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地上空，突然出现一行投影：


    “数据加载完毕，《造神计划5.0》全息上线”


    “新手村倒计时，地球计时72小时”


    肉眼可见的所有物体，从建筑到花木，上面全部蒙上了一层马赛克，就如同像素游戏一般，马赛克从下至上闪烁着，从虚影渐渐变回实体。


    汽车相撞、起火、爆炸。


    火车脱轨，飞机坠落，轮船撞击冰山……


    无数交通事故见证了这场游戏的诞生，安然无恙的路人和网友们，在网上掀起了恐慌又疯狂的浪潮。


    ：大家都看到那东西了吧！那是什么？3D投影？？？


    ：哈哈哈哈哈哈世界末日要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人类迟早要灭绝哈哈哈哈哈


    ：我在国外，天上也出现了这些投影，问了其他留学生，确定了不同地区文字不一样但内容一样，有人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外星人入侵？


    不到三十秒，#造神计划5.0#、#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登上不同国家不同软件的热搜头条。


    各国首脑紧锣密鼓商量对策，可无人知晓，内测版在三分钟前已经降临。


    *


    雪如鹅毛飘落，厚厚一层压上枯枝，长出根根冰凌。


    操场荒芜，雪白一片，唯有教学楼有几分暖和气。


    阶梯教室暖气开得很足，头发花白的教授站在讲台上，高高的黑板上写满了公式。


    这是星期一上午第一节大课，后排角落里趴倒一片。


    一个男生格外显眼些。


    同样是趴着，唯有他后颈格外白，就连颈椎棘突都如瓷白暖玉，半陷入黑色的羽绒服里，让余光瞥见的同学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教授咳嗽两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同学回过神，手肘撞了男生，斜侧身子：“我听说昨天隔壁校花和你表白了？真的假的？”


    “嗯？”男生无意识的含糊嗓音隔着衣料闷闷传出，乌黑的发再往下埋了埋，显然没睡醒，也不想搭理旁人。


    “就禾云啊。”同学似是毫无意识，凑得更近：“她是不是给你表白了？”


    “没。”男生稍稍抬头，露出清隽眉眼，有几分不耐：“别吵我。”


    同学反而凑得更近：“刘教授的高数太无聊了，我们聊聊天呗。”


    鹿庸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鸦黑的眼睫刚垂到某一点，骤然定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男生察觉异常：“怎么了？”


    他扭头，“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男生茫然，“……没有啊，什么声音？刘教授咳嗽的声音？”


    鹿庸盯着他的脸，确定他真的没听到，目光在教室转了一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


    只是趴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00:28:26]


    这是他闭上眼，也依旧停留在他视线斜上角的倒计时。


    眨眼间，尾数跳到了25。


    可除此之外，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一切正常，鹿庸确信，这个教室只有他能看到这个东西。


    回想计时出现时，那段像是3D环绕的声音：


    【恭喜玩家鹿庸成功获得《造神计划5.0》内测资格，地球内测副本A066已降临，距离第一场游戏开始还有30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倒计时：00:29:59】


    这声音抑扬顿挫，激昂亢奋，情绪极为饱满，可也正是因为情绪太过饱满，反而显出几分尖锐和诡异。


    鹿庸思索片刻，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短信，随手敲了几个杂乱无章的字符，点击发送。


    [00:09:11]


    确定短信送达之后，他清理了一下书包里的东西，目光在一个PSP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些。


    时间一点点流逝，倒计时只剩十分钟不到，下课铃还有四分钟左右敲响，也就是说在下课五分钟后，他会进入A066副本开启游戏。


    教室在三楼，今天他只有一节大课，他下课后五分钟之内能经过和到达的路线，最远也就到楼下广场。


    所以，变故可以确定是在这附近发生。


    下课铃响起时，鹿庸注意到斜上角的倒计时正好是：00:05:00。


    教授端着保温杯和三角尺离开教室，同学们纷纷起身，穿外套的穿外套，伸懒腰的伸懒腰，不到三分钟，教室里的人基本上就已经走干净了。


    “鹿庸，你不走？”


    有人路过，停下脚问道。


    “我收拾东西。”鹿庸略一点头：“你先走吧。”


    “那我走了，拜。”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恰好五分钟结束，只听到“叮咚”一声，鹿庸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融化破裂成一个个小方块，墙壁、桌椅、黑板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以红黄蓝三原色为基调的马赛克。


    一片马赛克大概一块砖头大小，三种颜色有多又少，分别堆在除了鹿庸脚下的所有地方。


    鹿庸忍不住看向最多的那一堆马赛克，它们在融合重组，红色和蓝色最先相融，调为紫色调又开始和黄色融合，颜色渐渐有了灰色倾向，它们开始如俄罗斯方块一般先横向再纵向堆积，组成了一面蓝墙。


    墙面闪烁着游动的光芒，时而虚时而实，直到几块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马赛克飞入其中，它才在渐渐变为灰白色调的过程里化零为整，当光芒不再闪烁时，这一大片马赛克已经组成了一面墙。


    其他颜色的马赛克也同样如此，三原色混合再混合，分别组成了窗户、门和黑板……等一道如磨玻璃般混合微亮在这些马赛克上游离一圈后，它们全部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里已经不是之前那间教室了。


    ——变成了一间画室。


    大概是因为有半小时前的预告，又有马赛克作为铺垫，鹿庸除了最初眼前一花时，全身肌肉紧绷起来外，其他时候都表现得十分冷静。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这间画室很大，除了前后门外，所有的窗都被封住了，尤其是向走廊那部分窗户，不仅仅敲着横七竖八的木板，上面还贴满了画，由于贴得过于凌乱，鹿庸认为这不是展示，而像是防止窥视。


    朝外的窗户就没那么严密了，虽然也贴了不少线条凌乱的素描，但缝隙中总有光透进来，在地面和墙面划出一道道或直或曲的线条。


    除此之外，整间画室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摆在画室正中央的静物。


    红丝绒幕布褶皱垂落，猩红的樱桃摆在土陶盘里，一旁的褐色瓷瓶里，插着一朵干枯败落的粉蔷薇。


    典型的静物布景，布景的人审美不错，不同的红色堆叠在不同的材质上，形成了猩红腐烂又浓烈鲜活的矛盾美感，鹿庸虽然没学过画画，也能看出作画的人要将静物不同材质、不同层次的色彩表现出来并不容易。


    ——啪嗒。


    鹿庸心脏一紧，循声转头，这才发现画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站一座，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相貌普通，气质也不算出众，用黑白色系的松垮衣服和略长的头发硬凹出了一点艺术家氛围。


    坐着的女生身材纤细，相貌清秀，脸色通红，像是十分窘迫，“吵到你了，对不起。”


    鹿庸点点头，目光却没落在女生身上，而是看向她身后的老师。


    此时，男人弯着腰，一手拿着画笔，一手轻轻搭在女生肩上，看似是很寻常的指导场景，鹿庸却觉得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鹿庸。”男人抬头，神色有些阴沉：“你画完了吗？还在这里看，今天作业不交明天就不要来画室了。”


    鹿庸与他视线相对，余光扫过什么，一定，目光再次下滑，眉梢挑了起来。


    这个男人离女生太近了，腰部往下几乎完全贴在女生身侧，就连凳子的靠椅都没法隔开他。


    “黄老师……”女生低弱的声音响起，“我捡一下笔。”


    老师一愣，随即温文一笑，却没有退开，而是贴着女生将腰弯得更低，伸长手捞起地上的笔，“老师帮你捡。”


    女生的脸色由红到白，颤抖着唇低下头。


    泪水还没来得及滑落，就听到一声难以置信的惨叫，“啊——”


    只见一把美工刀完美地嵌入美术老师手掌中央，由于过于严丝合缝，甚至连血液都没漏出来。


    女生还没来得及惊愕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刚站稳，砰地一声响起，美术老师已经被一脚踹倒在地，另一只手也被染了尘埃的球鞋狠狠碾过，鞋底隔着皮肉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一声比一声高，这栋楼却像是只有他们三人，没有一人来查看。


    “走。”鹿庸抓着女生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


    身后的女生低垂着头，“怎么了？”


    鹿庸看到一直没抬头的女生，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收回手。


    “你过去，踩他一脚。”


    女生低着头的身体明显愣住了，“……为什么？”


    “别人欺负你如果你不反击，人家只会变本加厉，想要改变现状，就打破你的恐惧。”


    “可是怎么打破……”


    鹿庸再次回到将两只手抬着，还在地上翻滚的男人身侧，拿起凳子上的调色板，往男人脸上一呼，各种红色的色彩糊了男人一脸。


    “嗯……”鹿庸摸了摸鼻尖，本来想着男人脸上色彩混合会削弱女生的恐惧，却没想到那调色板上除了红色就是黑色，顶多再带点白，糊在人脸上，像是脑浆迸裂了似的，反而更加惊悚。


    “你将就着踢几脚。”鹿庸踢了下男人的侧腰，确保他不可能爬起来反抗，转头对又低下头了的女生道：“踢那。”


    “哪？”


    “算了。”鹿庸啧了声：“别脏了脚，你踢他几脚，别怕。”


    “好。”


    女生细弱的声音在鹿庸背后响起，一股寒风不从何而来，激起他背后一层鸡皮疙瘩。


    不等鹿庸多想，女生已经越过他，走到男人面前，她雪白的鞋子踩在刚刚鹿庸指点过的地方，毫不犹豫，狠狠碾了下去。


    男人的尖叫声达到了最高点，甚至直接破了音，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痛苦。


    同为男性，鹿庸不可避免地感觉下面有些发凉，那股寒意在教室回荡一圈，又刮到了鹿庸周围，明明穿着羽绒服，却连骨头都有些泛冷。


    “……你是觉得我太用力了吗？”


    女生疑惑的声音响起，鹿庸回过神来，“我就是觉得教室有点冷，我们出去吧。”


    “你穿着羽绒服呢，怎么还冷？”女生勾起笑意，“我都没觉得冷呀。”


    鹿庸早就注意到女生以及教室的老师都穿着夏季的衣服，不然他也不能一眼就能看出那老师龌龊的反应，可这里是真冷，比起他之前所在的零下十几度的学校更冷。


    【警告，请玩家积极扮演角色，若引起副本人物怀疑，且怀疑程度到达100%，将被强制登出游戏。】


    “你很冷吗？”女生冰得像是铁块的手再次抓住了鹿庸的手腕，苍白的脸发青，嘴角一点点裂开：“好像没有我的手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