底的家当仅剩程世福特意为她换的一小叠银票、一匣碎银子、两盒打得薄薄的金叶子。


    何况她当时满脑子落选回家,琢磨着还要留些银子给父母爷奶叔伯舅婶兄弟姐妹买些京城特产的银子呢,何必为了点口腹之欲浪费家里的钱呢,就当减肥了么!


    谁知道还能有这一遭。


    来都来了,程婉蕴也不想那么多了,她上辈子累够了,今生轻易不愿动脑筋。


    因此她饶有兴致地听碧桃报这个月膳房的成例。


    宫里头什么时节吃什么,是极讲究的。


    比方说她在钟粹宫候选那会儿,正值二月二龙抬头,外御茶膳房天不亮便起来忙活,蒸龙鳞饼、煮龙须面、炸油糕、炒糖豆,辰时不到便分到各宫,连暂住钟粹宫的候选秀女也人人有份。


    哪怕没打点,她也分到一碗热面、一碟子饼糕、一碗酥脆的炒糖豆。谁也不敢在这种好日子触霉头。


    因为与往常那半温不凉的蒸菜大不同,香酥爽口,特别好吃,所以她记忆犹新。


    如今已经到了三月末,宫里自然又有了新的时令菜式。


    碧桃正羡慕地瞧着青杏将她的尺寸记在小册子上,她大字不识,因此格外佩服能写几个字的青杏,一见程婉蕴写字就凑上来伺候她笔墨,可当程婉蕴说要教她,她又连忙摆手:“奴婢是哪个牌面的人,不敢劳动格格。”


    青杏记好后,捧了茶碗过来:“格格个头窜得快呢,往后给您做里衣袖子可得留长些了。”


    程婉蕴点头,她最近也觉着自己长高了不少。


    按照后世的标准,她还是高中生呢,青春期能不窜个子么。


    程婉蕴每日起得虽晚,睡前却会放下床帐子做瑜伽,或是拉伸吐息,或是冥想打坐,这都是太子爷不来的时候,她避着人做的,也觉着对长高有帮助。


    吃过午饭,去看了看之前打卵的孵化盆,均匀洒在盆底的鱼卵已经长出小黑点,这是成功受||精的证明,她蹲在那儿挑完坏卵,回去和青杏一块儿做了双袜子,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碧桃见她实在无聊,便提议道:“前阵子添金说,奉宸苑的花房里培育出了一批金莲,给太子爷孝敬了几盆,就安置在南花园的暖房里,您要不要去瞧瞧?”


    听说金莲花主要产于东北及内蒙古的高山上,程婉蕴做为两辈子的南方人还真没见过,便带上青杏碧桃兴致勃勃前去赏花。


    毓庆宫的南花园其实不大,但打理得很美。之前,程婉蕴很少主动到处闲逛,平日里除了去李氏那边请安尬聊一会儿,多是在自己的后罩房里关起门来折腾,也不是她宅,而是初来乍到,真不敢到处跑,太子爷喜欢她的理由里,恐怕也有她做事知晓分寸的缘故,从没踩到太子的底线上头。


    在钟粹宫的时候,管教嬷嬷曾经说:“在宫里,少说话也要少做事。”


    程婉蕴是听懂了的。


    因此进了东宫一月有余,她才第一次走出新手村,开辟了新地图——南花园。


    南花园离她住的地方不远,沿着彩石甬道,穿过爬满藤萝的石拱门,便能闻到草木特有的那种清爽气息。她望着眼前小而精致的花园,不由真心赞叹。


    眼前佳木葱郁,在花台、假山及周围亭台楼阁间搭配栽种了四季常青的松柏,还有藤萝、银杏、梅花、海棠、林檎等开花及落叶植物,远处还有一片鱼池,水面上种满了莲花,如今只有碧绿的莲叶,还不到开花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