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点绛唇

作品:《公主嫡谋

    所有人都认为佔酥嫁入宁家就成了宁家媳,那么必会被公婆压制。


    这是一种很滑稽的想法,他们自然地把儿媳在婆家自甘做出的退让视为她天然的弱势。长辈可以教训晚辈,因为他的身份是长辈。可是若我不视你为长辈,那么你又能奈我何?


    “夫人的那顶轿子看来是准备好了?”佔酥打断了她的惺惺作态与那些无用的废话。


    吴春艳冷哼了一声,心想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佔酥自然会比她想象的装的还要久,父皇说她是天生的猎手。


    吴春艳说明日成亲不过是从这个院子去到宁白羽的院子,一顶小轿自然是够了。可惜她不能让她如愿了,不过她准备的轿子,佔酥作为儿媳自然还是得替她用的。


    “我是东夷公主,自然得从皇宫出嫁。”佔酥无视吴春艳的讥讽,发簪落下,散落满头秀发。樱红的唇微微勾起,“阿簇,准备一下吧,我们要在日落前坐着夫人的轿子进宫。”


    “这,这怎么——”


    吴春艳想说怎么可能,元国皇宫岂是一个东夷人想进就进的。当日是她佔酥不肯嫁,宁家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可是按照元皇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同意她二次入宫。随后她却是突然想到了李桃夭,这个安平公主!


    顾不上再废话,她匆匆离开了佔酥的院子去找宁尚书了。


    关上门他们便可无所顾忌,外人甚至不知他们的十日之约,这个哑巴亏佔酥不想吃也得吃。


    可是若被佔酥大摇大摆坐着轿子去到皇宫,那宁府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不多时,宁府的下人便开始手忙脚乱布置起宁府来了。


    吴春艳最头疼的是那顶破轿子,因为佔酥直接把那轿子搬到了自己的院子,执意要坐那轿子入宫。


    到最后索性把院子也锁了,说是婚前不见婆家人,这是东夷规矩。


    婚前不见,那你前几日还如此招摇!


    吴春艳气得踢了脚紧闭的大门,随后又痛得哎呦哎呦个不停。


    佔酥听着声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擦了眼泪镜中那个红妆艳裹的女子容颜便更加清晰。


    这是第三次出嫁了。


    “公主,宁尚书依旧不见我们。”


    宁利威拿了嫁妆自然是不肯再吐出来,可是未过明面,这嫁妆他不吐也得吐。


    “那就再给他些时间吧。”佔酥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你们出去等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三个丫鬟关了门,佔酥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一本兵书。


    这本兵书是花花从街上随手给她买的,只是她重生后每每有心不静的时候,看见这书中的计策便会安定下来。


    嫁给宁白羽对她来说并不会产生太多改变,过去十日在宁府怎么做的,那便继续怎么做。可是或许婚嫁一事本身就带有一种仪式感,临到头让她的心还是有些慌乱。


    又过了一刻钟,太阳虽未落下,但屋内已经十分暗了。寒冬的天本就暗得比较早,佔酥起了身,看来她得亲自过去帮宁利威想一想这件事了。


    可还未走至门口,窗户突然发出一阵响声,随后有人翻窗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佔酥的背瞬间僵直了,涂了丹蔻的指甲嵌入掌心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她回头看见商筑抱着受伤的右脚面露痛苦之色,却没有上前。


    他之前受伤了也并未流露过这般神情。


    商筑抬头对上佔酥的视线,勾了勾唇自嘲地笑了一声,“小阿酥还真是心狠,见到筑哥哥疼成这样都不关心一下。”


    “明知有伤还行翻窗之事,筑哥哥这是自作自受。”


    商筑没理会她言语间的嘲讽,起身面上早已云淡风轻,哪还有痛苦模样。屋内光线不好,他走近了两步这才看清佔酥的脸。


    佳人黛眉巧画,风流全在娇波眼。他的小阿酥果真是长大了。


    “走吧。”


    “走?”


    “逍遥江湖,仗剑天涯。”


    佔酥看着他平静的神情,似乎说的是平日要吃什么菜一样寻常的事。沉默了半晌才从喉中发出古怪的一声冷哼,面上表情也很怪异,“看来你脚上的伤感染到你脑子了。”


    “有没有发热你摸摸不就知道了。”商筑说着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佔酥皱了皱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要出门,“我不管你是真病还是假病,我要入宫了,没时间跟你在这胡闹。”


    “是谁在胡闹?”商筑上前按住门,低头看着她,平静的语气这才带了些许怒意。


    “难不成是我在胡闹?”佔酥气笑了,抬眸看着他。


    “我本以为你是故意拖着不嫁,却不想你是真糊涂。这十日难道你还没看清宁家都是一群什么货色,那个宁白羽又是什么货色?”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但我是和亲公主,我再怎么拖又能拖多久?”


    “那就跟我走。我们不是说好了,及笄后就去江湖行侠仗义?”


    可是及笄那日你并未来。


    第一世没有,第二世也没有。


    “商筑,我不是华黍,我的阿粟凉还没有亡。我是阿粟凉的公主,是东夷的公主,我有我的使命。”


    “你想嫁。”商筑皱着眉,重复了一句,“你从一开始就想嫁。”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她这十日来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日后能逃走,那只是为了她下半生在宁府立足做准备。原来她在石景记包厢里对着丫鬟们说的话是真的。


    原来东夷皇宫里传出来的旧信都是真的。


    她不再是东夷那个向往自由,心有广阔天地的小公主。


    那么他一路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儿时那句不像样的承诺吗?


    一场宿醉,或许记得的只有他。


    “深宅后院,钩心斗角,这小小的尚书府就是你给自己选的天地?”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佔酥转身正对着他,嘴角一扬扯出一个异常明媚生动的笑容。


    原来她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想出来的谋略,原来她自以为是的心思与伪装,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后宅妇女间争斗的小把戏,都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


    所以无论是萧楚还是小锦,明明她耗尽心力也无法完成的事他随手就可以解决。


    也是,她素来是蠢笨的,不然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她自然是比不上未来的帝王那般运筹帷幄,深谋远虑。


    四方棋盘也好,蛛网也好,她从来都不过是上面的一个小子。


    她的挣扎落在他们这种执棋人手中很可笑吧。


    可是商筑,终有一天,我这个小卒会撕破你们的蛛网,哪怕拼得玉石俱焚。


    “商筑,我要出嫁了。今日兄长不在,你就代兄长替我点绛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