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栋锁上养鸡场的门，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他把摩托车停在门口，顾不上熄火就直接快步走进大门。


    正在洗衣服的老婆李小蓉问道：“哎，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啥事啊慌里慌张的？”


    “小蓉，衣服先别洗了，你去养鸡场看着点，我去墨州接闺女。”陈家栋说着，上前把李小蓉手里的衣服夺下丢进盆里，拉着她就走。


    “哎哎哎，我说你慢点，到底怎么了啊？雪梅怎么了？”


    “你别管了，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去鸡场里看着就是，我走了啊。”陈家栋搭腿上了摩托车，轰隆隆朝墨州市驶去。


    一路上，陈家栋将油门加到底，骑得飞快。


    自从做了那场梦，他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


    他本来不相信那些算卦看相的玄乎事，也没朝那方面去想，只是以为可能是太想女儿了。


    可今天刘晨的那番话，倒是让他再也忍不住了。


    为了女儿，他宁愿相信一次。


    雪梅，你千万不要有事！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刘晨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孩子，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心里这样想着，陈家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骑绝尘，摩托车在路上飞驰。


    墨州一中。


    女生宿舍楼顶上。


    17岁的陈雪梅一步步走向楼顶边沿。


    她双眼通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睛上还蒙着水雾。


    她拎着沉重的书包，走得很慢，每走两步就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撕碎，丢掉。


    看着散落的纸片，她脸上带着痴痴的笑。陈雪梅走到楼顶边沿。


    拿出一沓沓厚厚的试卷，痴笑着，撕碎，撒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爸，妈，对不起，女儿让你们失望了……呜呜呜，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爸爸，妈妈，如果还有来世，我想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不要再考什么大学，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


    ……


    “啊——”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有人要跳楼了！快去通知学校！”


    “同学千万别冲动！”


    “快给老师打电话啊！”


    “打119,120，快！”


    “同学你冷静点，千万别做傻事啊！”


    “雪梅！陈雪梅！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天呢！是陈雪梅，快去叫老师！”


    ……


    宿舍楼下乱成一锅粥。


    “来，来，男生都过来，咱们想办法接住她。”其中一个男生振臂一挥，顿时无数男生涌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双手拉着组成一队，然后无数队这样排好，随时准备接住陈雪梅。


    突突突……


    摩托车呼啸着，风驰电掣来到宿舍楼前。


    陈家栋跳下车，顾不上熄火，抬头看着站在楼顶的陈雪梅，疯也似的冲上前去。


    他冲进女生宿舍楼，一口气爬上8层楼，来到楼顶。


    此时楼顶上站着十几个学生，都在劝说着她。


    陈家栋一步步朝前走去。


    学生们想要拦住他，被他一把推开。


    “呵呵……雪梅，雪梅，我来了，孩子，是爸爸来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闺女，爸爸来了，你回头看看我，是爸爸。”


    “你啊从小你就调皮，就爱爬高上低，弄得跟个泥猴似的，你妈妈说你不像个小女孩，我就说你还小，大了就好了。”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


    “闺女啊，你三个星期没回家了，爸爸妈妈都想你，你弟弟……你知道吗，你弟弟藏了好多零食，说留给姐姐吃。”


    “闺女，闺女哎，来，下来孩子，跟爸爸回家，咱回家……”


    陈家栋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冲着陈雪们大声喊道：“闺女，跟爸回家吧，这学，咱不上了！”


    陈雪梅的脸上，眼泪滚落。


    她缓缓转身，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爸爸，看着他苍老的脸庞，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有那两行浊泪，陈雪梅摇摇头。


    含泪的笑，越发的凄然。


    “爸，对不起，女儿让你失望了。”


    “可是爸……我真的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


    陈雪梅用力摇着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可我无论多努力，还是失败了，一个月了，每天醒来我的脑子里都是空空的，过去学过的那些知识，背过的那些课文，做过的那些题，都没了，一个都不会了，爸，我什么都不会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


    陈家栋抹了一把眼泪，慈祥地笑着。


    “雪梅，不，无论你怎么样，在爸爸和妈妈心里你都是最好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来，听爸爸的话，乖乖的下来，咱回家，爸爸来接你回家，这学咱不上了好不好，从现在开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下来，来，慢慢的……”


    陈雪梅摇着头，道：“爸，对不起，女儿让你们失望了，如果有来世，我再做你们的女儿，我再孝顺你和妈妈，再见了，爸爸。”


    说完陈雪梅纵身跳下。


    “雪梅——”


    陈家栋嘶喊着，整个人就像一头猎豹纵身扑过去，在陈雪梅跳下去的那一刹那，他上半身全部探出去，抓住了陈雪梅的脚踝。


    “雪梅！不要动！”


    陈家栋的左手死死抠住楼沿，大声喊道。


    身后的那些学生们冲过来抓住陈家栋。


    楼下的男生们更是调整着方位，随时准备接住陈雪梅。


    “大叔，我们帮你，你千万别松手。”


    “快，快使劲，把大叔拉上来。”


    “快伸手，帮忙拉住雪梅。”


    ……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把陈雪梅拉了上来。


    陈家栋一把将陈雪梅抱在怀里，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掏空了他的心。


    “孩子，不怕了，有爸爸在呢。”陈家栋不住地安慰着。


    陈雪梅呆呆地，一言不发。


    安慰了半天，陈家栋才转身冲身后的同学们鞠躬致谢。


    这时校领导和班主任也都来到了，上前安慰陈家栋，邀请陈家栋带陈雪梅去办公室说明情况。


    但是陈家栋却摆摆手。


    “不了，我带孩子回家，这学，我们不上了。”


    校领导听了，当即说道：“哎呀，陈先生，这怎么行啊，陈雪梅同学可是咱们墨州一中的骄傲啊，是唯一一个保送北大的学生，你现在让她退学，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吗？”


    陈家栋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只在乎她每天是不是过的开心快乐。”


    陈家栋握紧陈雪梅的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道：“过去我们在无形中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却完全忽视了她还是个孩子。”


    “好了，感谢各位老师这两年对孩子的照顾，我们先回家了。”


    陈家栋带着陈雪梅走出宿舍楼。


    宿舍楼外，围观的同学们疯狂地鼓掌。


    陈家栋带着陈雪梅上了摩托车。


    “雪梅，坐稳了，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