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常说,善游者溺。

    在经历了一系列来自于线上的攻击后，有的人指责陆知新从一开始就应该如同他外公一样安心的开一个小饭馆，平日里接待客人,逢年过节或是婚庆接些宴席便好,生活不必过于争强爱财，也有人觉得陆知新想向上的心是好的,可像他这样从开店起就用着各种网红的流量来宣传自己,还喜欢靠纪录片、视频出风头，树大招风自然会被人抄袭，不如这次吸收到教训,从现在起安分的把自己店面的声誉捡回来,从今后踏踏实实地靠手艺生活就好了,非要跟人争一时之气,有什么用呢。

    因为说这些话的人都还算得上是陆知新的老客户，他们不是当着陆知新面讲,只是在大厅里高声讨论，陆知新便不想和他们争辩。

    没人可以完全理解他人,被人指责也好，被人怀疑也好,陆知新想要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言论。

    “哥，你比刚回来时硬气多了。”得知陆知新遭遇后的陆秋阳总是抽空就来后面这条街和陆知新呆会儿,忙她帮不上,但能陪陆知新静静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不过这样特别好，”陆秋阳比了两个大拇指给陆知新，“就得让他们看看，我们才不是可以被他们随意打倒的。”

    “好。”陆知新也冲陆秋阳比了一个大拇指,“我不会被他们打倒。”

    距离被告反馈最少还有半个月时间，陆知新不打算乖乖地只等着靠法律达成对假冒者的制裁，比起黄程程，他也有自己的长处。

    他的手艺是实打实的。

    陆知新在本地的公众号投了广告，又和周边的熟客提前通了气，为了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支持，陆知新要承办一场流水宴，每人一元，回馈客人，让大家吃饱了再走。

    一元的费用并不高，但能起到一个很好的筛选作用，盲目相信网络消息对陆知新保持负面感情的客人完全不会付这一元钱，相信陆知新或半信半疑以及想找乐子的才会付这一元钱。

    陆知新相信自己的手艺，可以帮他做到让别人的意见立场偏移。

    流水宴的位置是在陆知新原来店铺门开口的这条街上，但一元的噱头太大，从这边开始排队，仍有人占到了旁边那条街，又把黄程程的店铺门口给挡了个正着，店铺里的服务员出来驱赶了两次，好不容易才把客人的队伍排好，让他们离门口远了一些。

    “马上林晨就要来了，怎么门口这还这么多乡巴佬。”黄程程站在三楼的窗户往外看，看到服务员的动作像是在帮助旁边的队伍维护秩序，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服务员叫上来骂了一通。

    “乡巴佬，乡巴佬，要是没有林晨，你看我理不理你这个乡巴佬。”服务员碎碎念，要不是知道林晨投资了店铺，她才不会来这里当服务员呢，明明林晨帅气，善良又单纯，为什么他的远方亲戚却这么功利，狡诈和可恨。

    服务员们都知道，这种地方哪有什么秘密，再加上她为了接近林晨一直有意打听各种消息，得知为什么黄程程会用vlog暗地里贬低陆知新，不就是照抄了对方被发现了又想遮掩过去嘛，她都熟，娱乐圈都是这一套，谁先发难，谁就在风头上占便宜。

    可他们的事情要是波及到林晨就不好了，服务员心想，“要是林晨知道这件事但是没反应该怎么办，那他还是我爱的那个单纯又善良地他嘛？”

    她心里忐忑不想破坏林晨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可觉得自己把林晨和黄程程算作一类人本身就是对林晨的不信任。

    眼看着她喜欢的林晨星光熠熠般出现在她面前，服务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给林晨压力，却被黄程程一声大喊戳破幻想。

    “别看了，林晨和你这种服务员可没什么好聊的，还不赶紧让开。”黄程程觉得签了合同的服务员就都是他的手下，大呼小叫让服务员赶紧滚，从陆知新那得到的怒气都肆无忌惮地在她们这些服务员身上泼洒。

    林晨赶紧打了两句圆场，满意地看着女服务员的星星眼离去，坐进包厢脸色就沉了下来，“能别在这些人面前瞎嚷嚷嘛，我现在有个新项目在接洽，万一什么负面消息出了报道，你能负责？”

    “我们大哥长得这么帅，演技又好，经济公司也大，那项目不选我们大哥还能选谁。”黄程程对着林晨当然发不出火还得满脸陪笑。

    林晨被彩虹屁吹的身心舒畅但也在心里骂了黄程程一句土包子，这年头能被经济公司撕来的饼都算不得好饼，能爆的概率低，那些有真本事的导演和编剧人家都是要你演员去试镜的，这个饼没吃到自己嘴里前，林晨当然得惊心吊胆地维护自己的形象，他现在都要过三十了，再没有一部爆剧或是高票房电影撑着他，明面上就挡不住人气的流失了。

    因此当在去卫生间时被饭店的服务员拦住，林晨也维持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没第一时间就把面前这位一看就很喜欢自己的服务员当成私生饭对待。

    当演员太难了，林晨心里叹一口气，脸上还得挂笑，服务员在她偶像的笑容中汲取了能量，把黄程程做的事情从一到十都说得清清楚楚，还如同母亲一般嘱咐林晨，“晨哥，你离开这些人更好，想赚钱咱们就多进组，这几个人一旦有了问题肯定是要拖累你的，我现在是能帮你看着他们，可我的能力太弱小了，帮不了你很久。”

    其实现在就在倒油呢。

    林晨想，如果不知道还能装无辜，现在已经知道了，按照服务员现在的疯狂程度，如果未来有一天事情爆发，那她绝对会拿出去当做自己已经劝过他的谈资来证明自己的爱。

    当然，山寨别人的饭店来谋取利益也太low了，林晨投资前也是先看过黄程程的粉丝流量并不少以为能达成双赢才同意了林文娟的要求，可没想到黄程程的粉丝水分不是一般大，线上重拳出击的人多的如同蚂蚁，愿意来店吃饭真正贡献现金的人少的就像一个蚂蚁巣里只出现一个的蚁后。

    钱没赚到多少，还总是想要他追加投资，扩大宣传，林晨烦透了黄程程，他都有些怀疑这些服务员是不是也是黄程程靠他的名声低价招来的，不然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迎面撞上了三个服务员，人人都是一副当妈的语气跟他要求不要做这不要做那的。

    烦死。

    黄程程从前厅拿了好酒回到包厢，却没看到本应在上完厕所之后回到包厢里的林晨，他询问周围的服务员，却没一个人知道，打电话也不通，看了一圈厕所也没找到林晨，只好自己发了一通火之后又收拾好，委屈地给林晨发信息，询问他到底去哪了。

    林晨扣着帽子偷偷从前门出去，本意是想看看门前的热闹换个心情，没想到被排队的人群一挤就挤到了队伍的中央，前后人群都嘟嘟囔囔地推着他往前走，他不好从中挤出来，只能跟着往前走，看到了另一边几乎摆满了一长街的流水宴。

    这种完全乡土式的展示完全震撼了林晨的神经，二十几年的生涯中他从未看过乡土剧，只是听闻过流水宴，以为是那种油腻腻的大碗大盆，人都脸朝黄土背朝天，脏污并重，狼吞虎咽的样子。

    但实际上，现在展示在他面前的流水宴更像是城市职业剧里会出现的美食品鉴会，每个人有序进场，在无数被端出来的餐盘前使用公筷把菜肴夹进自己的碗里，尽管每个人都想尝试自己没吃过的美食一样取一筷子，可自己最爱的菜也不能放弃，再克制，几个人取一轮，空盘子也就要被撤下再换上新一盘的佳肴。

    入场券是一元钱，在出门之前，助理怕林晨有事突发要用钱，在他口袋里从大到小放了好几张纸票，林晨不想掏出手机出示付款码，就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最小五元的纸币给收款的收银员，对方找了他四块。

    林晨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的挑选过饮食了，一是职业限制不能多吃，二是身边的外卖店都固化套餐，他点没吃过的不放心，吃过的又容易腻，时间长了看起来就像是对饭菜失去了兴趣，今天站在流水席前，被不断端上桌热腾腾的饭菜香味一勾，他才有了真想吃顿饭的实质感。

    蒜香鲈鱼片，鱼香茄子煲，粉蒸排骨，盐焗虾，他一个一个跳过，又一个一个回顾，身后忙着取菜的人看他如此悠哉，都有些不解，不过，少一个人抢菜吃那不是正好吗，林晨也只好看着自己刚决定好要吃的菜被别人取得干干净净，换上一道他不想吃的菜。

    脆皮豆腐，三杯鸡，白灼鱿鱼，叉烧鸡腿肉，林晨一样夹了一口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吃素减肥习惯了，看见油水大的反而会犯恶心，这几样酱汁和油色并没那么深，他一样一口正好。

    秋葵满天星，炒合菜，干煸菜花，干煸杏鲍菇，原以为会受到冷遇的素菜菜品也非常受欢迎，原本慢吞吞的林晨在旁人的氛围带动下也用公筷痛下两筷子，多放了一些在自己的盘子中，省得再次来取却又发现自己想吃的没有了。

    端着盘子想找地方坐时林晨却又开始后悔了，想哪怕黄程程人不怎么样，但饭店里起码是包厢红酒高价菜，自己抽风来这吃一块钱的流水宴，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不然他可就丢大人了。

    可流水宴大家都是拼桌坐的，把菜放下丢了更丢人，更何况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不吃这一口他感觉更亏，林晨端着自己的盘子，找到了一个偏僻角落，那只有一位和他一样戴帽子的男性，应该安全。

    林晨把自己的餐盘放下，刚想说拼个桌吧，结果通过对方那眉眼，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正是最近担纲爆剧的男主角阮途安，单按粉丝数，林晨还比对方少几百万。

    “你？”

    “你？”

    两人一照面，都认了出来，林晨一想，就知道阮途安正在这边的影视城拍戏，来这的理由可比他这个巡店人要显得有上进心的多，便不欲和对方搭话，对方也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似乎无意中达成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