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全海家回来后，叶兰浔洗了个澡，将自己的脏衣服包好扔进了垃圾桶，最后又用消毒水将全屋进行的消毒处理，才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机开着，今天新闻联播结束，罕见地没有接着播出天气预报，而是直接插播了一个#关于全国各地频发“人咬人”事件的专题报道#。


    专题报道一播出，就受到了全国民众高度关注。


    直播间里，新闻主播一改白日的平静，难得带上了丝紧张惶恐：“……丧尸病毒是一种可以通过唾液、血液传播的病毒，一经感染，感染者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浑身抽搐、面色发青、瞳孔灰黑等症状。”


    “一旦感染丧尸病毒，感染者将会彻底失去理智，若发现拥有以上症状的感染者，请大家立即远离，并拨打本市公布的紧急热线电话……”


    “目前丧尸病毒仍处于可控范围之内，民众无需恐慌。”


    “这是一场全国性质的灾难，各位居民应做好自身防护，尽量减少外出，如遇突发事件，请第一时间致电当地政府，等待政府救援……”


    ……


    对于绝大多民众来说，“丧尸”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近些年的丧尸末世题材影视剧多不胜数，陌生则是他们不愿相信丧尸会真的出现在现实里。


    新闻一经发出，全国人民都炸开了锅。


    相信的、质疑的和鼓吹末世论的吵作一团。


    “末世真的要来了！大家切记一定要多囤物资！”


    “真的觉得今天的新闻太过荒诞了，要是末世真来了，我肯定不跑第一个等死！”


    “也不用太过悲观，新闻不都说了吗，现在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只要我们配合国家，就没有挺不过去的困难……”


    可惜。


    这次的病毒并没有被控制住。


    华国最先发现丧尸病毒的城市是京北市，最先沦陷的城市是海城市。


    将近两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成了行尸走肉。


    一个月后，东北地区、中原地区以及西南地区接连沦陷，仅仅三个月时间，丧尸病毒就已经蔓延到人迹罕见的青藏高原。


    整个国家，就只剩下这最后一夜的宁静了。


    末世会降临，异能者也会出现。


    上一世叶兰浔觉醒异能，是在末世降临的第四个月。


    当时末世前他和顾为江宁囤积的物资已经消耗一空，为了能继续维持生存，他们只能出门。


    四个月过去，海城早就不复往日的繁华。


    最为热闹的街道上，现在全是熙熙攘攘的丧尸群。


    在被五六个丧尸逼到绝路时，叶兰浔的异能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觉醒了。


    只是当时的叶兰浔对异能的了解少之甚少，不明白异能的分级，更不知晓自己觉醒的异能是最为罕见的治愈系S级异能。


    不知道藏拙，又对生存充满执念，不过短短几月，叶兰浔就在异能者中名声大噪。


    也正因如此，研究所那群人才会把主意打在了叶兰浔身上。


    叶兰浔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般的鬼地方，可他又不能保证自己这一次一定不觉醒治愈系异能。


    一旦他又一次觉醒了治愈系异能，定然又会吸引研究所那群人的注意。


    可在今后以异能者为尊的末世，叶兰浔要活下去又不可能不觉醒异能。


    这几乎将叶兰浔逼上了死胡同，直到刚刚叶兰浔在全海家意识到一件事——


    丧尸也是可以觉醒意识的。


    叶兰浔的目光再次落在茶几上的匕首上。


    锋利的刀刃上沾着青黑的血迹，没有被人擦洗干净。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叶兰浔会成为末世里拥有自己意识的丧尸。


    可一旦失败了，叶兰浔也不能保证自己会经历什么。


    可能某一天他房间的门会被人从外面破坏，他会被异能者无情地杀死。


    也或许他会意外从这件屋子里出去，成为众多游荡在街上低等丧尸中的一员。


    又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异能者会彻底将这个世界上的丧尸清除，他也会因此死去。


    可能性太多。


    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似乎又都比关在实验室要好得多。


    并且更重要的是，叶兰浔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丧尸病毒。


    治愈系异能者的异能对丧尸病毒带有天然的免疫和清除能力，也正因如此，叶兰浔才会被关在那狭小的研究所做人|体实|验长达六年。


    而在这六年时间里，叶兰浔的日常就是被注射不同的丧尸病毒。


    他一遍遍经历着感染，痛苦和绝望摧残着他的身体精神，每每临界崩溃，强大的异能又总能及时清理了身体里的丧尸病毒，让叶兰浔再次挣扎着清醒过来。


    丧尸病毒于叶兰浔而言，早就不是陌生的了。


    研究所那群人不是经常对自己说自己是全人类的希望吗？


    那就让他这个全人类的希望，亲手毁了全人类的希望吧。


    疯狂的念头在心里升起，就再难被浇灭。


    扭曲偏执占据了叶兰浔的大脑，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叶兰浔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茶几上的匕首，而是起身走向厨房。


    这几日顾为和江宁帮他囤的物资确实不少，打开冰箱，里面全是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


    末世降临后，叶兰浔就甚少吃过这么新鲜的食物了，就更别提在研究所的那六年，维持他生命的不是食物，而是透明无味的营养剂。


    叶兰浔拿出食材，做了一道红烧排骨，一道素炒土豆丝，一盘清蒸鲈鱼，最后还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熬了一锅鸡汤。


    他的味蕾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这样美味的食物了，可即便如此，叶兰浔也没有吃太多。


    所有的菜都剩了一大半，叶兰浔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桶，又将碗筷全部清洗干净。


    再次走进客厅，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一点。


    叶兰浔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向楼下的小区。


    难得今夜小区不少业主家里都亮着灯，楼下的花园里似乎还有人匆匆走过，汽笛声也多了不少。


    所有人都在为了未来努力，但这些人中不包括叶兰浔。


    之前为了度过即将降临的末世，叶兰浔不仅囤了物资，其中还包括一些求生物品。


    在储物间翻找片刻，叶兰浔就找到了一条崭新的铁链，最后他又把书房的办公椅推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叶兰浔便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眼前是不算宁静的小区，这个位置向阳，只要天色一亮，就能晒到最温暖的阳光。


    叶兰浔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时针走到十二点整，他终于开始动作。


    铁链先捆住了他的腿，最后绕着椅子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仅留下了一双手还在外面。


    这是叶兰浔留给自己的限制，也是给未来会闯入这间屋子的陌生人留下的机会。


    茶几上的匕首被叶兰浔拿起，沾着乌黑血迹的刀刃轻轻在手指上一划，一滴鲜血落地，藏在刀刃上的毒素也顺着血液迅速朝着身体涌去。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叶兰浔的伤口。


    不似平常的划伤，这个伤口并没有第一时间止血生痂，身体的免疫系统似乎遭受了最为强烈的攻击，伤口开始涌出黑色的血液，蜿蜒地从伤口流出。


    随后是伤口附近的皮肤，血管开始变得乌黑。


    最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叶兰浔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沉。


    时间似乎变得很是漫长，叶兰浔每分每秒都在遭受丧尸病毒入侵带来的痛楚。


    黎明到来，窗外的阳光洒满屋内，寂静的房间里，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皮肤青黑，满头大汗，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他眼神空洞，死死地凝视着没有焦距的远方。


    太阳落下又再次升起。


    楼下时不时会传来尖锐的气鸣声，偶尔还有一些凄厉的惨叫声，可这些声音都没有唤醒被铁链束缚的男人。


    甚至在这期间，还有人敲响了这间房屋的大门。


    “应该没人吧？”


    “他妈的，没人把防盗门搞得跟银|行的保险门一样？”


    “算了，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似乎是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椅子上的青年开始剧烈地挣扎。他双目赤红，牙齿泛着痒，口水疯狂分泌。


    他开始发出大声的嘶吼，吼叫声惊到了门外的人。


    “卧槽，不会……”


    门口的声音小了起来，他们步伐匆匆地跑远了。


    门外的人走远，屋内又恢复安静。


    深夜，客厅里再次响起了一阵呜咽声，像是野兽的低鸣不成语。


    叶兰浔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就快要被占据了，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就在他快要昏睡过去时，一道声音忽地在脑海中响起：


    “……我的梦想吗？”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像是情人低喃一般悦耳，听得叶兰浔涣散的意识又回来了几分。


    “对，我想知道，你之前的梦想是什么。”叶兰浔听到自己问。


    眼前是一如既往的黑，男人的声音由远到近：“以前的梦想……算了，都不重要了，你想听我现在的梦想吗？”


    叶兰浔：“嗯？”


    男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满是蛊惑：“我现在的愿望，是想看看你的模样。”


    下一瞬，叶兰浔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的心脏跳了一下。


    “编号3196，如果我们真的能见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最后，叶兰浔还是没能让隔壁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模样，他们被关的两间实验室紧挨在一起，可两间实验室的构造却天差地别。


    关押叶兰浔房间的铜墙铁壁上还有一道小小的窗口，关押男人的房间却严丝合缝连一丝光都泄不进去。


    叶兰浔还来不及告诉男人自己的名字，就听到男人喊道：“往南边跑，不要回头！”


    “别回头！继续跑！”


    “3196，要活下去——”


    又一个白昼来临。


    今日的太阳格外地明媚，阳台上的含苞待放的月季终于绽开了一朵独属于这个春季的花蕾。


    阳光的脚步随着时间慢悠悠地朝屋内走来，直到一抹明亮照在了青年灰白的瞳孔上。


    青年的瞳孔转了两圈，下一刻，他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伸手拿起了早就放在一旁的钥匙。


    铁链解开，青年慢吞吞地站起身，低头观察着自己的手掌，数秒后才沉沉笑出声来。


    成功了。


    叶兰浔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