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柳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就像四人座坐满了人，而她是那第五个多余的人。


    顾平安往长凳边沿挪了挪屁股，方良朋坐下来后，顾平安有种领地被冒犯的感觉。


    身边的人还一点自觉没有，靠得很近。


    “你们不是去下馆子吗？”顾平安问道。


    方良朋：“林杨柳肚子疼，我跟双燕两个人去不合适。”


    牛双燕听到这话，心里一阵不舒服：方良朋真是在跟她撇清关系啊。


    刚才打完饭她想跟方良朋单独坐，这小子也说不合适，单位里人多眼杂，非要来跟顾平安陶小桃挤一张位置。


    方良朋还抢先一步坐到了顾平安身边，牛双燕旁边是陶小桃。


    牛双燕尽量坐在边边上，不想贴着陶小桃，万一沾上农村人的味道，去都去不掉。


    陶小桃也是一阵不自在，她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今天多一个顾平安她也挺开心的，可是多了这么多个人，她这开心就荡然无存了。


    尤其是旁边牛双燕的嫌弃，那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饭桌上一阵沉默，方良朋说完后，谁也没接话。


    方良朋像是不介意，状似闲聊地问顾平安：“小顾是哪里人啊？”


    顾平安头也没抬：“本地人。”


    方良朋听到这个回答，眼神亮了一分：“那咱们是一样的，我也是本地人。不知道小顾你家在什么地方，顺路的话我下班能载你回去。”


    听到这话，牛双燕在桌子底下踹了方良朋一眼。


    眼神里都是警告。


    方良朋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被踹的不是他。


    不动声色地四处瞟了眼，拿小腿肚轻轻蹭了蹭牛双燕。


    顾平安侧头正好看到了牛双燕低头浅笑，双颊上飞了片绯红的云彩。


    吃个饭而已，怎么还害羞上了。


    顾平安压下疑惑，回应方良朋：“不用了，不顺路。”


    都没说地方，就说不顺路，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方良朋这种人精很是知道分寸，试探到了铁板就往回缩一步，再往其他方向挖掘人的隐私。


    “是对象来接吧？小顾对象也是本地人吗？”


    顾平安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不是。”


    说完看向陶小桃：“小桃吃完了吗，吃完咱们先回去吧。”


    陶小桃早就吃完了，听到顾平安这么说，里面起身跟上。


    两人把餐盘放回回收处，携手离开了食堂。


    方良朋看人走远，坐直的背脊放松了下来，桌子下的脚又贴了贴牛双燕。


    牛双燕收回了脚：“怎么，人走了想起我了？”


    方良朋讨好地笑笑：“我这不也是替咱们打听些消息，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是咱们，我倒是没事，我就是心疼你。”


    一番甜言蜜语，把牛双燕又给哄开心了。


    林杨柳就在两人左后方不远处，对于两人桌子底下的动作看的是一清二楚。


    林杨柳紧紧咬着后槽牙，捏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眉毛下垂，眼睛微微眯起，掩盖住了眼里的愤怒和嫉妒。


    ----


    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陶小桃邀请顾平安去她宿舍歇午觉。


    顾平安才知道文化馆的员工是可以申请单身宿舍的。


    这倒是很不错，要是万一她跟荀雪松过不下去了，至少有个地方住。


    仔细询问了陶小桃，宿舍要怎么申请。


    “平安你打算申请宿舍吗？”陶小桃很疑惑，“你对象没有房子吗？”


    按陶小桃的审美看来，顾平安就算是放眼整个文化馆，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好看。


    顾平安还是本地人，这样的条件，找的对象怎么会没有房呢。


    顾平安解释：“他有，我就是觉得，要是以后吵架了或是家里头来人了住不下什么的，有个地方住也是个保险。”


    陶小桃点点头：“这倒是，我也是因为家里头我哥结婚有孩子了，地方不够大了，我爹娘就让我申请了宿舍。”


    “不过平安，你这个已婚的情况，得是双方都没有住房才能申请。”


    顾平安听了也没有很失望，反正如果到那地步，大约也是离婚了，那就是单身的情况了。


    陶小桃住的是个双人间，只不过另一张床的同事结婚搬出去了。


    靠墙的一边是张上下铺，另一边放着两张书桌，床尾有个大衣柜，房间不大，看起来十个平方都不到，一个人住倒是够了。


    陶小桃给顾平安倒了一杯水：“你要是想睡会儿，可以去床上躺会儿。”


    “不了，咱们聊会儿天吧。”


    顾平安可不好意思把别人的床睡脏了。


    陶小桃本就是个话多的人，来了文化馆后被孤立了，这终于能有个说话的了，那真的跟洪水开了闸，这话题是源源不绝滔滔不尽。


    到下午上班的时候，顾平安连陶小桃家里的猪今年下了七只崽都知道了。


    两人出了宿舍楼，往办公楼走，陶小桃带着顾平安穿了条小道。


    从宿舍后头的小树林里往办公楼的后院走。


    陶小桃时不时地回头跟顾平安说话。


    “平安，我跟你说啊，夏天可不能走这条路，这块儿有蛇。”


    顾平安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陶小桃倒退着往后走，兴奋地跟顾平安说当初她抓到一条菜花蛇，拿回去给家里人加了餐。


    顾平安惊叹陶小桃的胆子大，蛇都敢抓。


    忽然，看到前头办公楼的拐角处，有人影闪过。


    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平安，你怎么了，看啥呢？”


    陶小桃回头看，空空如也。


    “没什么，你走路看着点，前头的路感觉不平整。”


    陶小桃笑着说起了这条路的由来。


    “这头本来都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形成了路。”


    顾平安脸上浮起笑容，这倒是个名言名句。


    到办公室，顾平安发现只有方良朋跟林杨柳在。


    顾平安注意到了林杨柳的鞋，鞋底周围有着跟她鞋底一样的红泥。


    顾平安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水杯，走到了方良朋身旁的窗户前，状似闲聊：“你们来得很早嘛。”


    眼角余光往桌子下扫去，果然，方良朋的鞋底也有同样的红泥。


    关于这个，刚才陶小桃也解释过。


    那条路原本不是路，走的人多了，草秃了形成了路，馆里上回修屋顶，就把一些红砖碎瓦的倒在了这后头泥路上。


    一方面省得专门去处理垃圾，一方面又能让这条路好走些。


    所以文化馆里有红泥的地方，只有那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