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夜风习习。


    东京高专女生宿舍。


    月光斜斜地穿透只拉了一半窗帘的窗户，温柔地流泻进室内，在地面留下了一块斜方格的银色月辉。


    有了这片银辉,宿舍床头放置的那盏已经开启的旧灯，其泛着的荧荧蓝光也似乎被冲淡了。


    室内一片安静,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显然进入沉睡状态。


    安静了一会儿——


    “吱呀——”


    本已关闭的宿舍房门,被人拉开了。


    来人脚步刻意放缓,蹑手蹑脚地,有意减轻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等这个人走进室内，月光映照出他的脸庞……


    赫然是去而复返的五条悟。


    他慢慢地走到桌子前站定，拿起桌面上放着的一枚造型古朴的银戒，朝向窗户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想到戒指的特殊含义，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不一会儿,五条悟似是欣赏够了,捏着银戒往左手中指戴去。


    然而戴到中指一半时,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停下戴戒指的动作,顿一下又将戒指摘了下来。


    五条悟神情不属地看了会儿手心里的戒指，忽地合掌用力攥紧,之后将拳头揣进口袋里，再掏出手时已没了戒指的踪影。


    “啧，自己戴算怎么回事嘛。”


    说完，他扭过头看着睡得一脸恬静的平若叶，摸了摸后脑勺，这才想起正事。


    “真是,刚才干嘛要走！”


    五条悟挪动脚尖，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压低声音不断地做心理建设，给自己的举动找出完美又合乎逻辑的理由：“床上躺着的人是谁，是老子的未婚妻！而且……她还跟老子求婚了诶！所以说——”


    停顿片刻，他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又抠抠发热的耳廓，咕哝道：“所以说，老子想亲刚跟自己求婚的未婚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事没有任、何、问、题。


    他这样做没问题！


    然后，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单膝撑地，双手虚虚扒着床沿，白色的脑袋缓缓地朝平若叶探去……


    像是放慢动作一样，他撅着的嘴巴距离对方的唇瓣越来越近。


    一厘米！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逃跑，而是掩耳盗铃地紧闭‘双眼’，小心翼翼而又有些虔诚地贴了上去。


    距离为零。


    “扑通，扑通，扑通——”


    静谧的黑暗中，人类的五感会变得格外敏锐。


    紧贴着的唇瓣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触感，五条悟倏地睁开了眼睛，浑身的血液沸腾着直冲大脑，彷佛被对方的酒意传染一样晕乎乎的，脸烧得绯红，像平白在两颊涂抹了一层桃色腮红。


    大脑一片混沌。


    但即便这样，五条悟仍然能够清晰地听见他此刻正疯狂鼓动的心跳。


    这声音大到有些震耳欲聋，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就像是滴入了沸腾油锅的冷水珠，只需要那么一滴，就足以在油锅噼里啪啦炸开，烫的胸膛滚沸，血液澎湃翻涌……


    过了会，五条悟稍稍后撤，离开了平若叶的唇瓣，眼睛还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身下悠然睡着的人。


    此刻，他的眸光中带着一层朦胧水雾，却宛如住了星星一样，亮得惊人：“老子知道了。”


    五条悟终于明白了——


    那种让自己变得好奇怪，快要把自己搞坏掉的陌生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了。


    “果然，老子对若叶酱……”


    说这话时，五条悟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最后几个字节完全闷在了嗓子里，未能扩散出来。


    他是说给自己听。


    .


    月光映在床上少女秀美的脸庞上，也照在她变得有些湿润的唇瓣上。


    亮晶晶的。


    心脏发热，好像有什么也在空气里发酵了起来。


    借着空灵的月光，五条悟眯起眼，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平若叶精致优越的五官，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很久很久。


    这期间，他回味着刚刚短暂的触感，又在心中默念刚刚想明白的一些事情，一种得不到满足的不爽感渐盛。


    任性妄为、随心所欲地做事不顾后果，才是五条悟的个性。


    所以心中的念头刚起，他便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俯下身，又将薄唇覆上了那抹温润柔软的唇瓣，辗转碾磨。


    不够，还不够。


    五条悟指缝慢慢地穿入平若叶松软的发丝，拖住了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学着梦中的情景先是轻轻啃.咬，舔了会儿，没多久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撬开对方的牙关，带着一种气势汹汹的架势。


    意外的，这一切很顺利，他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


    嘛，或许是因为若叶酱喝醉了吧。


    侵略性而又青涩笨拙的进攻，对方若有似无的回应，唇齿间是淡淡酒精和甜香混杂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五条悟终于满足了。


    他眉角眼梢盛满餍足和喜悦，双手撑在床边托腮长久地看着平若叶，越看越觉得她长得真合自己的眼。


    若叶酱啊，是老子的未婚妻哦。


    半晌后，五条悟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平若叶的脸蛋，小声抱怨道：“你偷亲醉酒的老子一次……虽然跟计划不符，但这次也勉强算是还回来了。”


    他原想着把平若叶灌到微醺，让她酒后吐真言，说出那件事情的“真相”。


    然后他再顺势提出“弥补受害者”的条件——


    让他亲回来。


    可惜计划出现纰漏，五条悟直接把平若叶灌到睡过去了……


    但即便若叶酱睡过去了，老子也要“弥补”，欠债还账，天经地义！


    ——这便是某位白毛最强打定的主意。


    最后，五条悟又轻啄了一下平若叶的嘴唇，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离开。


    站起身后，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那盏蓝色的旧灯，停住目光，疑惑一瞬：“诶，这个形状的灯……好像在哪里见过？”


    然而，五条悟打量着旧灯，认真想了半天，都没能捕捉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眼熟感从何而来。


    “嘛，估计是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东西吧？算了，这不重要。”


    放下这件事后，五条悟又回头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平若叶，摸索着下巴表情凝重，似是在考虑什么人生大事，口中念念有词：“老子应该没搞错……已经两次那样做了……所以说，这次也该轮到若叶酱了吧？”


    然后，他做好了决定，转身关门离开。


    “喀拉——”


    房门关闭声，伴随着渐行渐远地轻快脚步声。


    直到房间附近彻底没了声响，平若叶才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径直进入洗浴间，打开灯。


    不出意外——


    平若叶望着镜中面色红润，唇瓣微肿，眸中含着水雾……却面无表情的自己。


    视线下移，镜中的她也跟着现实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唇部上方几个扎眼的红色伤口。


    很好，还有淤血。


    扯动嘴角时，伤口有轻微但不容忽视的刺痛感。


    呵呵呵呵，某人的吻技没有丝毫进步。


    平若叶凑近镜子，仔细看了下伤口，对比上次要严重一些：“嘶——悟君是狗吧？”


    没有任何技巧，像个小狗一样胡乱地咬，没轻没重。


    她又不是骨头！


    “虽然某个笨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但——”平若叶耷拉着眼皮，“嘴巴真的好痛！”


    如果不是怕吓到做贼的猫咪，她差点没忍住痛呼出声！


    那特么不是接吻，是啃骨头吧？！


    那家伙绝对尝到有血腥味，却一点也不懂得适可为止！


    算了……


    预料之中。


    .


    不，意料之外！


    第一天，平若叶顶着嘴巴上的新伤口，若无其事地踏入教室，不出意外地接收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揶揄眼神的洗礼。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做了坏事的五条悟居然能超级坦然的面对她！


    之前这种事情，他会手足无措，会慌慌张张地面红耳赤。


    可是现在，五条悟竟然能镇定自若的，甚至反过来调侃她——


    下了课。


    五条悟口中含着糖果，双脚搁到桌面，扭过头夸张地咋咋呼呼道：“哇哦，若叶酱的嘴巴……又有伤口了诶！”


    “嗯。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所以——”他的表现很反常，平若叶语速温吞地说着话，眯着眼细细观察他的表情，“悟君，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嗯？老子也许知道哦。”


    “啊，说来听听。”


    五条悟脸皮极厚，表情十分正经地拿平若叶之前搪塞他的话，反过来利用：“绝对是跟上次一样的原因咯——因为若叶酱的嘴巴又起皮了，你喝醉撕坏……然后断片忘掉了嘻嘻。”


    让你这个坏木头不承认，哼哼！


    此言一出，平若叶深深地凝视五条悟几秒，然后短促地笑了声：“悟君，我可不像某人那么逊，我喝酒不断片哦~”


    “原来是这样啊。”五条悟撇了下嘴角，耸耸肩无辜道，“那老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平若叶又盯了一脸坦然的某个白毛，接着收回视线，淡淡道：“那就算了吧，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可恶，笨蛋进化了！


    变成了不会脸红羞耻的究极厚脸皮笨蛋了！


    五条悟听到这个意料外的答案，晃脚尖的动作微微一滞，声音有些迟疑：“就这样……算了？若叶酱，不探究原因了？”


    “嗯。”


    平若叶抿了抿唇，又弯起：“嘛嘛，只要当作是被猫咬了几口，就不会想探究了——毕竟，恶劣又粗鲁的人渣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呢。你说对不对，悟君？”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多。


    指向性太强——尤其是某个人听到，会自动对号入座。


    “对……”五条悟飘忽地挪开视线，摇晃椅子的浮动变得不再稳定，不再可控。


    看样子，若叶酱绝对知道这是老子干的……


    “砰——”


    顺其自然地，由于某人的心虚作祟，摇晃着凳子腿的椅子失去了平衡，嘭的一声连人带椅翻了过去。


    在这次事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平若叶和五条悟一如既往的平静相处，生活看着似乎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彷佛是这次的事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这跟之前的那一次完全不能比。


    只是，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夏油杰：又来了又来了，悟那家伙又开始了，饶了我吧。】


    【平若叶：悟君又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夏油杰：若叶，你今天绝对是夸他了，对吧？】


    平若叶指尖点点下巴，稍作思索回想起了今天的事情。


    【平若叶：啊好像有，我今天有说悟君好像又长高了点，怎么了？】


    【夏油杰：那就对了。这家伙回到宿舍就上蹿下跳的，还炫耀说‘若叶酱超关注老子诶，真是拿她没办法’之类的，嗝~折磨死我了。】


    【平若叶：哈，辛苦杰了。】


    【夏油杰：已经大半个月了，但凡若叶说一点有关他的正面言论，这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但是这么长时间，悟又不表白，若叶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嘛。】


    【平若叶：嗯，知道。很简单，这家伙想等着我表白：）】


    【夏油杰：……？】


    【夏油杰：真是，悟这家伙也太别扭了，明明喜欢的要命还跟少女怀春一样扭扭捏捏，看不下去了，呕——】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作为局外人，看得比两个当事人更清楚。


    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看着平若叶和五条悟的日常相处，总有这种感觉——这两个人对某件事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像是被疯狂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只等着这拉环拉开便会喷涌而出。


    距离戳破，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只是平若叶没有选择捅破这层窗户纸，偶尔若不经心地撩拨五条悟，一下又一下的。


    而五条悟呢，他只会在夏油杰面前上窜下跳地说着他的每日发现，“若叶酱今天有给老子特、意、带喜久福哦。”、“若叶酱今天有夸老子帅诶！”、“杰！若叶酱今天偷偷看了老子帅气的脸，她好喜欢老子啊！”、“嘿嘿嘿，若叶酱有问老子用的什么唇膏，果然她就是想亲老子”之类的。


    然而当面，他却只敢扯扯摸摸对方的头发，顶多再牵牵小手、搂搂她的肩膀占点小便宜什么的……


    于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便也假装不知道，每天看小未婚夫妻间萦绕的粉红泡泡，葛优瘫地吃瓜看戏。


    他们优哉游哉地看青春校园恋爱剧，就等着看谁先戳破。


    【平若叶：放心吧，这家伙憋不了多久的。】


    平若叶结束和夏油杰的私聊，瞄了一眼日历。


    12月30日。


    新年的钟声快要响起了，夜晚还会有盛大的烟花呢。


    【平若叶：新年的第天，我会行动。前期准备以及后续扫尾工作，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