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


    网瘾青年点了一个赞。


    可在眼睛雪亮的曼联球迷眼中, 这就是往他们中间丢下了一颗核弹。


    卡卡……卡卡居然为我们官方推特点赞了！


    先不说那些容易冲动的球迷，此刻是何等感受，在事实面前, 就连理智型的球迷, 也跟着小心脏抖了几下。


    不过只是点了个赞，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还真会。


    因为卡卡虽然是个点赞狂魔, 但曼联既不是他的主队，这条动态中也没有他昔日的队友啊，甚至连国家队的队友都没有。


    所以在球迷眼中, 这个赞，来得无缘无故，却令人心跳狂舞, 浮想联翩。


    于是他们一个激动，就疯狂跑到卡卡推下，要么发表评论，要么直接私信。


    身为重度网瘾综合征患者, 卡卡每天都能收到海量的私信。


    他虽然不看，但会定时清理, 避免提醒数字不断出现在眼前。


    按照一贯的习惯，他已经清理了私信提醒，可为什么那个数字还在急速增加？


    没等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接到了弟弟迪甘的电话。


    宝贝弟弟的电话，他当然要第一时间接通, 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候，就听弟弟道：“里卡多，你决定去曼联了？”


    这问题，就有些突然了, 卡卡回想了一下，就低笑道：“看来我闯祸了。我看到了他们的聚餐照片，上面的中餐看上去很美味——”


    “然后你就点了个赞，对吧？”迪甘没好气道。


    回应他的，只是卡卡的笑声。


    谁让他没管住自己的手呢？


    活该弟弟吐槽他。


    “本来这条动态，就有很多媒体转载，现在你为曼联点赞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世界了。”


    “那就只好这样了。”卡卡笑了笑，“就当我免费送给了媒体一个大新闻吧。”


    “你这家伙……”迪甘很是无奈。


    不过他知道无奈也没用，这家伙就是这种性格，除了特殊事件，比如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那张红牌，通常情况下，他不会去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去懊恼。


    “对了，你点赞的那些美食，是曼联那个小主席做的，你是不是也没注意到？”


    “那个啊……”卡卡拖长了声调，在弟弟面前卖了个关子。


    “快说。”迪甘太懂他了。


    “我当然看到了啊。”卡卡淡笑道，“毕竟曼联发这条动态，就是为了让球迷夸他嘛。”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答案，迪甘愣了愣才道：“你明明看到了，还点赞？现在全网都在说他对你有意思。”


    “一不小心，没管住手嘛。”卡卡笑着重申，接着就告诉弟弟，“不过球迷猜得也没错，所以我想那位小主席，应该也没意见吧。”


    “哈？”迪甘想了想才搞明白，“你是说，他的确对你有意思？”


    “说话不要这么粗俗，”卡卡对弟弟的口无遮拦，很是无语，“请不要说别的男人，对你已婚的哥哥‘有意思’，这很奇怪。”


    迪甘哪在乎他的抗议，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有意思？难道他也像弗格森那样给你打电话了？”


    卡卡向来宠他，告诉他也不是不行：“是弗爵爷告诉我的。


    爵爷说，他曾经无数次想将我带到老特拉福德，比如06/07我在曼联主场击败他们时。


    但阻碍他的，是金钱。


    现在这个阻碍不但消失了，甚至还变成了动力，不断推着他向前，让他快点将我带到梦剧场。”


    推力……那老头说得可真含蓄，迪甘笑了。


    “就是曼联小主席？”


    “嗯。”


    “你有做好决定吗？其实爸爸有和我讨论过，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知道的，他很爱你，他想让你开心，你的意愿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这点。”虽然弟弟看不到，但卡卡还是露出了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啊……


    迪甘听到这里，就想给他一个白眼。


    现在下家就两个，一个是曼联，一个是米兰，两家都是想先租再买，既然都是租借，有什么好拖拉的？


    “你如果选米兰，能得到最熟悉的环境，最包容你的球迷。


    当然了，或许还有一个既爱你，但对这份爱明码标价，还想让你为他打折的老板，以及刚刚从未合作过，有些陌生，不知道喜不喜欢你的主帅。”


    卡卡：“……”


    弟弟的吐槽，实在是过于犀利，尤其是“让你为他打折”那一句，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迪甘的话，还在继续：“你选曼联，就是选了一个在02年就想买你，03年还想买你，现在看来07年还是想买你，到了12年依然在追逐你的老人，以及那份横跨了10年的执着。


    而根据你的说法，他很清楚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所不能的里卡多了，他意识到你要转型，还拿吉格斯和斯科尔斯来给你举例。


    他不急于让你适应球队，而是希望你能充分利用这个夏天，彻底养好伤。


    他还向你保证了出场次数……


    里卡多，如果我是你，可能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对他说‘I D’，但你犹豫了，现在还打算继续犹豫下去，为什么呢？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这些话，迪甘在知道弗格森许诺的种种后，就想说了。


    看到哥哥点赞，他还以为他想通了，可没想到等来的又是一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个屁的时间，毕竟——


    “人家曼联可是24小时内，能官宣5名球员的球队哦。其中还包括破队史纪录的转会哦。”


    弟弟的话，卡卡当然听得很认真。


    当他听到弟弟那句“横跨了10年的执着”时，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10年啊，一去不返的10年啊。


    可听到后面，尤其是听到弟弟的吐槽，他就忍不住笑了：


    “对于19岁的小将，21岁的年轻人，和27岁正值巅峰的球员来说，他们或许可以用24小时放手一搏。


    但我的职业生涯，还剩下2年、3年，还是5年呢？哪怕只是租借1年，我也想珍惜这1年的时光。”


    这样细腻、真实又残酷的想法，反而是迪甘没有想到的。


    毕竟他虽然也是职业球员，可他和哥哥之间的区别，犹如天壤之别。


    即使他们兄弟两个，从小到大都是亲密无间，可有些东西，他还是感受不到……


    卡卡感受到了弟弟的沉默，更感受到了他的贴心，他笑道：“不过你的话，的确鼓励了我。也让我想到了弗爵爷对我说的一句话。”


    “嗯？”


    “他说，‘里卡多，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拥有无数爱你的球迷。他们可以见证你的巅峰，可以陪你走入谷底，亦能陪你穿越山海，走出逆境。’”


    迪甘：“……”


    不愧是弗格森啊，不愧是足坛第一心理战大师，这是何等的口才！


    谁知卡卡竟说：“其实这句话，当时并未触动我。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球迷到底想看到一个怎样的卡卡。


    我也很清楚，爵爷他想见到一个怎样的卡卡。


    但你刚刚的话提醒了我，爵爷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卡卡，是怎样的卡卡。


    现在他可以追求世界上任何一名他想要的球员，但他依然在追逐我，或许他比任何人，更相信我能走出困境。


    反而是我自己，因为这两年的不顺，渐渐变得不在自信了。”


    里卡多啊……


    迪甘在心中喟叹，他心疼他的哥哥，但比起感慨这些，他只想趁热打铁！


    “你刚刚说，现在的弗爵爷可以追求世界上任何一名球员，的确如此哦。毕竟他在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克罗地亚球员身上，就花了4000万英镑呢。


    所以你就更要争分夺秒，早做决断。


    毕竟人家不是非你不可哦。”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卡卡怎么可能中招？


    事实上他的蠢弟弟完全忘记了，他虽然无比好胜，可从小到大，这招都对他没有用。


    可理智也在提醒他，迪甘是对的。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弗爵爷对他描绘的蓝图——


    “新的赛季，我们要四线作战，而我的目标，是重夺三冠王。


    最早在8月初，我们就将和曼城在社区盾杯交手，上赛季输掉的冠军，我们要在新的赛季初，就夺回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在这个赛季会不断引援补强，里卡多，在皇马呆了几年，你还记得捧起奖杯的感觉吗？”


    那个决意再次冲击三冠王的老人，会为他而停留吗？


    当然不会。


    他和爵爷各自度过了10年时光，他已经走到了职业生涯的下坡路，而爵爷的执教生涯，还有几年呢？


    在换了新的老板，终于有机会打造属于自己心中的完美阵容，想要再次实现自己缔造的纪录时，那位老人，只会竭尽全力，放手一搏。


    从竞技的角度，从一个好胜的男人的角度，甚至是从一个巴西男人的角度，卡卡无法拒绝这样的冒险狂欢。


    可倘若从家庭的角度……英国……


    没有等来哥哥回复的迪甘，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因为他太了解这家伙了，也太清楚他在纠结什么了，他很想对哥哥说——


    你只是娶了个老婆，生了两个孩子，你最初能吸引她，不就是因为你在球场上的英姿吗？为什么总要搞得像是你必须要在她和足球之间选边站一样？


    但家庭，是属于里卡多的家庭，并不是属于他的家庭，他这个弟弟能做的，只是敲敲边鼓。


    “里卡多，你可以犹豫，也可以思考，但你想清楚啊——你这次点赞，不但给了曼联球迷很大的希望，也让你自己的粉丝看到了光。


    曼联那边也可能理解为你青睐于他们的信号，如果你最后选择拒绝……即使你将来后悔，也不可能再和曼联联系在一起了。”


    “嗯。”卡卡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想——”


    说到这里，卡卡就发现又有电话打了进来，而那个号码，属于亚力克斯·弗格森！


    卡卡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但他飞速告诉弟弟：“弗格森给我打了电话，我先挂了。”


    没等迪甘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接听了那通来自英格兰的电话。


    当他接通，传入他耳膜的，就是老人那口音浓重的苏格兰腔，“里卡多，好孩子，你果然作出了明智的决定！我们马上把合同给穆里尼奥那个傲慢鬼发过去……”


    卡卡：“……”


    完了，老头明显喝醉了。


    短暂沉默了两秒后，卡卡开口了：“Sir，CEO在你身边吗？唐也可以。”


    毕竟此刻的他，既无法接老人的话，也不想拒绝他，那么让他身边的人接电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再加上之前的聚餐照，所以他猜曼联CEO和主席，肯定在他的身边。


    电话彼端果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刻的卡卡，哪会知道在要遥远的英国，人心是怎样的险恶？


    他认为喝醉的老头，正用怒视第四官员，傲视英超的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的小主席，声音反而压低到了极致：“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对吧？不许给我搞砸。”


    唐某某一脸委屈：“我怎么会搞砸，那可是我的初恋，初恋。”


    CEO：“……能不要让我再听到那个肉麻的词吗？”


    在贝克汉姆屡屡登上同性|爱慕排行榜时，他从没同情过贝克汉姆，毕竟求仁得仁嘛。


    可在此刻，他已经同情卡卡了。


    小主席已经接过了手机，用力按着听筒，不快地看着CEO，小声抗议：“怎么肉麻了？你难道就没喜欢过某个球星吗？以大卫你的年龄，当年也是乔治·贝斯特的粉丝吧？”


    CEO：“……”


    这话，他无法反驳。


    毕竟他也曾年轻过。


    一击必杀！


    小主席扯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CEO见状，率先移开了目光。


    毕竟眼前的小子，虽然欠揍，却是为他加薪的那个人。


    只是这欠揍的小表情，也让他想起了小主席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高冷表情。


    台前幕后，哪种才是更真实的小主席呢？


    CEO还在若有所思，赢得胜利的唐某某已经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按照打好的腹稿，说出了他和初恋的第一次对话，“里卡多，我是唐，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听到这声既亲切，又礼貌的年轻男声，卡卡了然地笑了，“你是唐，我猜对了吗？这是你的姓氏对吧？”


    “对，这是我的姓氏。不过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更喜欢身边亲近的人这样称呼我。”


    远在柴郡的唐某某，说到这里，已经把系统恨到了骨子里——


    活了两辈子，他终于有机会和初恋说上了话。


    初恋亲昵地询问他的名字，他呢？


    他只能告诉对方——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你只能称呼我的姓氏！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唐某人是个多么傲慢的人呢。


    小主席显然多虑了。


    身为高强度冲浪选手，在过去二十多个小时，卡卡从多个社交平台，各个渠道，看到了众多和他有关的八卦，当然还有对他神秘身世的猜测。


    所以他的这番话，已经被卡卡脑补出了一场神秘贵公子被家族流放，甚至不被允许泄露名字的大戏。


    当然了，这也是网络上的主流论调。


    “好的，唐。“卡卡从善如流，“爵爷是不是喝醉了？”


    唐某某看了一眼爵爷，就看到老爷子瞪了过来。


    这眼神，让他马上理直气壮地进入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状态，毕竟谎话都是这老头逼他说的啊。


    “是的，就像你在网上看到的那样，我们在聚餐。有球员发现你为曼联的动态点赞了，所以爵爷就迫不及待打电话给你了。”


    卡卡想到那个画面，就笑容灿烂道：“我猜到了。”


    既然是喝醉了，那么就简单聊两句，就可以结束通话了。


    然而曼联的小主席，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在此刻道：“不过爵爷虽然喝醉了，可是和你有关的事，他事事上心。


    事实上他现在就在旁边怒视着我。


    所以还是让我们把话题转回到转会上吧，里卡多，你是欣赏我的厨艺呢，还是已经做好了加盟曼联的准备呢？”


    听到这里，弗爵爷就恨不能给他一个白眼。


    小笨蛋，你干嘛主动给他台阶？


    唐某某只是对爵爷微微一笑。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初恋大声告诉他——


    唐，我要加盟曼联，我要在10年前错过的俱乐部，重新找回自我。


    这或许也能为他带来更长的生命。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番，他并不希望卡卡加盟曼联，是因为难以拒绝他们，而更希望，是卡卡在冷静后慎重做出了选择。


    毕竟他对自己的球队，无比有自信啊——


    过去3个赛季内，我们两次杀入了欧冠决赛。


    我们一直是以争冠为目的的球队。


    更重要的是，曼联还是一支极具人情味的球队。


    卡卡还在沉默，显然他还处于犹豫之中。


    唐某某笑道：“爵爷说，你过于重视家人，也过于重视情感，比如对米兰球迷的感情，也是你做选择时会考虑的一部分。


    他在对我说这番话时，我就很想对你说——


    里卡多，倘若在10年前，没有那张劳工证的阻拦，你顺利加盟了曼联，老特拉福德的球迷会让你意识到，什么是宠儿。


    他们可以轻易地取悦你，甚至是宠坏你。


    在2天之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2天后的现在，我想我依然可以代表他们。


    但我同时是你的球迷。


    我不知道爵爷有没有告诉你这点，但我很想告诉你，在我们商讨转会之前，爵爷询问我有什么喜欢的球员时，我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它拍摄于2007年。


    在拍摄照片的那个夜晚，你曾说，‘当你想要一时，上帝就会给你十。’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


    如果一名善良、虔诚、谦虚，更重要的是，做到了始终如一的孩子，想要跟上帝要十，上帝会拒绝他的孩子吗？”


    跟上帝要十？


    卡卡怔然，他从未有过如此贪心的想法。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曼联小主席循循善诱：“如果他本来就应该得到十呢？上帝会将他本应得到的一切，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这些问题啊……


    卡卡笑了：“唐，你确定你想跟我讨论这些问题吗？我是说，如果是这种问题，我会想和你长夜长谈。”


    唐某某：“……”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我只想着这家伙极具神性，是个理想主义者，道德感极强，过于善良，甚至有些利他主义和牺牲精神，对自己和他人都有很高的标准，是个该死的完美主义者……


    可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是个虔诚的教徒？他该不会想向我传教吧？


    听着那可疑的沉默，卡卡无声地笑了。


    他可是不止一次去过中国，当然知道中国的球迷大概率不会信教。


    现在这位小主席张口闭口，全是上帝，可以说是十分努力了。


    而此刻的弗爵爷，已经无语地给了笨蛋主席一个白眼。


    我真是老了，居然蠢到让你来当说客！


    感受到爵爷的嫌弃，唐某某很想再努力一把。


    可没等他想到如何把话题从“上帝”转回正题，就听到卡卡道，“虽然我猜你并不信教，但我很高兴你跟我谈这些。


    因为在你之前，从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原来我向上帝的请求，并不多，也并不贪婪。


    我也很感谢爵爷，感谢他这么多年，对我始终如一的信任，也感谢他用他的方式提醒我：


    即使我不再是之前的卡卡，也可以是全新的里卡多。


    也请你帮我转达爵爷：


    我曾经向他承诺，在作出决定之前，首先要问过自己的心。


    而现在我要说出的答案，未必是深思熟虑，但这个答案，绝对是顺心而为——”


    听到这里，小唐主席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走向，怎么听都不对啊。


    虽然以他的长相，大概率没有被发过卡，可这的确是发卡的前奏啊。


    啊啊啊，卡卡，你不能因为你是卡卡，就给我和爵爷发张好人卡啊！


    卡卡显然听不到小主席的心声，在这一刻，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脏，仍在怦然有力地跳动。


    这依然是颗属于足球运动员的心脏，如此奋力，如此好强！


    这样的心跳声，让他依然有信心去追逐足球，追逐荣誉，也追逐过去的自我，也让他可以从容许诺：


    “24小时内，可以办好手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