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后山那么大，我家三代人采药，几十年了，还是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如果能承包整座山，把所有药材都挖出来……”


    张翠萍笑起来，其实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减法题。


    承包后山需要多少钱？挖到药材能卖多少钱？


    两下相减，就知道赚钱还是赔钱。


    “叶天，还是算了，也就是想想而已。咱们桃源村是好地方，就是没人识货。”


    关于刘春杏挨骂的事，已经传到了宝塔镇上。


    男女老少说什么的都有，但没有人能体会到叶天的一片苦心。


    或许，人人关注男女间的八卦，只在乎上床、不上床的那道线。


    至于真相如何，反而不重要。


    大家只想在餐桌聚会时，多一个有趣的话题而已。


    晚饭时，梁红梅过来邀请叶天：“我让宝塔镇的饭店多加了几个菜，不成敬意，请几位赏脸。”


    张翠萍看见梁红梅，猛然间脱口而出：“你是……桑林市一中梁老师的闺女，对不对？”


    “是啊，我爸以前是教语文的。”


    “不对不对，不是语文老师，是梁校长，桑林市口碑最好的老师，桑林一中的无冕之王，比校长和书记威信还高……”


    张翠萍抓住梁红梅的手，再也不放开。


    两人细论起来，原来最早曾经见过面。


    当年，张翠萍上的是宝塔镇高中，去桑林一中听过梁校长的语文课。


    “我们从乡下去的几个孩子没钱吃饭，梁校长自己掏钱，到学校食堂给我们买包子，每个人四个肉包子，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梁校长是个好老师，当时我抱着饭盒，每个包子都是沾着眼泪吃下去……”


    说起这件事，张翠萍泪流满面。


    “我记得梁校长当时讲的那堂课是‘解析《岳阳楼记》’，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语文课。我见过你，当时你跟在梁老师后面，怀里抱着六个饭盒，饭盒里是包子。红梅姐，那一幕终身难忘……”


    梁红梅也哭起来，两个人到最后相拥大哭，把黄永军也惊动了，赶紧跑过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滚，滚，滚出去！”


    “滚出去，你这个负心汉，王八蛋，耽误了我红梅姐的青春……”


    “滚，别脏了桃源村的土地，被浪费了叶天的医术，滚滚滚……”


    张翠萍放开梁红梅，猛冲过去，连踢带打，把黄永军赶出了屋子。


    叶天跟出去，然后反手关门，把三个女人留在屋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的是谁呀叶天？我根本不认识她，看把我脸抓的……”


    黄永军愣住了，摸着被张翠萍抓破的脸，实在摸不着头脑。


    叶天笑起来，抱着胳膊，看着黄永军。


    现在，给黄永军治病成了小事，为梁红梅治病才是大事。


    “挺好的，挺好的，现在我算是放心了，梁姐的身体肯定全部恢复，大病小灾，一笔勾销！”


    “什么意思叶天？你这神神叨叨的，到底说什么呢？”


    “梁姐心里郁积了太多矛盾，抑郁症、更年期、妇科病都齐了，看似平和，实则危险。昨天激怒之下，发泄肝火心火，是排泄看得见的火毒。刚刚她和张翠萍抱着大哭，是宣泄看不见的抑郁情绪。经过这一骂、一哭，她体内的情绪已经获得了极大梳理，不再有任何危险。太好了，太好了……”


    现在，连叶天都感谢上天的神奇安排。


    张翠萍过来，本来是为刘春杏打抱不平，想不到误打误撞，跟梁红梅相认，竟然成了梁红梅的帮手。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桃源村的人极其淳朴，当年四个包子之恩，肯定值得张翠萍一生铭记。


    要知道，十几年前，桃源村是闭塞贫苦的乡下，学校餐厅的肉包子简直就是穷孩子生命中的珍馐美味，可望而不可即。


    梁红梅的父亲为人师表，宅心仁厚，体恤学生，慷慨无私，是绝对的晚辈楷模。


    叶天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那一幕，但从张翠萍的眼泪和暴怒，就知道，她已经把梁红梅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黄永军出轨，伤害了梁红梅，就等于是伤害了张翠萍。


    “叶天，这到底……菜都凉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到底表演的是哪一出啊？”


    黄永军不明白内情，因为这内情太曲折，而他贪恋女色，罔顾妻子，也肯定体会不到张翠萍的侠义之心。


    “黄主任，从现在起，我亲自给你和梁姐配药。三个月内，改变梁姐，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再有出轨举动，能答应吗？”


    黄永军半信半疑：“你能把红梅改造成吴天真？丑小鸭变天鹅？可能吗？”


    “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做到了，你保证从现在到死，不能出轨，能不能行？”


    “你能做到，我就保证不出轨。如果你做不到，梁红梅在床上像条死鱼，我当然——”


    呼的一声，张翠萍开门，一把抓住了黄永军的衣领。


    “姓黄的，如果你再欺负红梅姐，再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我就阉了你，亲手阉了你，你信不信？”


    张翠萍脸上还有泪痕，但两眼喷着怒火。


    这已经不是梁红梅的家事，而是她的个人私事。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动手啊你……叶天，管管你的人，管管你的人！”


    刘春杏跟着出来，手里拎着两根擀面杖，指着黄永军，脸上也是泪水涟涟。


    “红梅姐太可怜了，这姓黄的太可恨了，叶天，你那个朋友吴天真，太可恨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叶天吃了一惊，不知道三个女人到底聊了什么，竟然苦情戏变成了武打戏。


    过去，他从未看过刘春杏跟人动手。


    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咚咚两下，刘春杏左右开弓，擀面杖直接敲到了黄永军的天灵盖上。


    “哎哟，疼……疼，别打别打，叶天，管管你的人，别打了，疯了，都疯了……”


    黄永军挣脱张翠萍，转身逃跑。


    张翠萍和刘春杏一人一根擀面杖，吆喝着追过去。


    黄永军逃进了医务室，两个女人也追进去，屋内随即响起了黄永军的惨叫声。


    他的身体本来就瘦削，又被酒色掏空，再加上大病初愈，根本经不起两个健康村妇的围攻。


    再说，农村人从小就会用擀面杖，比学生拿铅笔还熟练，用擀面杖打人，几乎就是农村人的专利技术。


    “别打了，哎哟，我的天哪……两位姑奶奶，别打了，我真要死了，别打了……哎哟，哎哟哎哟，叶天救命啊，叶天救命啊……我服了姑奶奶们，我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梁红梅走出来，脸上带泪，但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叶天，谢谢你。”


    “谢我干嘛呀？应该谢谢您父亲梁校长。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人自有好人报，恶人自有恶人磨。”


    梁红梅笑起来：“叶天，你真是个……真是个有趣的聪明人。”


    看到梁红梅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叶天又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怒、一哭、一笑……再严重的病，也去了七八分。


    所以，他眼下百分之百确定，梁红梅不会得大病，一定能健健康康地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