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良没说话。


    署长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钟队你好好表现。你屡次勘破大案，这案子虽然典型，但是并不是悬案，应该难不倒你。”


    ---


    钟良从警察蜀出来的时候，正是正午，太阳正烈。


    阳光有些刺眼。


    钟良眯着眼睛，又伸手挡在了眼睛上方。


    能感觉到手背被灼烧的热度。


    太阳的轮廓完全看不清。


    梁景之一只手抄着兜，动作矜贵缓慢地走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静静地收回目光。


    深沉的黑眸连流转的光泽都带着一种贵气和优雅。


    “钟队，期待我们的合作。”


    钟良的眸子低低垂着，长睫覆盖下淡淡的阴影，“梁少，和我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梁景之挑眉，眸光里有一闪而过的薄光，“记忆中？”


    他和钟队半个月前刚合作过。


    记忆中这个词未免太遥远了几分。


    钟良反应过来什么，顿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背脊若无其事道：“梁少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我们还有李教授，姜小姐也是吃过一次饭的。”


    明亮的阳光落在钟良的侧脸上，轮廓半明半暗的。


    梁景之定定地看了钟良好几秒，轻笑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钟队在机缘巧合之下也认识过我。”


    两个人说话夹杂着迷雾。


    说话似真非真的。


    宛若一场博弈。


    钟良笑了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虽然看上去镇定自若，


    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到梁景之这张平静无波的脸，他都有一种被压得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自惭形秽。


    正巧。


    元忠开着车过来接梁景之。


    车窗按下来，元忠的脸露出来。


    钟良扫了一眼，面色平静，“梁少，你下属来接你了，看来只能下次再聊了。”


    梁景之抬脚往车子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脚步倏然一顿。


    他的眸光定定地看了元忠几眼，蹭了一下手指的关节，嘴角的往下压了压。


    径直上了车。


    元忠打了几个方向盘，这才汇入了主干道。


    “训练完了？”梁景之问。


    元忠从佛绫霜华洲的分部都选过来和姜喃当司机，后来姜喃用到顺手变一直用了。


    不过，在梁景之和姜喃谈恋爱之后。


    喜欢享受二人世界。


    元忠就被派去了梁家进行魔鬼训练。


    元忠点头，“今天刚结束训练，还没喘口气呢，就被大哥喊过来了。”


    大哥，就是梁风了。


    梁景之背脊往后靠了靠，双腿交叠着，明明是闲适的姿势。


    却分明有一种冷冽的气场四散开来。


    “你认识钟良吗？”


    “钟良是谁？”元忠懵逼地挠了一下头，“我应该认识吗？”


    梁景之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你应该不认识。”


    元忠出生在霜华洲，没来过华夏。


    就算是后期跟着姜喃，很快也被撵走了。


    没有机会认识钟良。


    那……


    梁景之声音顿了下，瞥了一眼车窗外的霓虹灯，“可是他竟然认识你。”


    钟良是省厅刑侦队的队长，地位非常高。


    平时奔波在各种侦查当中，根本不会和霜华洲的元忠有任何牵扯。


    偏偏。


    刚刚钟良斩钉截铁地称呼元忠为“下属”。


    这钟良身上藏着的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姜喃这边。


    景露了几天的面，之后就离开了训练基地。


    左妙菱铆足了劲儿训练，想要得到杀手联盟的庇护。


    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景，她也憋不住了，问：“阎教官，景教官离开了吗？”


    阎伦正在看林蓉做俯卧撑。


    几天的加训之后，成果显著。


    林蓉能从地上撑起来了，虽然脸憋得通红，但是倒是莫名的有一种可爱的傻气。


    闻言，他的视线才从林蓉身上收了回来，眸光严肃凛冽，“景教官有事。”


    左妙菱吞了下口水，问：“那杀手联盟会从我们当中挑选好苗子进行庇护的事情，还作数吗？”


    “自然。”阎伦吹了声口哨。


    清脆声打破了沉寂。


    他公事公办道：“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宣布一下第一批杀手联盟决定庇护的名单。”


    话音落下，所有还在训练的菜鸟都停了下来。


    队伍整整齐齐地站在阎伦的面前。


    左妙菱站在最前面，下巴微微昂起来，眼神当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每次表现，她都是第一名。


    若是选人，那必然有她。


    旁边站着的符博，也攥紧了手指，目光坚定，眸底深处含着几分期待。


    他的表现仅次于左妙菱。


    若是能够被杀手联盟给选中，那加入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事情也会板上钉钉。


    他还是想加入国家重点实验室，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姜喃后悔当初没有死皮赖脸的跟着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阎伦眉眼微挑。


    直接开门见山，没有太多的设置悬念。


    “卓嘉木。”


    卓嘉木目光猛地转向了阎伦，惊愕得瞪大眼睛，像是被刺激得有些傻了，呆呆地看着阎伦，反手指了指自己，“我？有我？”


    阎伦：“对。景和你们实验室主任有句话想要送给你，低调不是淹没，人性是最好的武器。”


    卓嘉木手指颤抖了一下，背脊抬了起来。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留下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剪影。


    似乎哪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周围人也鼓掌起来。


    等到掌声渐消，左妙菱忍不住举起手来，皱了皱眉头，“阎教官还有其他人吗？”


    阎伦又报了几个正式研究员的名字。


    都没有左妙菱，也没有符博。


    “还有最后一个人。”


    阎伦扯了扯唇角，顿了两秒，说出了她的名字，“姜喃。”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原因无他，每次姜喃的表现都是倒数第一，唯一赢过其他人的似乎就是心态。


    嗯。


    稳定在倒数第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这都能够获得杀手联盟的赏识？


    左妙菱垂着身侧的手指捏成了拳头，紧紧的，骨节泛白。


    从她的角度，侧过脸来，正好能够看到姜喃。


    少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似乎没什么太大反应，像是毫不在意。


    姜喃精致的眉眼挑着，一条腿曲着，姿势散漫慵懒，嘴角勾着浅薄的笑。


    透露出几分乖戾。


    凭什么！


    左妙菱当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符博表现也不平静，他咬了咬后槽牙，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阎教官，方便问一下理由吗？”


    阎伦：“杀手联盟选人没什么理由。”


    阎伦似乎懒得废话，再次吹了声口哨，“解散。”


    阎伦说完这句话，走了几步，也没见林蓉跟上来。


    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朝着林蓉招了招手，“还不过来加训。”


    林蓉笑着跑过去，脚步有些急，待离阎伦近些，又放缓了脚步，轻轻“哦”了一声。


    ---


    训练结束。


    姜喃吃完饭，就回了宿舍。


    一路上受到了不小的注目礼。


    或是嫉妒，或是羡慕，又或是其他情绪。


    掺杂在一起。


    姜喃手指在身侧点了点，脚步闲散，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


    她的名字是故意让阎伦说出来了。


    没有地方能够做到绝对的公平。


    就算是她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已经尽量按照研究员的定级和水平，分配薪酬和科研资金。


    但是终究也会存在不公平的地方。


    而不公平的地方最容易产生分歧和摩擦。


    她想要看看，在这不公平之下，那些人到底是选择被嫉妒冲昏头脑，还是选择继续努力等待下一次的勃发。


    ---


    食堂。


    左妙菱和符博坐在一起。


    “凭什么，凭什么是姜喃？”左妙菱一贯在符博面前都是笑脸盈盈的样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脸上的笑容几乎完全冷凝下来，温柔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她平时总是明里暗里嘲讽姜喃只能拿到倒数第一。


    没想到，现在被狠狠地打了脸。


    符博的脸色也很僵硬，脑海中思绪转了又转，到最后抬起眼来，“算了，先努力进入实验室再说。”


    说到底，左妙菱因为是武术世家，对进入杀手联盟有着无限的憧憬。


    而他不一样，他自始至终，只想要进入实验室，也想在姜喃面前狠狠证明自己。


    左妙菱低着脑袋，沉默下来，狠狠的咬了咬牙，眸底滑过了一抹愤懑。


    正巧，左父左承弼打了消息过来。


    左承弼：【怎么样，有没有被杀手联盟选上。】


    左妙菱看着这条消息，眸子里黑沉沉的，直接熄灭了手机屏幕，没有回复。


    她不甘心啊。


    ---


    姜喃宿舍这边。


    电脑开着。


    电脑屏幕散发着光照在姜喃的脸上，给黑白分明的眸子增加了几分亮色。


    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上。


    屏幕右侧，模型分屏跑着。


    拟合度非常好，预测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就是以上。


    这几天，她已经写完了三篇论文。


    打算再检查一下细节，就发给李博涉。


    就在这个时候，左妙菱开门走了进来，门啪的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巨大的一声响。


    彰显着来人的态度冷冽和火气。


    “安静点。”姜喃冷冷地看了左妙菱一眼，半眯着眸子，眼神深晦。


    左妙菱摘下帽子朝着姜喃甩过去，“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什么本事都没有。”


    姜喃拿起一支笔，慢条斯理地挽了个笔花，手指轻轻一勾，帽子直接掉在了地上，“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是胜在运气不错。”


    左妙菱没说话。


    姜喃将论文打包发给李博涉，又合上了电脑，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


    姜喃洗完澡出来，毛巾还在头上顶着，不过眸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视线可及之处。


    她的所有东西都被人掀翻在地。


    衣服、电脑、药瓶、钥匙。


    衣服上面还有被水泼的痕迹。


    电脑被人扔在地上，四个角的漆皮都磕掉了不少。


    “你干的？”姜喃将脑筋一把丢开来，发丝还有些滴水。


    嗓音是邪冷的寒，有些沙哑。


    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左妙菱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姜喃，莫名被这股气质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还是外强中干地开口：“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多少钱我赔给你。就你这些破烂，能值多少钱。”


    就算是闹到了警察署，她只要照价赔偿，这件事情都能够不了了之。


    她纯粹就想要恶心姜喃而已。


    好半晌。


    姜喃勾了勾唇。


    她抬起脚，面无表情地踹向了左妙菱的桌子。


    坚硬的桌子晃了两下，倏然指尖，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少女动作又冷又狠的。


    “轰”的一声，桌上放置的所有东西猛地砸在了地上。


    化妆品护肤品的瓶瓶罐罐直接崩开。


    有香气弥漫在空气当中。


    左妙菱眼里满是震色，她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姜喃，你敢！”


    她站起身来，腮帮子紧咬着，握紧拳头朝着姜喃扑过去。


    姜喃黑沉沉的眸子里犹如裹了一层冰，单手挡住了左妙菱的拳头，狠狠一捏。


    一瞬间，左妙菱的手直接麻了。


    快速回过神，左妙菱抬脚就要踢上去。


    姜喃嗤笑一声，五指猛地收紧，手腕往下拧。


    左妙菱直接被卸了胳膊，一脚踹在了墙上，又弹回来，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咳咳……”


    左妙菱吐出一口血，脑子里晕得不行。


    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姜喃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来。


    那双精致的眉眼挑着，黑眸深邃有如寒潭，上挑的眼尾又狂又傲，“我脾气不好，敢动我的东西，嗯？”


    少女拖着长长的尾音，很低。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着，似乎在笑。


    浑身却萦绕着骇人的杀气。


    左妙菱听得头皮发麻，手控制不住抖了一下，艰难道：“你的格斗……”


    不是倒数第一吗？


    姜喃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长发带着湿意，滑过眉骨。


    左妙菱手腕很疼，身子往后挪了挪，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喃，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又咳嗽了两声，强撑着瞪着姜喃，冷笑道：“姜喃，你是不是忘了训练场的规矩，主动动手打人，视为对杀手联盟的挑衅，训练终止，杀手联盟也会问责！”


    这是杀手联盟绝对的权威。


    不容侵犯。


    无视杀手联盟定下来的规矩。


    她倒要看看姜喃怎么办！


    等到杀手联盟把姜喃拉入黑名单，估计实验室这边姜喃也会待不下去！


    “姜喃，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