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从未认识过你
作品:《公主嫡谋》 上一次被他气哭是什么时候呢?
那是六年前的夏初,他生辰前一段时间。
她好不容易做好了给他的生辰礼物,却被告知他已经偷偷离开了。父皇气得摔了自己最爱的那个玉盏杯,说自己这七年是养了一只养不熟的狼崽子在身边。
是了,他本来对商筑期望很高的,甚至······还期望他能做自己的驸马。
然后团子就拿来了那个破镯子,说是他走前托人给她的。
佔酥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个镯子,原来那时候自己置气直接扔到湖里的就是你啊。
只是明明已经扔了,你又是何时回来的?
商筑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她脸上,见她盯着那镯子,目光才柔和了几分,“这是我当年亲手做的。”
佔酥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只恨自己无法现在就把这镯子甩到他脸上。
“你离开后就回以安城迎娶了清河郡的郡主,为什么阿清会说你后来去江湖游历了?”
这个疑惑她堵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未能问出口。
商筑沉默了片刻,最后说,“我本一直就想去江湖游历,只是回城后就被父亲限制了出行。成亲本就是利用,我在骑马去迎亲的路上直接借机跑了。”
佔酥想过了千个答案是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个,盯着商筑看了足有半盏茶,最后说。
“你可真是个混蛋。为了你所谓的纵马江湖梦,你不管那些迎亲的随从回去后会受到何种责难,不管那个被你迎娶的郡主会受世人何等苛责与独守空房的寂寞,也不管——”
她没再说完,只是十分失望地站起身就走出了门,这一次再未转身。
原来记忆中那个清风朗月,胸怀仁义与天下的商筑哥哥早已不见了,又或者,从来就不曾真的存在过。
阿清见她下山急忙提着灯笼跟了上去,夜深山路陡峭,也不知华黍可顺利下山了。
商筑望着佔酥的背影直到彻底在自己的眼中消失,摸着酒瓶再未置一言。当然,此时说也没人会听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有必须来帝都和亲的理由,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那些送亲的侍卫,他也未曾料到父亲会全把他们杀了灭口。
这些命倒确实是他欠下的,欠下太多冤魂了啊。
商筑苦笑一声,最后再一次重重晕倒在了床上。
······
佔酥下山时再不比上山时那般焦急,轻功施展不出来,脚程难免就慢了些。
阿清耐心陪她走着,感觉气氛压抑地难受。一直到终于到山脚了才松了口气,刚想请她上马车,却见她依旧只是往前走着,好像要一路走回宁府似的。
“公主——”他有些担忧。
佔酥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家公子还等着你去照顾,不用管我。”
“公子他是喝醉了——”
喝醉了,呵。
佔酥自然知道这是他喝醉了的表现。过去他也总是这样的,喝醉了便什么话都会说,醒来又全都忘了。她那时还觉得新奇,哪有人喝醉了是这样的表现?可如今想来,应当都是在演戏吧,借着喝醉酒而说些真心话。
他如今究竟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她这么想着,一直沿着田埂往农庄的方向走去,竟一直走到了天破晓。
此时的农庄上那些农夫已经在挖古灵子了,庄稼主哈达沁似乎正在训斥其中一人,声音大老远就传了过来。
佔酥又走近了几步,结果看见他竟是在鞭笞那老农夫,一旁则有几个壮实的年轻人正被人拉着,嘴里却是在不停地控诉。
“住手!”佔酥急忙出口阻止。
哈答沁本懒懒地抬眸望去,见到是佔酥急忙站起了身,正恭敬着要行礼,又听佔酥喊了一声。
“哈达沁,住手。”
这才急忙吩咐手下的人住手,然后恭恭敬敬给佔酥行了个礼。
佔酥的视线落在那被打得吐血的老农身上,看向他的眼神不由严厉了几分,“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老东西竟然偷我的东西!”哈达沁十分憎恶地朝那老农吐了口唾沫。
“那东西本就是父亲的,是被你手下的人强行抢走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边反抗边吼着,看来是那老农的儿子。
佔酥便又问了几句话,这才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那哈达沁的随从在街上抢走了这老农的玉佩,老农又气又怕,回家后就生了病。他儿子气不过,便联合了庄上其他几个年轻汉子,一起入庄稼主的家偷回了那玉佩。
谁知道哈达沁发现玉佩丢了,想也不想就直接来了田里,抓住那老农就是一顿毒打。
“不过是一个玉佩。”佔酥皱眉看着哈达沁,本就因商筑不满的情绪此刻涨到了高潮。
他前脚说我们假仁假义,你作为阿粟凉一族的族人后脚就对穷苦人作威作福。
“公主不知,这玉佩本就是我阿粟凉一族的东西。”哈达沁感受到了佔酥的怒意,急忙弓着背拿出那玉佩。
佔酥一看,成色虽普通,表面也已被磨损地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出是阿粟凉传说中的神兽图案。
这个哈达沁可真是······就算是阿粟凉的玉佩,那也是人家的啊,可能是故人所赠,也可能是阿粟凉的商人所售呢?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就是我们的!”那个年轻人反抗着。
“我阿粟凉的女子会看上你们?我看分明就是······”
佔酥无奈地打断哈达沁,“哈达沁,可有人来找你谈过田庄的事?”
哈达沁立马就收了暴戾,转向佔酥恭敬道,“公主的人已经来过了,契纸也都签好了。”
韩无金的速度还挺快的。
佔酥点了点头,再看向那座荒芜的院子,“这院子可也包括其中?”
“是的公主,这个庄子所有的东西,包括这些人的死契也都被买走了。”
“那你先帮我把这院子收拾收拾,日后我要住这里。还有,你去帮我找辆马车。”
哈达沁领了命令自是忙不迭地就去办了,留了几个小厮还押着那老农和年轻人。
“把他扶到那里。”佔酥命令那个押着老农的小厮。
那小厮有几分犹豫,随后对上佔酥严厉的目光,又想到主子刚才的姿态,这才急忙把老农扶到了庄稼主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你们平日也在庄上做工?”佔酥看向那几个年轻人。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随后那老农的儿子率先开了口,“我们在外做工。”
“没跟他签卖身契?”
那人便又有些犹豫,然后不说话了。
倒是哈达沁的小厮说,“公主您有所不知道,他们十分狡猾。知道在田上做事最后分成都会被庄主拿走,所以偷偷在外面做工。”
“分明是你们太过黑心!”
“倒是聪明。”佔酥轻笑一声,又问,“这是谁的主意?”
几个人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纷纷争着说是自己的。
“是我出的,要打就打我!”
“分明是我,你的脑子哪有这么灵光。”
“好了。”眼见着哈答沁已经牵着马走了过来,佔酥命人放开了那个老农的儿子,“你带你父亲去百花街找一位韩掌柜,先在他那里做工几日。”
“我这几日没有空暇,过几日忙完了,再来庄里把这些事理一理。”
“这······”几人皆有几分犹豫,尤其是那些小厮,心想您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还不跑就来不及了。”佔酥笑着看向他。
那年轻人抬头看她,只觉得她眉眼弯弯,眼带暖意,像个菩萨。
再无犹豫,急忙背上他父亲便跑了出去。
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庄稼主吗?其他年轻人和老农见了心里都不由升起了希望,可是很快这希望又破灭了,因为这位贵人很快就坐上哈达沁牵过来的马车走了。
佔酥撩开车帘往后看了看,那些年轻人看向哈达沁眼中已又涌上了十足的不服,仿佛完全不怕他鞭笞他们。
自己如今缺人,或许这些人都可以为她所用。
他们常年在庄上吃苦,那个幕后的人应当也算不上她会到这里,还会看中这些人。
如果他真的为此提前埋了这么久的眼线,那算她技不如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