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照明全靠间隔几米一个的路灯。


    看到顾文栋，顾平安佯装害怕地往安厂长身后缩了缩，小声地喊了声：“哥。”


    安厂长直接没好气地骂道：“现在才来，早干什么去了，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赶紧把你爸带回去，以后不许他进厂里！”


    “那怎么行呢，虽然我爸不在厂里工作了，那我妹还在厂里住着呢。”顾文栋着急忙慌地喊道，同时很诧异怎么安厂长怎么也在，“厂长是你啊，这么晚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平安在一旁扯了扯安厂长的衣角：“厂长救命啊，我哥会不会也是来打荀雪松的呀，就因为他没有给他通过考核？”


    “他敢！有我在，我看他敢不敢这么无法无天！”


    说完指了指顾建国又点了点顾文栋：“你自己看看，你爸爸在干什么？！”


    “恩，怎么了？我爸被摁在地上，大家这是干啥呢？”


    安厂长气不打一处来：“装糊涂是吧，你不知道你爸来干什么，那你来干什么？你们这一大家子晚饭吃了没事干，都来你妹妹家串门是吧？”


    这话直接揭了顾文栋的底儿，心里头打鼓，今天这事该不会要糟糕吧。


    嘴上还是不能承认的，不然今天他是真的会有麻烦。


    “厂长，这不是刚才我爸说要来妹妹妹夫家看看，我这刚到家，我妈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质疑：“欸？不对啊，顾文栋你今天不是没到点就跑了吗，说是孩子病了要赶回去看看。”


    安厂长的表情快比这天色还黑沉了，这顾文栋业务水平不好就算了，还迟到早退，跟他那个不负责的爸真是一模一样。


    “是，是病了，那个，对，回去后就带着去医院了，刚到家，听说我爸来厂里了，我们放下孩子就过来了。”


    说着还像是找个证人问苏新月：“新月你跟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样。”


    苏新月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用儿子病了这种借口，她妈说了口业造多了是有报应的。


    但是这么多人，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要是拆了顾文栋的台，不光是顾文栋，估计地上的顾建国都得揭了她的皮，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胡乱地点头。


    她这幅模样反而更加说明了顾文栋在说话。


    顾文栋还不自知，大声嚷嚷：“你们看，我没说谎吧。”


    安厂长打断他，这事稍后再跟顾文栋清算，目前先解决顾建国的事。


    他感觉到了躲在身后的顾平安同志抖得是越来越夸张了，他的衣摆都跟着在颤抖。


    还有对面拿着钢钉耙的荀雪松，一脸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别是觉得他们丽山县的人都很暴力，担心安全想走人。


    那他上哪儿再去找个这么优秀的人才。


    “顾文栋，刚刚你爸说，你给了荀雪松钱让他帮着你在考核里通过是吗，有没有这事？”


    安厂长的话，顾文栋心一紧，他爸怎么把这事给说了，还让厂长知道了！


    “没有，那怎么可能，肯定是没有的事，我什么时候给过我妹夫钱啊，不信你问问我妹夫！”


    顾文栋热切的眼神看向荀雪松：“妹夫，快，你跟厂长说下，我有没有给你钱过？”


    “没有。”荀雪松斩钉截铁地说道。


    顾文栋当然没给荀雪松钱，他钱给的是顾平安。


    “你别在这给我咬文嚼字的，你爸说了，你是给了你妹妹，让他给荀雪松，帮着你作弊！”安厂长疾言厉色。


    顾文栋连忙摇手否认：“不是的，厂长，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就是看我妹一直在等着分配工作，没有钱，想着接济下。”


    说着四处找顾平安，最后在厂长背后看见缩着的顾平安：“平安，你躲厂长后头干啥，你快跟厂长说啊，那钱是给你的，不是给妹夫的！”


    “我说过了的。”顾平安从安厂长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爸不信，非说你是给我让我给荀雪松的！”


    顾文栋怨怪地看了眼在地上还想挣扎的顾建国：“不是的，爸肯定是喝多了，爸你搞错了！”


    说着就扑到了顾建国的身边，拼命给顾建国使着眼色。


    顾建国终于是挣脱来了头上的脑袋，侧着头努力往上窜，大声喊着：“就是荀雪松拿钱不办事，他就不是个人，你们就是想包庇他，都不是好人！尤其是你安达丰！”


    “当初你不就是为了给关系户腾名额吗，非要说我是喝酒误事！谁没有犯点错误，你开了谁了，还不就是看我顾家没人了好欺负！”


    顾文栋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死死捂住了顾建国的嘴，回头跟安厂长道歉：“不是的厂长，我爸不是这个意思，他真的，喝醉了，都是胡言乱语。”


    他捂得太迟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有些个觉得顾建国不会无的放矢的人已经开始悄悄议论这事了。


    当然有些厂里的老人是知道当初那事的，都在替厂长抱不平。


    顾平安悄悄抬头看去，安厂长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脖颈上的青筋根根外露，呼吸气促但深长，像是在忍耐着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怒意。


    “造谣生事、血口喷人！我安达丰行得正坐地端，当初的事情都是有文件报告的，要是有不相信的人，我可以调出来给大家看看！”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声援：“就是，安厂长多好的人啊，周边的厂的福利哪有咱们厂多，不都是安厂长带着我们找到的出路，提高了生产！”


    顾平安从背后站了出来：“就是！我作为顾建国的女儿，这个时候也必须大义灭亲了，安厂长是个好厂长，大公无私，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我爸他这些年喝酒喝得神志不清了。”


    说完偷偷去看安厂长的表情，见他果然眼里有满意的神色。


    再接再厉：“都是我的错，今天差点给厂里造成了麻烦，感谢安厂长的仗义帮助，我今天必须站出来了，为了防止以后我爸再喝了酒上厂里闹事，我同意厂长的安排，禁止我爸上门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好”。


    顾文栋嘴角抽搐，顾平安这是要跟家里撇清关系啊。


    立马换了副哀伤的表情：“平安啊，爸是一时糊涂，再说了，就算你气上了咱爸，那还有我呢，还有妈呢。”


    顾平安抹了把眼泪：“可是我上回回家，爸要打我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妈也被打了。”


    这话说得太可怜了，众人看顾文栋和顾建国的眼神更不善了。


    看到顾文栋又要开口说什么，顾平安赶紧提高了音量：“但是——爸妈养我不容易，我如今也上班赚钱了，我愿意每个月给家里一部分生活费作为他们生我一场的报答。”


    说完看向安厂长：“厂长你说，一个月给多少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