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只有阿朝
作品:《重生归来,我成了未婚夫长嫂》 陆怀远猛地站起来,手触碰到门时,又放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来的?”
云销老老实实回答:“大半个时辰前,公子说不让人打扰,我们就没——”
云销没再往下说,府上的人没事都不来烦陆怀远,竹轩晚上能有什么人来,不就是大夫人吗?
今日公子说不要人打扰,不想见人,不就是不见大夫人。
御花园的事情云销也听区明提起了,他虽然觉得夫人不会做这种事,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怀远揉着眉心,手抵在门上,隔着满院的竹影,他仿佛能看到院外的姑娘抱膝坐着,就靠在门外,就这样执着地等在门外。
“太晚了”陆怀远心口钝痛,“让夫人回去吧。”
云销迟疑地应了一声,就往院外去了。
区明仍不满地在原地嘟囔:“现在知道后悔了,在御花园的时候没见她想起公子。”
外面脚步声渐远,人似乎走了。
陆怀远隔着紧掩的竹门,是他要人走的,现在他却觉得怅然若失,心间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东西,空旷又冷。
他的影孤独地落在琵琶边,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
今晚的风有些凉,夹杂着满院竹子的清香,陆怀远没关窗,院中偶尔有一两声蝉鸣溜进来。
陆怀远在蝉鸣声中想起八岁那年,父亲的尸骨被运回京城的时候,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风雪里文武百官岿然不动地站在城门外。
浩浩荡荡的长队排出城外五里,漫天的白幡和飞雪融为一色,他怔怔地站在前方,还是不肯相信这里面躺着自己的父亲。
房仲恩那时身子尚且硬朗,可他哽咽着,步履蹒跚地走到父亲面前,沧桑的面容上老泪纵横,最后也没勇气看一眼自己多年的伙伴。
镇北侯被砍得血肉模糊。
他面目全非,临死前还把陆省护在身下,他手里捏着一角书信,那是家里的妻子翘首以盼,望夫早归。
他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家里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长高没有,陆怀远还惦记着让父亲给自己寻一匹漠南的良驹,为此在信里念叨了好多次。
镇北侯没能回来,他为幼子千挑万选的小马也被乱刀砍死。
陆怀远跟在母亲后面,母亲没有哭,她似乎是麻木,木偶般地听着往来人的安慰,再在一句句节哀里明白。
自己的丈夫彻底离开。
陆怀远没了父亲,也几乎没有了母亲。
她一夜白头,枯坐在灵堂前,有时出神,有时喃喃自语,但她一直没有哭。
陆修忍着眼泪,狠狠搓几把脸,拉着陆怀远走到书房,指着北边,艰难地说。
“怀远,好弟弟,哥哥要走了。”
陆怀远那时起就听不得离别,他放声大哭:“二哥你别走!你去哪!”
陆修给他擦干净泪:“怀远不要哭,爹没走完的路,总要有人走下去。你留在家里要懂事,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多陪陪母亲,也多照顾大哥。”
房仲恩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他看着两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再次哽咽。
“怀明你想好了吗?”
陆修没想好。
可他没得选。
父亲死了,他就是家中栋梁,他还有寡母幼弟,他想再为陆家杀出一条生路,他就没有别的选择。
陆怀远哭着抱着陆修的腿,不肯让他离开,他们兄弟一起长大,陆修处处照顾他,他是比父亲还重要的存在。
他已经没有了父亲,他不能再没有哥哥。
上战场意味着什么,他从前不明白,现在却格外清楚。
陆修狠着心把陆怀远丢给房仲恩,陆怀远哭着在后面追逐远去的马:“哥!你要回来,你不要离开我!”
母亲终于哭出来,她同样追在离去的战马后,失声痛哭:“我我的儿子”
风吹裂眼泪,陆修没敢回头,他给不了陆怀远回答,也不舍回头再看一眼至亲。
“哎哟!”
陆怀远豁然坐起身,只看窗边翻进来一个黑影,薛朝暮已经摔在了房间里,揉着手腕,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陆怀远疾步走过去:“云销!”
“别叫了。”
薛朝暮站起来拍干净灰,“被我打发走了。”
陆怀远目光不经意瞥过她空荡荡的右耳:“区明?”
薛朝暮言简意赅:“我让华阳拖走的。”
陆怀远默了片刻:“早该想到的,怎么翻窗户,摔着没有?”
今晚陆怀远替房太傅挡了不少酒,脑袋沉痛,说话间扑朔着酒气。
薛朝暮指着门:“锁了,进不来,没钥匙,不走窗户怎么办?”
陆怀远叹息:“何必非要进来?”
薛朝暮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弯腰靠近他,认真说:“我想见你。”
“我们刚分开不久。”陆怀远偏过头,“前些日子也一直在一起。”
薛朝暮伸手捏住他下颌:“我就是现在想见你,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陆怀远,你躲什么?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你看着我。”
陆怀远垂着眸,不肯看她:“我没什么话。”
“你说谎!”
薛朝暮声音陡然提高,“你见到我和薛彻在一起了是不是,你上次也是这样,你瞒不过我,情绪都在脸上写着呢。”
陆怀远忍了忍:“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我在御花园等你。”
“等我去看你们两个”
私会。
这两个字陆怀远说不出来。
薛朝暮和他额头相抵:“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你觉着我在骗你,在玩弄你的感情,把你耍得团团转是吗?”
陆怀远抿唇没吭声。
“你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记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不来问问我,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在一处?”
“我问过。”
“你怎么问的?你问得不够明白,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到底喜不喜欢薛彻?”
酒熏红了眼,陆怀远没问出口。
薛朝暮注视他的眼睛,两人鼻尖蹭在一起,她就在陆怀远面前,陆怀远伸伸手就能把她圈在怀里,可他总怕失去。
“你怕什么,陆怀远?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陆怀远手缓缓悬在她背后,却没落下,闷声说,“就是相信,才不敢——”
温热的唇覆盖上来,陆怀远刚才还吹着凉风,现在一瞬觉得浑身火热滚烫。
喝下去的酒催化成强烈的欲望,缠绵在胸口,陆怀远喉结滚动,双手怔在半空中,他睁着眼睛,看薛朝暮眼睫轻轻颤动,在呵气间蒙上湿漉漉的水雾。
薛朝暮像是他抓不住的风,忽而长风满怀,忽而卷在天际,触不到,摸不着,他深爱,但他也深深不安。
隔着万千阻碍,沸沸扬扬的传闻在今日晚宴上已见端倪,他们不被世人容纳,他们注定被唾骂,但这些陆怀远都不在乎。
他怕的是随时都会有人把她夺走,更怕她自己决然离开。
幼年的梦魇还在眼前,三公子不是无坚不摧,也不能从容不迫。
屡遭劫难,兄长远行,家中母亲一夜白头,陆怀远被推着往前,被逼着长大,房仲恩授他诗书礼仪,教他忠君爱国。
他按照大家的期望长成如今的模样,连偶尔的放纵都是奢望。
他可以背井离乡孤身去辰阳,他可以弃武从文放弃自己的将军梦,为了陆家,为了朝廷,为了老师。
陆怀远一直没有归宿,他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
只有阿朝。
他爱阿朝。
薛朝暮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地瞧着他,她抓着他的衣领,不肯放开手。
“陆怀远。”
薛朝暮在他唇上轻啄。
“我很爱你,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你不要让我走。”
“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我和薛彻——”
在一句句爱里,陆怀远彻底迷失方向,他无怨无悔,哪怕只是黄粱一梦,他也甘之如饴。
薛朝暮断在唇齿间的真相没机会说出来,可她不在意,她双手往前探,环在陆怀远腰间,又绕在他后颈。
陆怀远一改前态,吻像疾风骤雨一般扑回去,琵琶被猛地撞翻,陆怀远像是被点燃的星火,燎原之势已起。
那双顿在空中的手寻找到方向,落在薛朝暮发端,吻星星点点落在她眉眼,落在她颈间。
陆怀远喘息着,呼吸急促又乱,侵略性地深深吻回去,不肯放过一丝一寸,他不可抑制,他眸里烧着火,双手滚烫。
他炽热地拥抱着他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