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云宝依旧发挥稳定,不出所料,名字出现在之后公布的红榜榜首：年段第一。在她分数的衬托对比下,成绩看起来就没那么亮眼,到重点学校,或许只能勉强搭上优秀的末班车。


    可以说,他们算是私立学校里非常别致的一枚傻白甜。


    当然,云宝的成绩一点都不傻白,不仅不弱,放到整个中学里，都很有竞争力。


    成绩出来后,各科老师挨个找她，结尾不外乎都提前谈了谈没到来的统考。


    云宝被叮嘱一番,虚心受教。


    只是从办公楼出来,刚过小道，脸上的正经模样一收，拐道就绕到了红榜前。


    ——别的不说，先拍一张。


    她在照片后，跟着发了条消息，毫不害臊地自夸：


    【云宝真厉害！】


    消息发出去，没想他马上回复，毕竟还在上课时间。


    云宝收了手机回教室。


    巧巧跑来，闲聊两句，目光一转，“巧巧呢？”


    “不在？”云宝闻声回头看斜后角，巧巧的位置上没人。


    “可能出去了吧。”她说。没太放在心上。


    巧巧摸了下后脑勺，“他最近老一个人独来独往。”


    “一个人？”云宝抬头。


    “是啊。我们出去玩，喊他，他都推了好几次了。”巧巧搞不懂，啧声，“可能是学你，你不也老不来吗。”


    一到周末，或是不用上课的空档，云宝就和重华在一块。十次找她玩，半数她不出门，半数就是约了重华。


    确实挺久没和他们一块玩，但平时在学校见面，课间凑到一快，中午或晚上也常常一起吃饭，不仔细想感觉不太明显。


    “有问他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问。


    “不知道。”巧巧说，“反正每次叫他玩，他就说没心情不想去。”


    正说着，巧巧从前门进来。云宝和巧巧朝他看去。


    “去哪了？”巧巧问。


    “小卖部。”巧巧看起来有些沉闷。


    云宝觉得他心情不好，“你怎么了？”


    他看她一眼，三秒钟，最后只是把手里没拆盖的矿泉水放到她桌上。


    “没事。”


    重华又在看短信。


    范小芯瞄一眼，大着胆子打趣：“云宝发的？”


    他没应，算是默认。


    范小芯一边翻书，哼歌的节奏中夹杂几句啧声，却见重华收了手机没回。


    “不回人家短信？不好吧。”


    重华侧眸。


    “好好好，当我没说，你爱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他赶紧求饶。


    他可不敢再说什么出格的，那天玩游戏，重华那个让人眼睛疼的id，他可还记忆犹新。不止他，包括巧巧，还有其它所有一起玩的兄弟，统统受惊不小。


    范小芯心里嘀咕着，听重华口袋里嗡嗡震了两声。他们座位同在最后一排，中间隔着走道，听得还算清楚。


    本想又是云宝，正默默吐槽这妹妹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瞥见重华的脸色，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但重华眉间极短地蹙了一刹，尽管很快展平，范小芯还是看到他眼里闪过的暗沉。


    “什么东西，有情况？”范小芯想过去。


    没等他伸头瞧，重华一脸平平，把手机放回口袋。


    “没什么。”


    ……


    中午放学，三人一块走，范小芯扯着巧巧放慢脚，特意落在重华后边。


    “干嘛？”巧巧问。


    “重华可能心情不是很好。”范小芯很仗义地拍他肩膀，“注意点。”


    话才刚说完，两人走了几步就见重华停下，似是在等他们，心里登时咯噔一跳。


    范小芯咽喉咙，心还没提起来，重华道：“你们先走。”


    他一愣，“啊？你干嘛？”


    “落了点东西在教室。”


    学校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操场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影，并不毒辣的太阳正当头。


    被范小芯大惊小怪叮嘱过的巧巧松了口气，“那我们外面等你。”


    重华点头。


    两个人你推我搡，边斗嘴边出了校门。


    路过正门口的花坛，红榜就立在花坛前。范小芯指了指，感叹：“你看，重华那名字真是招眼。又是第一。”


    巧巧笑：“他不第一才奇怪了。”


    “是啊。但就重华那脾气，捉摸不透，换别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高兴吧？好歹是第一呢，还是在一中。他倒好，哪回发红榜正眼瞧过。”和红榜木板错身而过，范小芯摇了下头，“我就没见他在红榜前站过。这人嚣张的，太他妈欠了！”


    范小芯和巧巧的身影在校门外远去。


    重华在操场上站了会儿，却没回教学楼。


    他提步，走向红榜，站定。


    ……


    只等了小几分左右，在小卖部闲坐的范小芯和巧巧就等到了重华。


    “你落什么了？”巧巧问。


    重华随意道，“在兜里。”


    没多说，三人一起出了小卖部。


    在外半个月的齐参终于回家，中午让司机去敏学附近路口接云宝。云宝进家门，鞋甩得毫无章法，跑得飞快。


    两父女在客厅说话。


    云宝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拆包装盒，一边跟念叨。他忙，忙得总是不着家，云宝对此习惯，但又不免失落。但每逢他归家，多余的话又说不出来了，除了记挂担心，再无其它。


    “你又瘦了！在外面吃的什么啊都？”


    “看看，脸色这么差，让你别抽烟你不听吧。”


    “爸，你看你的眼袋，怎么这么重？不行不行我得给你买男士护肤品……”


    云宝一个劲抱怨，横看竖看都不满意，包装盒拆到一半就丢开了手。


    齐参笑呵呵一一应了，抬手摸她的头顶。


    “我不在家，你跟妈妈没有闹别扭吧？”


    “……”


    一句话，咋呼的云宝瞬间安静下来，抿唇不语。


    他老生常谈：“你妈妈就是那个脾气，你让着她点，有什么事跟爸说，别老是和她当面吵，她怀你的时候很辛苦……”


    “知道了知道了。”云宝拿开他的手，板着脸起身走人，“我回房间了，你在这等她吧！”


    把房门关了，云宝往床上一躺。扯过枕头蒙在脸上，心烦。


    手机嗡嗡响起。


    屏幕显示时间比平时到家早。她今天坐家里的车，没有和巧巧他们一起，按照平时，这时候大概才到半路。


    是重华发的消息。


    云宝顿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突然给她发消息会是什么事。


    点开一看，是两条内容。头一张是照片，她放大看，红彤彤的，是他们一中的百名红榜。


    第一的名字，重华。


    图片之后，跟着一句他发的消息——


    【重华真厉害。】


    云宝眨眼，半晌才回神。


    上午给他发的消息，他一直没回，她以为他没放在心上，也不会再理会。


    谁知道。


    先前烦乱的情绪刹那被冲淡。


    “呿……”


    她用食指挠了挠莫名发热的脸颊，嘀咕：“真幼稚。”一点都没有这句话同样是在说她自己的觉悟。


    盯着那行字看着看着，她脸热得更厉害，良久，猛地一下深深埋进棉被里。


    嘴角却不知怎么，抑制不住地上扬。


    方秋蘅回来，云宝听到她进门后和齐参的说话声，但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直到邹嫂来敲门喊她吃饭。


    餐厅长桌边，三人落座。齐参不坐主位，和方秋蘅一起，坐在云宝对面。


    全程只有齐参和方秋蘅说话，偶尔云宝被齐参点到，嗯哦两句，应付完就不吭声了。


    上学前，云宝去找齐参，问：“这回在家住几天？过完生日才走吧？”


    齐参说是，乐呵呵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你过生日又不是我过。”云宝撇嘴，“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我去上学。”跑到玄关，换鞋的时候回头加了句，“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不用等我。”


    ……


    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前，云宝给重华发消息：


    【晚上有点事想找你帮忙，你有没有空？收到请回答！】


    半分钟，重华回过来：


    【说。】


    她发：【我想买点东西，但是不会选，你是男生应该比较清楚。】


    【哦。】


    【哦是？？】


    她纠结了几十秒，那边传来三个字：


    【知道了。】


    六点多，云宝和重华在城中心见面。那边可逛的地方多，她想给她爸买礼物，比较有选择的余地。


    开始逛之前，云宝见广场附近的岔口小道上，有卖钵仔糕的流动小摊，扯着重华就过去坐下。


    “钵仔糕，两人份！”


    重华坐下归坐下，不吃：“我不要。”


    云宝看他一眼，抬指冲老板比了个一，“老板，一份。”


    都是蒸好罩在笼屉里的，很快就上了一份。云宝边动筷边说，“我饿了一下午了，你不饿啊？”


    他说不饿。


    云宝也就不再废话，专注吃，好节省时间赶紧去买东西。


    很快，她把垫肚子的那一小份钵仔糕吃完，抽纸巾擦嘴。


    重华从头至尾都是端正坐着的姿势，脸上却是相反的随意模样。


    “吃完了？”


    她点头：“嗯。”


    还没站起来，重华忽然把亮着的手机放到她面前，“看看。”


    云宝一怔。


    他的手机里是短信息列表，最先入目的是张照片。照片里的纸条皱皱巴巴，还沾着些泥。


    云宝不会不认识，图片里的纸条，是她的笔迹。


    上面写着：


    重华垃圾，云宝最棒。


    和图一起在他短消息列表里的，还有发消息的人发在后面的一句话——


    【你当真了吗。】


    上午云宝给他发的照片之后，他收到的另外的消息，就是面前这个。


    她的笔迹他认识。


    “我不是很懂这个意思。”


    重华看着云宝，一如既往的平静。


    嘴里钵仔糕的甜味还没散。云宝开始慌了,有那么一点着急,蔓延开来。


    “这个……”


    她咽喉。


    当时趁着单薄酒意随手写下的玩笑纸条,埋在河提边那棵奇形怪状的树下时,她没想那么多。


    其实也很好解释,毕竟纸上内容并无大问题。


    坏菜的是下面那句话。


    发那句话给重华的人,分明是在对重华说——云宝做的一切,你不会当真了吧？


    误导性太强。


    云宝端起桌上还剩一半的白开水喝了一大口，实事求是说：“是我写的，当时觉得你太嚣张了,随手写着玩的。”


    “没了？”


    “没了。”


    她忐忑等他的反应。重华却没什么反应，哦了声，收回手机起身。


    她赶忙跟上,试探拉他手腕,“你生气了？”


    “没有。”重华说，“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表情确实没有异样。


    云宝有点拿不准。


    她对他太热情。突然迸发的兴趣让一中、敏学太多旁观者觉得诡异,程度汹涌到连她自己都无所适从。最早,很多人看热闹都在说,“云宝追重华是不是认真的,玩吧？”


    时间渐久,发觉她一点都没收敛，这种闲话才少了。


    “你……”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她有点怔，“那你特意拿来问我……”


    “你写的。”


    她顿了顿,“我解释的,你信了？”


    重华瞥她，反诘：“我应该不信？”


    “信信，当然要信。”她回神，强调，“我写那个就是开玩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哦。”他撇嘴，加了句点评，“你真的很无聊。”


    云宝没得反驳。


    重华率先提步，带路：“走吧。要买东西的也是你，磨蹭。”


    云宝哦了声，和他并排前行。走到路口，两人等在斑马线尽头。


    周围喧闹，两个人却都安静了好久。


    “云宝。”


    “嗯？”


    重华望着对面红色的人行灯，在这车水马龙的路边，突然开口。


    “你解释了，我就信。”


    没有犹疑，声音平静而沉稳。


    朝商业街去，一路走，云宝觉得不是滋味。


    “巧巧他干嘛要把纸条挖出来，还拍照发给你说这样的话？”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


    重华用余光睨她。


    走了几步，她蓦地抬头，脸色微凝，“是我不好。”


    “哦？”面上不动分毫。


    “我最近太冷落他们，有点过分了，以前都是我们一群人凑作一堆。巧巧才刚和我说，我老不出去玩，搞得巧巧也不跟他们一块……他可能很不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