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品:《[综主排球]你到底有几个幼驯染!》 “真的对不起!”
澄音被抓回白鸟家的时候,白鸟川正好有事外出,而白鸟希子也是一副刚从外面赴宴回来的模样。她褐色的长发优雅地盘起,剔透的浅色眼眸微微一眯,就有股令人不能忽视的气势——和这位母亲相处越久,白鸟澄音就知道她温柔开朗的表象下有着多么坚定的人格,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更要慎重对待——于是白鸟澄音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就发动了新学会的技能:土下座。
她平时并不轻易道歉。
礼仪什么的,学归学,用归用。白鸟澄音对于霓虹人的礼节还是有些水土不服,土下座也用的非常少——才能在这紧要关头显示出她忏悔的诚意。
果然,白鸟澄音一道歉,白鸟希子的冷脸就挂不住了。
“澄音,你怎么能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呢?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白鸟希子连想都不敢想,她一皱眉,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令人肝肠寸断的愁绪来,让白鸟澄音更加内疚。
“对不起。”她闷闷地回答,“但父亲给我找的朋友真的不合我胃口。”
“你父亲也是胡闹。再着急也不能这么来。”白鸟希子一锤定音,“以后你不必再每天招待那些客人了。”
白鸟澄音点点头。
“不过,关于你想找的朋友,我这里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白鸟希子的眉目舒展开,微笑着摸摸白鸟澄音的头,“你姨婆说,藤原家的人去拜访过她了,想让长子藤原愁拜你姨婆为师,学习射艺。藤原家的家世名望摆在那里,藤原愁似乎也是个聪慧沉静的孩子,天分又好,你姨婆已经收下这个弟子了。”
“澄音想去和藤原愁做朋友吗?”
反正白鸟澄音也在那里学习弓道,两人总会碰上。
但……白鸟澄音抬头,总觉得白鸟希子的微笑里似乎有某种温柔的陷阱。
“我今天交到朋友了。”白鸟澄音低声说道。
白鸟希子有些惊讶:“哦?”
“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是个排球笨蛋。”白鸟澄音忍不住笑起来,“他叫影山飞雄。”
白鸟希子微微睁大眼,在片刻的失语后,问道:“澄音为什么会愿意和他做朋友?”
“因为他眼里只有排球。”白鸟澄音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种朋友最好对付。他对我不会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我给他传球,他就能高兴一天。”
白鸟希子:“…………”
白鸟希子顿时能理解丈夫的感受了。她也觉得澄音对“朋友”的认知似乎出现了一定的偏差——于是,去知良姨婆的道场和藤原愁交朋友这事在白鸟希子的推动下正式敲定。
周末,白鸟澄音带着家里人安排好的、给藤原愁的见面礼,被迫去姨婆西园寺知良的弓道场露面。
白鸟澄音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熟门熟路地脱鞋、走上微凉的木质地板。宽阔的横廊正对着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地,四周种着的树木随着一阵风发出沙沙的声响……眼前葱茏的绿色几乎要漫溢出来。
白鸟澄音非常喜欢这种开阔悠远的氛围,连带着练习弓道的态度也认真起来。不过,她练弓的出发点本来是“强身健体”,能不能射中靶子都无所谓。
“……澄音?你来了。”
白鸟澄音回头一看,是西园寺知良。
她身边还站着个男孩儿。
他站在阳光下,抬着头,眉目精致的像是绘制在画卷上。
明明年纪还小,却自带一股清冷沉静的气质。
那双紫色的眼睛在看见白鸟澄音的瞬间微微一愣,停下脚步。
“澄音,来,这就是我新收的弟子,藤原愁……愁也可以算作是你的师弟。”西园寺知良笑着说道,“今后,你们两个人要互相帮助,共同精进弓道。”
“是,老师。”
“欸——”
藤原愁认真地应下,而白鸟澄音却地拉长了尾音以示自己的拒绝之情。两个人都被对方截然不同的反应吓到,下意识对望一眼,藤原愁那游刃有余的气质也在这瞬间破功。
“姨婆,我居然算是您的弟子吗?”白鸟澄音指着自己说道,“弓道不是很注重师承的吗?您把这种名头安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澄音,弓道的师承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西园寺知良说,“我的弟子可不止你们两个,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况且,你在我的道场里拉了一年的弓,你有没有用心,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既然你认真学习了,那称你为我的弟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白鸟澄音眨了眨眼,扭头去看藤原愁。
藤原愁有些茫然无措地回望。
白鸟澄音看着世家小少爷被惊吓到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
“那我就是师姐——不对啊。”
和她这个半吊子不一样,藤原愁是认认真真来学习弓道的。俗话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她这个师姐如果被师弟超越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这会成为白鸟夫妇和姨婆鞭策她在弓道上进行内卷的借口。
白鸟澄音:“姨婆,正式拜师没问题啦,但是我要做师妹——”
西园寺知良:“嗯?”
白鸟澄音:“我明明比愁要小三个月!!”
藤原愁下意识反驳:“可是,明明是你先——”
“我不管啦,愁。”白鸟澄音把手上的东西举了举,“你要做大的那个。不然我就不把点心送给你了。”
“可是,白鸟……”
“别叫白鸟啦,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喊我阿澄,亲近的人都这么喊我。”
“好吧,澄音。明明是澄音先来道场拜师学习的。我听说你练弓很认真,每次都提前很久到弓道场。今天也是,你先我一步出现在弓道场里。按照先后顺序,你确实应该是师姐。”
白鸟澄音沉默一秒,把手上的点心递给藤原愁。
藤原愁略一犹豫,伸出双手把点心接下。
“点心是贿赂。”白鸟澄音双手合十,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藤原愁,“等下我走出去然后再进来一遍——愁就当今天还没见过我,所以是你先到弓道场拜师,你先我后,行不行?”
藤原愁:“…………”
藤原愁的脸微微泛红。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赖皮的人。
“拜——托——啦!愁!”
藤原愁也有一个妹妹,但妹妹尚在襁褓之中,连话都说不利索,也没有像白鸟澄音这样向他撒娇过。
藤原愁抬头,试探性地望向西园寺老师。西园寺知良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场关于次序名分的拉锯战。
“好吧。”藤原愁妥协了,“那以后,我就是师兄。”
白鸟澄音心满意足。
西园寺知良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在课前经历了这么一番闹剧,围绕在藤原愁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距离感被打消了不少,这对新鲜出炉的师兄妹相处的相当自然。
藤原愁练习弓道可以说是全身心贯注,对自己的要求异常严格。相比之下,白鸟澄音虽然也认真练了,但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射靶成绩,有时候还会想办法合理地偷偷懒。
而藤原愁作为师兄,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你是有天赋的。加训吧,澄音。”
……加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她又要练排球又要练弓道,运动量已经直接拉满了,再加训就要影响到她其他的课程了!
好在没过多久西园寺知良就又收了一个弟子:真正天赋异禀的鸣宫凑。
藤原愁的注意力终于从白鸟澄音身上分散了。
鸣宫凑是个非常天然的孩子,在没有收到邀请的情况下直接冲进道场请求西园寺老师教他拉弓,甚至连西园寺这个名字在弓道界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迷迷糊糊地被收为了弟子——而且很有可能是关门弟子。
西园寺知良表示自己年事已高,鸣宫凑可能是她最后认真教导的弟子了。
“是……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鸣宫凑知道这件事之后,练习地更起劲了。
鸣宫和藤原都是弓道天才……反倒显得夹在中间的白鸟澄音像条不上不下的咸鱼。
白鸟澄音才不要和两个天才内卷!
她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影山飞雄和排球。
……
影山飞雄一度非常羡慕白鸟澄音。
因为澄音不用上学。
不用上学,那岂不是可以一整天都用来打排球?!
“我不用上学是因为我以前生过病啦。”暑假,白鸟澄音被影山美羽邀请来和弟弟一起练球,虽然是在室内体育馆进行练习,但来回的路上还是晒得很,美羽姐就给两个小孩做红豆冰解暑气,白鸟澄音在影山家甚至有个专用的、西瓜色的勺子,她用勺子舀起一口冰,然后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每天的作业不比飞雄少——背包里有练习册,飞雄要看看吗?”
影山飞雄打开练习册看了两眼,然后开始眼神放空,额头冒汗。
已经不是做不出答案的地步了……他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为什么练习册里会有那么多陌生的符号?
排球笨蛋影山飞雄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他等着白鸟澄音一口一口把红豆冰吃完,然后问道:“下午要练扣杀吗?我来给你托球,怎么样?”
“能不能换个运动……”澄音咬着勺子,把一只手臂伸过来,白皙如雪的小臂上有深深浅浅的红痕,仿佛下一秒血就要透过薄薄的皮肤漫出来,“上午打得太狠啦,都怪你拉着我去挑战那些初中生,他们扣球力度那么大,我接起来超痛的诶。”
影山飞雄看着那只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的手臂,有些内疚地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是把我的那份冰给你用来敷手臂了吗?是阿澄自己把红豆冰吃光的。”
白鸟澄音:“……你不懂,红豆冰吃进肚子里,能给我提供一种叫做‘精神治愈’的东西,会让我好得更快。”
影山飞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
红豆冰真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吗?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估计是澄音又在胡说八道。
和白鸟澄音做幼驯染这么久,迟钝如影山飞雄也知道她这个人满嘴跑火车,有时候她说的话不能当真。
“那我们来练传球。”影山飞雄说道,“我不会打到你。”
“这可是暑假!”白鸟澄音露出一丝凶狠的表情,“暑假是用来休息的!用来吃西瓜、用来打游戏的!”
影山飞雄:“阿澄想打游戏吗?”
白鸟澄音:“倒也没什么特别想玩的……”但打游戏总比打排球好。澄音站起来,走到电视柜前面蹲下,在一堆游戏卡带里挑挑拣拣。
国小二年级快过去的时候,影山飞雄因为不了解任何在小学生中流行的游戏而被人嘲笑老土。白鸟澄音知道之后送了影山飞雄两台游戏机,还把市面上的主流游戏都给他来了一份。影山飞雄不爱玩游戏,这些东西放着也是吃灰,但白鸟澄音让飞雄每天随便挑一两件放进书包里带去学校,一句话也不必多说——几天后,就再也没有人嘲笑飞雄老土了。但游戏买都买了,至少不能干放着积灰……也就白鸟澄音时不时还会来玩一玩。
“来玩赛车游戏怎么样?我要拿王子的角色,飞雄就拿那个花仙公主的角色好了。”
“我是男孩子。”
“可是王子的眼睛颜色和我一样!……飞雄,花仙公主和绿豆河童,你二选一吧。”
“……”
最后还是拿了花仙公主。
花仙公主的赛车有很浮夸的特效,不灵不灵闪闪发亮,每次冲上天空的时候,车尾会喷出粉色的花朵。而王子的特效是流星,漂移的时候很帅。
两人组队拿下赛道第一的奖杯,花仙公主和王子本就是一对,赢了之后画仙公主会羞涩地靠在王子怀里,王子低头亲吻自己的公主,同时豪气干云地一甩斗篷,把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遮掩在斗篷之后。
影山飞雄脸红了。是羞的。他真的没有玩游戏的天分,成绩本来是整个小组的倒数第二,全靠澄音把他的成绩给拉上去。
而白鸟澄音盯着屏幕,沉吟片刻。
“王子公主的戏码果然没意思。”她说道,“下次我选绿豆河童吧。”
……
影山飞雄和白鸟澄音的性格都很不同凡响。
但真要说的话,影山飞雄是对排球有着超常的专注力,而白鸟澄音恰恰相反,她有着超常的自制力。她做什么都掌握着一个尺度,对自我和他人的认知都非常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合适的位置上——七海诚一郎说她也有些做二传的天赋,因为她对场上每一个人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白鸟澄音十动然拒:“谢谢,但是我没有组队打排球的打算。”
这时候的白鸟澄音十二岁,依旧没有去上学,而是靠着一手钢琴杀穿了各种国际大奖赛。她自己作曲,把作品寄给了远在俄罗斯的钢琴家、作曲家、编舞大师卡扎莱昂·瓦科列夫斯基,获得了做他学生的机会。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各项身体机能甚至还胜过大部分同龄人,于是白鸟夫妇也终于同意她去俄罗斯。
七海诚一郎也要准备离开宫城前往东京就职。
他在体育馆上了最后一节排球课。影山飞雄和白鸟澄音都去旁听顺便帮忙了。临走前他请两人吃了一顿关东煮。
送走七海诚一郎的时候天快黑了。两人并肩走在寂寥的街道上,天空居然开始缓缓地飘小雪。
冷风有些刺脸。
“飞雄你走前面——”
白鸟澄音的脸贴在影山飞雄的背上,整个人恨不得缩进毛绒衣领里,两只手都在影山飞雄的兜里。她就像只树袋熊挂在影山飞雄身上,两人一起艰难地挪动着。
“这样的话还不如我背你走。”
“不要。脸还是会被风吹到啊。再坚持一下,我家的车子就在前面。”
“你这么怕冷还去俄罗斯……”
“嗯?飞雄居然知道俄罗斯的地理位置吗?”
“我不是笨蛋……!俄罗斯好歹还是听说过的吧。”
“可是你上次社会学才考了十三分。”白鸟澄音说道,“啊,你该不会是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吧!”
影山飞雄:“我没睡!”
白鸟澄音:“那不是更搞笑了吗哈哈哈哈。”
她笑着抬起头。朦胧的热气从嘴里冒出来,消失在空中,细小到看不清形状的雪花落在她眼睑上,下一秒就化为一点湿润的冰凉。
“俄罗斯离这里很远哦。”
“你想去就去。”
“我真的离开霓虹的话,飞雄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影山飞雄低声嘟囔了一句。白鸟澄音没听清楚,只能努力地把自己的耳朵往少年的脊背上贴:“飞雄你说什么?”
影山飞雄又说了一遍。这次是扭过头,盯着白鸟澄音的眼睛说的。
“我会等你回来。”
他的眼神单纯而坚定。
以前,每当白鸟澄音起了不想再继续给影山飞雄传球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说,“我要想要继续打球”。
打更多的球,打更多的比赛,挑战更多的强手,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
好吧,算你有进步,至少这次没直接提起排球。
之后,白鸟澄音去了俄罗斯,走之前没有再和影山飞雄告别。他们有加彼此的联系方式。信息时代,用手机打电话或者视频都能及时交流。
俄罗斯离日本真的不算远。影山飞雄曾经下意识查看过。两国隔日本海相望,甚至有交界处。但俄罗斯的土地面积实在大的恐怖,如果澄音跑到俄罗斯的边边角角去……那也够远的了。
白鸟澄音一去就是三年。
她错过了影山飞雄进入北川一中的升学仪式,错过了他加入排球部后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发球,错过了他成为排球部正选二传手,错过了影山一与爷爷的葬礼,错过了一场“王者大人”背后空无一人的排球决赛。
影山飞雄是个后知后觉的人。他只对排球有强大的、不可磨灭的热情。如果排球不是团队运动项目,如果不是某天他传球的时候发现球的落点处一个人都没有,他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孤孤单单的事实,也意识不到在某一个瞬间,从前那些被忽略的寂寞会如回旋镖一样以更猛的力道扎进他的心头。
但影山飞雄什么都没跟白鸟澄音说。
在影山飞雄的认知里,俄罗斯是个恐怖的地方。白鸟澄音在那里求学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因为自己的事让阿澄在和熊搏斗的时候分心受伤,那就不好了。
但白鸟澄音怎么会发觉不出他的不对劲呢?
……
“飞雄,再说一遍,你说你想考什么高中来着?”
“白鸟泽。”影山飞雄注视着镜头,正襟危坐,有些紧张地说道。
白鸟泽是宫城县内首屈一指的名门高校,无论是学生的学习成绩还是体育竞技方面的成就,都可以堪称是一方豪强。白鸟泽的排球部也是最强的。想升学入白鸟泽,除了通过白鸟泽的升学考试之外,就是走体育特招一类的路子。
影山飞雄作为二传手并没有得到白鸟泽抛来的橄榄枝。所以他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考进去。
为此,白鸟澄音甚至给他开展了一场跨国补习——首先感谢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时差,而白鸟澄音本人也是个极致的偏科选手,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之类的通用课业她的成绩是超群的,但论历史之类的社科项目,她和影山飞雄一样抓瞎,及格都要靠运气。
“……飞雄。”白鸟澄音一脸沉痛地说道,“我做了白鸟泽去年的模拟卷,连我都没考过录取分数线啊!”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逐渐失去了色彩。
“为今之计,只有来一场地狱式补习——你得先把排球放在一边了,飞雄。该拼一把拼一把,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实际上白鸟澄音想说的是,以影山飞雄这样的成绩,无论是想考哪家像样的公立私立都够呛。即使不考白鸟泽,他也必须为自己的高中升学考试拼一把。
“那我、我该从哪里学起?”影山飞雄好歹还知道靠自学是没什么希望的,“我该去请教老师吗?”
“开门。”白鸟澄音似乎是走入了谁家的屋檐,镜头那边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她语气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酥酥麻麻地钻入影山飞雄的耳朵里,“我来和你一起做学习计划——毕竟,我要和飞雄考上同一所高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