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眼神警惕地看着吕墨，全身肌肉紧绷，情绪一触即发。


    医生赶紧劝说：“要不这样吧，你们过几天再来，高队情绪还不稳定。冒然介入心理修复，回忆案发经过，很有可能会加重病情。”


    潘局看向吕墨，虽然左右为难，还是摇摇头，“省里来的专业心理医生，让他试试吧！局里案件处在重要关卡，没办法，我们会注意的。有什么情况，我们喊你们过来。”


    潘局这么说，主治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爆炸一案民间已经传开了，上演了各种版本。


    有人说是境外犯罪，有人说是恐怖分子犯罪，还有人听说案发现场有一只机械手，离了大谱说是外星人犯罪。


    这层楼的病患家属都知道，被炸死的一对老夫妻的儿子就住在这层楼，经常有人暗搓搓来一探究竟，连平时十分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也听说了多个版本。


    吕墨静静端倪着高杰，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高杰的身体依旧处于紧绷状态，看得出来他对吕墨这个不速之客十分抵触，嗓子里面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


    省里来人来探望高杰，医院才给高杰松了绑，毕竟高杰发疯之前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刑警大腕儿，队里的一般手，面子还是要替他保全的。这要是以后他清醒了，谈及此事，一定能大闹天宫。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专案组的江凯来了。


    看见老同事吕墨来了，拉着吕墨出去说了几句，“吕墨，辛苦你这么急来一趟。目前案件卡在最重要的环节，高杰是当事人，很多事情必须有他告诉我们。比如那只机械手，还有那个特工伊藤，他们来中国锁定目标就是他，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嗯，我刚才观察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得了短暂性失忆症，忘了很多事情，唯独记得案发现场的血腥场面，所以身体产生了很强的防御机制，这是心理病人的一种自我保护。


    我不确定能不能行，但是当务之急，我会给他进行脱敏治疗。如果一直沉浸在痛苦记忆中，往后每次想起来他都会发病。他必须直面内心，直面当时的案发经过，直到彻底脱敏，才能重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两人走进病房，江凯见医生表情忐忑，似乎不希望他们打扰病人休养。不奇怪，医生的角度都是替病人考虑，但是目前的形势，他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如果查不出国究竟在搞什么，这个月的29日很有可能还会出现ai诱导国人自杀的惨案。老百姓即便再反应慢，也一定会从接二连三的自杀案中有所怀疑，势必会引起整座城动乱，下一步就是全国上下陷入恐慌之中。


    还是那句话，人类对触摸不到的恐惧，会无限放大。到时候老百姓无心工作，全民人心涣散，境外势力的动机就达成了，国内就会像一个人身上的伤口，先是出现一个小伤口，紧接着慢慢腐烂，最后长满了痤疮。


    江凯看向医生，“你们放心吧，这位是省里来的心理医生，对这种情况的病人很有经验，尤其是精神疗愈这方面是他的强项。”


    医生点点头，“如果病人情绪激动，无法控制，很有可能会咬舌头自残。这不会丧命，但是会影响到以后的说话功能。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们赶紧制止他，立刻喊我们过来。”


    “放心吧，谢谢您！”


    江凯见潘局和管瞳心事重重，一脸担心，“案件的疑点必须尽快解开，不然没办法继续查下去。高杰是当事人，目睹了案发现场的一切，我们需要他的证词。不然即便我们找到公安部，没有铁证在手，联合国那边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话，说不定以为我们在故意挑事，引发两国之间的矛盾。”


    “行吧，吕墨，你开始吧！”


    吕墨点点头了，继续看向高杰，温润如玉的五官牵动出一个笑容。


    随后，他将窗帘拉上，屋子里面留了一盏小夜灯，四周顿时变成了暖黄色的调调。


    这样的氛围很温馨，可以减轻病人的焦躁感。果然，高杰目光渐渐放松，没有刚才那么抵触。


    吕墨上前伸出一只手，依旧面带微笑：“介绍一下，我是省公安厅的吕墨，我们之前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高杰眉头蹙了蹙，似乎在思考，想了半天记不起来，只觉得此人十分眼熟。


    这些日子他满脑子一团混乱，思绪停留在爆炸案那天，他记得伊藤用刀子刺入母亲的身体，记得母亲惊诧的双眼，腹部血流不止的样子。记得父母被炸得所剩无几，每次想到这些，他就会彻底崩溃发狂。


    “高杰，你真的记不得我啦？我是吕墨啊，咱俩以前在省里培训的时候遇见过。”


    高杰摇摇头，表示不记得此人。


    吕墨笑了笑：“那你一定记得你的老同学周进吧？”


    高杰眼神一亮，嘴里嗫嚅了一声，“周进？”


    “对，周进，他是我好朋友。我听他说，你之前拜托他查个案子，十二年前周大伟在工地失踪一案，对吧？”


    高杰的思绪逐渐出现了零零碎碎的画面，急得他面部扭曲狰狞起来，开始不住锤头，似乎要砸破脑袋。


    吕墨很清楚，在巨大的精神刺激面前，高杰出现了急性失忆症。这病可能很快恢复，也可能需要三到五年，甚至更久才能恢复。


    如果病人一直不停回忆案发经过，不断放大当时的画面，严重者可能一辈子都会沉浸在这样的身心折磨中，直到精神彻底崩溃，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此一生。


    “周进是谁？”高杰歇斯底里，脑袋开始撞击墙壁，看得管瞳和潘局都急了。


    “吕专家，要不还是算了吧，他现在情绪还不稳定。”


    “是啊，再这样逼他回忆案发经过，说不定真的能逼疯他。”


    江凯察觉出高杰并不排斥吕墨，还在努力回忆周进是谁，专注力比之前好了很多。


    “你们别急，再看看！”


    这时，吕墨掏出一支烟递给了高杰，“抽烟吗？”


    管瞳刚打算拦住他，潘局和江凯示意她止。


    吕墨为了让高杰卸下警惕，抵达他的内心，让他自己说出当时发生的一切，从而不断对痛苦回忆进行一种“脱敏治疗”。


    高杰看见烟，眼神一亮，伸手接过了烟，吕墨给他点了火。


    深吸了一口烟，他的情绪比刚才缓解了不少，嘴里喃喃自语，“周进是谁？”


    “周进是你老同学，你们大学是上下铺的好兄弟，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


    前阵子你让他调查十二年前周大伟失踪案，他那边已经有了些眉目，暂时不能过来探望你，他让我过来看看你。等过阵子案子破了，他就来海城看望你，还说带着一家老小来旅游，全程吃喝住行你买单。”


    高杰一脸质疑，吕墨早有准备，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看吧，我结婚的时候，周进来喝喜酒，我们一起合拍的一张照片。”


    高杰看向手机，画面中男子长得有点普通，但是眼神无比纯粹。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读警校那会儿，两人每天腻歪在一起。有阵子他谈了女朋友，生活费不够花，周进二话不说把钱都借给他了，自己在宿舍吃了半个月的泡面。


    后来学校组织实战训练，他们被安排到了西北一个派出所，第一天的任务就十分危险。


    派出所的所长见他们两个嫩头青长相面生，又是外地人，让他们晚上去一家娱乐会所抓人。


    那阵子当地各大娱乐会所都在出售一种吃了可以使人致幻的药丸，不少女孩因为服用了‘开心丸’，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有人因为出现幻觉自杀了。


    这个光荣艰巨危险的任务，所长交给了他们两个嫩头青去完成。


    第一次出任务，两人都很兴奋。他们知道，如果实战训练表现好，毕业档案中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两人都铆足了劲儿准备拿下那帮贩卖“开心丸”的小混混。


    当天晚上十点，一家娱乐会所人声鼎沸，他们混了进去。


    很快，高杰发现有人在卡座交易开心丸，几个女孩的酒水中被掺入了开心丸毫不知情。


    所长三番五次嘱咐他们不要单独行动，高杰喊了几声周进，周进没听见，目光注视着另外一桌正在交易开心丸的小混混。


    高杰便自作主张靠近正在交易的一桌，见两个女孩举着酒杯准备喝下去，他赶紧上前阻止。


    “美女，这酒不能喝，刚才我看见他朝你们酒里加了开心丸。”


    这话一出口，两个美女将酒水浇在卡座c位一个小混混脑袋上，“臭流氓！”


    美女离开后，那名被浇头的小混混站了起来，从兜里猛地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高杰。


    高杰一个身体闪躲敏捷避开了，却没想到四周正在跳舞的年轻人都停了下来，一群人身上都有刀子。


    周进见高杰被一群小混混包围了，抢过服务员手中的一沓酒水，朝着人群砸了过去，拉着高杰就跑。


    高杰挣脱开他的手，桌上有一包“开心丸”。他知道这是罪证，如果没有罪证，那帮小混混会一直抵赖，派出所顶多拘留他们24小时就要把他们放了。


    “你不要命啦？赶紧撤！”周进急得大声咆哮道。


    高杰不顾一切，从桌上拿起拿包“开心丸”，被其中一个小混混用酒瓶砸中了后脑勺，一群小混混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这时，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冲了出来，那帮小混混集体蹲在原地，双头抱着脑袋。


    “都老实点，快把东西拿出来！”


    “警察同志，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们身上出了手机啥都没有！”


    “不说是吧？搜身！”


    警察对着一群小混混开始搜身，结果什么都没有搜出来，知道这家会所里面有他们的接应，刚才慌乱之中他们已经将开心丸转移出去了。


    这时，高杰甩着重重的脑袋站了起来，笑得一脸开心，“所长，我有证据，这就是证据！给”


    下一秒，高杰眼前一抹黑，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躺着。所幸没什么大碍，脑袋只是轻微脑震荡。


    那次，原本以为派出所和警校都会表扬他，没想到醒来后，所长、警校校长，轮番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周进站在一旁替他捏了把汗。


    他至今记得那名所长说过的话，“执行任务的时候要讲究团队精神，不要有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你们可以当英雄，但是必须当活得久的英雄，无畏的牺牲是愚蠢的，人民不需要一个愚蠢的短命鬼英雄。”


    “高杰，你这是贪功！为了档案上多写几行好话，你将自己的生命当成草一样轻贱。


    你这次如果死了，是不是觉得学校会给你举行追悼会？大家都会夸你是个大英雄，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说完，校长抬起头要揍他一顿。


    周进赶紧上前护住高杰，“校长，您打我吧，阿杰不是贪功，他是急着要抓住那帮小混混。


    他们在女孩酒水里面加入了开心丸，如果她们喝下去，晚上肯定就任凭他们摆布了。


    我们之前就听说过，他们把女孩先是迷晕了，然后对她们那个。那帮畜生猪狗不如，他们还会拍摄视频要挟那些女孩。有些女孩担心名声受损，不敢报警，就会被他们要挟做各种龌龊交易，女孩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那次实战训练，周进成绩优，高杰成绩不及格。


    高杰因此自闭了很久，关在宿舍不愿意见人，后来还是周进给安抚好了。


    高杰眼神一亮，指着手机上的人，“周进，我兄弟！”


    “我们都是周进的兄弟，相当于咱俩也是兄弟了。”说完，吕墨伸出一只手，高杰这一次没有抗拒。


    潘局他们心里松了口气，省里来的心理专家，果然有几把刷子。


    两人握住手时，高杰眼泪潸然落下，“都怪我，我爸妈本来可以不死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吕墨轻声问道。


    “艾米打电话给我，说是我爸妈晕倒了。我去了艾米家，被伊藤偷袭了。


    他们把我爸妈绑了起来，身上还安装了炸药。我如果反抗，他就杀了我爸妈。”


    “你知道艾米的真实身份吗？”吕墨继续问道。


    高杰大颗眼泪迸出了眼眶，“它是机器人，故意接近我，当我的邻居，认我爸妈当干爸干妈都是为了带我回国。”


    “能和我说说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回国？”


    “他们要带我回去做人体实验，国那边需要我的大脑神经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