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对方使劲从椅子上起来，一头黑色的长马尾在背后，有点像是真的马儿尾巴一样在背上微微晃动。


    徐路伸出手，示意对方不用站起来：“是郑小姐吧，请坐。”


    等两人都坐下来，拥有主动权的徐路开口：“听说郑小姐有事情想商量，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女人的双手倒是不搓了，因为徐路的登场，她变得更加紧张，但她说话了。


    “您好，我叫郑百家，是一家孤儿院的院长，今天突然过来，实在是抱歉。。。”


    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啊，不过，孤儿院吗。。。


    徐路的心中浮现了不少猜想，而其中一个猜想，马上就被验证了。


    郑百家露出拘谨且有些不安的笑容，能感觉有卑微的感觉：“今天过来，是想，想那个，对，就是能不能请你们来孤儿院给孩子们做个足球活动呢？我们孤儿院经费虽然不多，可是该给也是会给，希望你们能够考虑一下。”


    化缘啊。。。至少不是来要钱。


    孤儿院这样的行为很正常，应该说目前的水平来说，吃饱饭是平均线，有些孤儿院因为地理位置和当地富豪，而拥有捐赠，能过得不错，自然也就有只能吃扶助资金以及固定捐赠的孤儿院。


    这类的孤儿院，没有很好的条件，小孩的成长，却需要很多东西，所以有些孤儿院，会出来到处找做善事的公司或者基金会，为孩子们争取尽可能多的东西。


    没想到这里就碰上一个，话说，郑百家？


    “不好意思，不过，您的名字，让我觉得似乎和孤儿院很有缘的样子？”


    郑百家愣了一下，浮现温暖且幸福的笑容：“嗯，我是被左舍右邻的百家饭养大的，所以名字就叫做郑百家，长大以后，我也想为了和我一样被抛弃的孩子做点什么，和照顾过我的人一样成为孩子们的港湾，刚好有机会，就顺势成了孤儿院的员工。”


    中间感觉应该蛮多故事，徐路并没有那个心思去八卦：“明白了。说到想做足球活动，我还不了解你们的孤儿院，您想做的，又是什么样的足球活动？”


    这话题能延续下去，郑百家是很高兴的，赶紧介绍——


    他们孤儿院是恩城市的几个公办孤儿院之一，当然这里也没有什么企业家基金会投资的私人孤儿院，分配的资金够吃饱穿暖，但是没法每个孩子都去看病，工作人员都很清楚，能把孩子养到成年，就算是称职。


    郑百家是怀着理想的，她想要让孩子们，拥有和普通孩子一样的快乐。


    小小的孤儿院里，就有三十七个孩子，这还是因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郑百家出生到二十几岁的时候，或是家里养不起或是因为是女孩儿被扔掉，最近这十年内，才有了点起色，大家生活好了，思想上也终于有些能够接受女孩一样能养老，虽然大部分人，只是觉得不能耽误男孩成家立业，要女儿养老罢了。


    不过往好处想，就是因为生活水平和有钱了，就不会想着要扔人了，而且现在可是网络时代，扔个孩子，很容易被发现，从而被周围人指责。


    犯不着。


    不过，这几年也还是会有扔孩子的，只是人数没有那么多，除去女孩之外，就是生了病的居多。


    生病的孩子，才是大头，国家扶助很多，可耐不住孩子的病重，报销之外的部分，以及生活质量。


    每次看见孩子的笑容，郑百家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值了，同时也愧疚，大人因为重病抛弃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是被父母不要了，却还能对他们露出笑容，那成熟得过了头的态度，不少工作人员都很心酸，恨不得自己去领养。


    为了这个，郑百家会尽可能的满足这些孩子们的需求。


    这次过来足球俱乐部，其实是为了孩子。


    徐路开的这个足球俱乐部，不是招收了九个小孩？孤儿院的孩子也是上学的，有孩子和其中几个孩子是一个学校的，看到他们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玩足球。


    他的身体并不好，在体育课上只能当围观的人，其他孩子们虽然不会欺负他，却也也不会带他玩，生怕出个什么事。


    小小的孩子，目光紧盯着那些人踢着足球，即使他早已明白，自己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去追逐打闹，还是禁不住羡慕。


    在孤儿院里，小男孩很成熟，其他人都知道小男孩，绝对不能剧烈运动，非常照顾他。


    小男孩也想为其他人做些什么，他总是很愧疚。


    于是内心的压力更大，更加隐瞒着自己的需求，对于院长妈妈的询问，只是“这些就可以了，我没有特别想要的。”


    郑百家很关心他，却又无可奈何。


    但小男孩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并没有大人那么成熟，还是会露出一些渴望来。


    尤其孤儿院里有电视，偶尔的机会，他看见电视上在播放足球赛，虽然想要移开，却忍不住看，只是看了那么一小会，就让郑百家注意到了。


    没想到小男孩会对足球产生兴趣，虽然小男孩很快就移开视线了，但，是好事不是吗？


    东方俱乐部在恩城扎根建设，不是一个小事情，郑百家是知道的，她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所以鼓起勇气来了。


    现在，将红恩孤儿院的状况以及自己前来的缘由都说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嘴巴更加干了一些，但，她不会停下来：“所以，想说能不能为我们做一下关于足球的科普呢？”


    其实说白了，就是请求做个合作活动，中龙国不少足球俱乐部，也是有做这类慈善合作活动，用来宣传自己的回馈社会以及宣传足球，只是频率没有那么高而已。


    徐路此刻在思考的，却不是做足球活动的事情。


    他想到了隔壁九日国的发展机制，和顶级联赛的英顿国不同，依靠社团体制发展起来的梯队，建设而成的球队，与当地居民的联系十分紧密，依赖着当地居民的支持，很多居民都是与俱乐部有着良好关系，不仅是支持者，也是关系者，球队为他们拿下胜利，帮助街道，同时也宣传着足球，是当地的支柱。


    徐路重生之前，去过英顿国，那里的联赛，虽然也可以说是地缘性，但更多的是历史传承下的感情，慕强的一种辉煌，这些年已经逐渐转变成对球星和胜利的追逐。


    中龙国这里，还没能从表面的模式发展到深层的联系去，俱乐部不是工厂，更不是单独出来的，而徐路，想要打造的，绝非是只有球星存在的球队。


    这是个悖论。


    一支能够在世界上大放光彩的球队，绝对不会缺少球星，然而，如果只有球星，其他队友都不行的话，就会变成一支陪衬球星的存在，球迷们会骂，粉丝们会祈求球星转会，更何况，让球星拖飞机，能拖到哪里去？


    徐路想要打造的球队，是一支能够团结，每个人都有闪光点的球队，即使会有球星，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球队，大家一起去拿下胜利。


    [您真的不打算去把那位叫做雷奥的小孩给请过来吗？]


    系统虽然不清楚徐路后来的人生，却知道徐路一直念叨的几个人，特意询问他。


    雷奥。。。徐路握紧了手。


    “郑小姐，我知道您的来意了，不瞒您说，听了以后，我感觉您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个很用心对待孩子们的人，对这样的您，我特别想为您做些什么，您说的那个小男孩，我也想见一面，不过，他的身体不能运动的话，恐怕没办法教他足球。”


    心念一转，徐路继续说：“对红恩孤儿院，我也想做些什么，所以我能不能去看一眼，你们孤儿院的实际状况，悄悄看一眼孩子们的状况呢？就算他不是喜欢足球，我也愿意为孩子们做一次足球活动。”


    这大气喘的，郑百家感觉自己仿佛坐了一次海盗船，好不容易才得到安心。


    听这个意思，是基本定下来会来做活动？但来参加孤儿院，眼前这位俱乐部负责人，想看什么呢？


    郑百家不知道，但她会尽可能的去保证孤儿院里面不发生状况。


    “郑方！方方！”


    又一次走神的小男孩，被郑百家关心似的呼喊给回过神来，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对不起，院长妈妈，我刚刚走神了。”


    郑百家叹了口气，对他勉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伤心，自己是他妈妈啊，即使不是亲生的，孩子明明有心事，却不愿意告诉自己吗。。。


    “院长，外面有个人想进来参观孤儿院，他说自己叫徐路，和您约好了。”


    郑百家抬起头来，眼神充满惊讶，距离她去找徐路的那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以为不会来呢！


    倒不是徐路不想马上来，他是教练，孤儿院里有不少孩子工作日的时候，都在上学，人并不齐。


    周末的时候徐路不带孩子，目前俱乐部没有球队，不需要那么多员工值班，除了管理球场给爱好者使用的值班员工，剩下的都是双休去了，这可是基本的要求。


    郑百家立刻迎接对方进来，并且对着徐路说出重复了成千上百次的话语来介绍孤儿院。


    徐路一边点头嗯嗯，一边打量着。


    虽然初次来到恩城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讶于这里的建筑和场景有如上个世纪的残余，然而来到孤儿院以后，更能感受到，岁月仿佛停止在了那一段时光。


    青砖白墙，长满围墙的爬山虎，绿色边缘的窗户，以及暗暗的内部。


    “你们没有重新装修过吗？”


    “我也想，不过，没这个钱啊，好在开灯还是可以，你看，这个灯呢，我们自己去买来换的，比原来已经好太多啦！”


    郑百家说起孤儿院的事情，神采都飞扬起来，每个地方都有她想说的回忆，徐路听着，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有这样的院长，孩子们应该很幸福吧，不管最终走到哪一步。


    “你看，孩子们就在这里工作，虽然有些麻烦，最近老师经常要家长做手工活，我们本来就忙，没什么时间，孩子们也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都是他们自己做的。。。”


    走着，就来到了宿舍：“这里原本是大通铺，那个年代嘛，后来我来之前，改成了上下铺，但是位置不太好，因为考虑不能让孩子们被外面看到换衣服什么的，所以这里没有灯，太暗了，我们想开窗户也做不到。”


    还真是，说句实话，这个房间如果在门口放一个大型画框，恐怕都没人认为这里有房间，因为从外侧走过，都看不见窗户，人对空间的把握性没有这么好。


    不过常年生活在这里的话，状况不会很好，人就算只是睡觉，也需要有窗户给予安全感，完全封闭的空间，令人不安。


    徐路心想，虽然不清楚具体手续，感觉重建肯定很难申请，除非迁移或者突然重视起孤儿院的状况。


    “对了，您上次说起的那个孩子？”


    郑百家哦了一声：“您说郑方？对了，这个时候的话，孩子们都在食堂呢！”


    说是食堂，其实只有一个教室那么大，这些孩子们都挤在这里，好像厨房里烧好饭菜，用推车送到这里让大家在课桌上吃。


    “这些课桌都是学校废弃换掉的，给捐赠我们这里来了，我们就拿来当吃饭的地方，还能在这上面做作业。”


    听起来很开心，徐路却莫名觉得有点难过。


    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所以孩子们都在这里聊天，他们的比例里是女孩子居多，大约三分之二，多少在预想范围里，年龄也比较大一些，但还是有小的，男孩子虽然少，却能看出来几乎都不是健康的。


    郑百家告诉徐路：“那个最安静的，望着窗外的，就是郑方。”


    第一眼印象，是对方真的，很像病人。


    不是白的过分的皮肤，毫无血色的嘴唇，而是气场上。


    郑方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淡然，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感觉，明明那么大一个小孩。


    他安静坐在座位上，打量着其他孩子的吵闹。


    来这间孤儿院的同龄人，几乎所有男孩都是身上有绝症，女孩当中也有几个是身体有绝症或者残疾，但终究健康的比例更多。


    和他一样得了很严重病的小孩，也有不少，可有好几个，都来不及长大，就因为发病去世。


    院长妈妈很伤心，伤心到头发都白了一些。


    那时候，郑方就逼着自己，绝对不能给院长妈妈增加困扰，如果自己终将离去，所以，他不会诉说自己的愿望，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院长妈妈不要为自己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