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青一站起身，叶怀舟就手疾眼快地去拿信封，却被外婆刘瑞芝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刘瑞芝不赞同地看着叶怀舟：“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一会儿你外公出来看见，打你我可不拦着。”


    叶怀舟不以为意，凑过去坐在刘瑞芝的另一边：“您不说我早晚也得知道，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您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瑞芝叹了口气，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竟然是一张法院的传票。


    “有人起诉外公？为什么？”


    叶怀舟不理解，他外公苏时青都退休十多年了，每天除了在家做饭就是出门钓鱼。


    能惹到什么人？


    怎么会有人告他？


    刘瑞芝叹息一声，不想详谈：“说来话长，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


    “我都给您带孙媳妇回来了，还算什么小孩子？”叶怀舟在宋乐鱼震惊的表情下顺口编造，“您就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收到叶怀舟眼神提醒的宋乐鱼连忙道：“没错，外……外婆，我也想帮忙，告诉我们吧。”


    说完宋乐鱼就紧紧地盯着刘瑞芝看。


    她打小就有一种迷一样的能力，能够轻易地收获比她年长女性的好感。


    果不其然，此时刘瑞芝也中招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宋乐鱼绷得紧紧的小脸，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起诉人是你们外公以前的一个老患者。”


    既然开了头，刘瑞芝顺势就讲了下去：“大概是十五年前，你外公出门诊。来了这么一个女人，二十多岁，怀孕两个多月。她本来是来确诊怀孕的，却没想到查出宫颈癌。你外公就收她住院，劝她做了流产手术。后来做完月子，又回院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这没什么问题啊。”宋乐鱼奇道，“外公的治疗方案符合临床指南，很合理。那是患者癌症复发了，还是出现了术后并发症？”


    刘瑞芝有些讶异，复又审视了宋乐鱼：“你也是学医的？”


    “嗯……嗯，是学医的。”宋乐鱼胆怯地点点头，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该承认。


    叶怀舟不经意地拍拍刘瑞芝的手，打断她：“您接着说啊。”


    “哦。”刘瑞芝思路被拽了回来，接着解释，“她没事，哪儿都好得很，手术顺利，癌症也没有复发。唯一要说的变化，就是不久前她离婚了。”


    宋乐鱼更奇怪了：“可是她离婚和外公有什么关系？就是要告，也应该告她前夫啊？”


    刘瑞芝的目光不屑：“她哪舍得告自己前夫，她觉得都是她自己的错。发现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孩子，也不敢吵，求着人家不要离开她。结果她前夫吃了秤砣铁了心，被发现出轨了，反而也不遮掩了，上蹿下跳地闹离婚，说离婚的原因就是这个患者不能生，不能给他家延续香火。”


    宋乐鱼眉头皱起，“她丈夫也太讨厌了，都过了十多年了，还说什么香火的事。当初患者也是为了治病，这都是没办法的啊？更何况，就算是子宫切除了，夫妻俩也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不也能达成他们有人养老送终的目的。”


    “你别说，两人还真领养了一个孩子，男孩，今年才10岁。但是前夫不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看不上这娘俩了。后来离婚之后，这个患者就有点魔怔，工作不上心，孩子也不管。后来不知道谁跟她说，是不是医院当年治错了？如果真的是癌症，她怎么能术后活了十多年还没死，早该复发了。”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宋乐鱼嘴巴都合不上了，“难道癌症没有复发还是坏事不成？不感谢医生，反而还盼自己不好？”


    “谁说不是呢？”刘瑞芝也十分感慨，继续说下去：“后来那女人就去医院病理科把病理切片借出来了，拿去京市医院会诊。”


    听到这里，宋乐鱼已经猜出了结局：“京市那边的会诊结果和四院的有误差，是吗？”


    “是，”外婆的表情也很苦恼，“京市那边没会诊出来宫颈癌，下的诊断是宫颈癌的癌前病变，c 3级。这下好了，患者当然接受不了，一回到江州市就连夜找了律师，以误诊的名义把老苏告了。”


    宋乐鱼连忙道：“那当年四院的病理结果是怎么报的？病历里又是怎么记载的。”


    “四院术后的病理结果是宫颈鳞癌。但是……”


    刘瑞芝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当时术前宫颈活检的病理，报的是宫颈鳞癌可能性大。现在患者揪着这点说，既然是可能性大，就不是铁板钉钉的癌症，为什么切除她的子宫？为什么剥夺她做母亲的机会？为什么毁了她的家庭？”


    “行了，老婆子，别跟孩子们讲那些扫兴的事儿。”苏时青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放到饭桌上一边训叶怀舟，“等着我老头子伺候你，你就吃现成的是吧？还不去厨房端饭！”


    叶怀舟连忙站起来去厨房帮忙，宋乐鱼也要站起来，却被刘瑞芝拽住：“没事儿，让他们爷俩去。我们苏家的规矩，女孩儿不进厨房，咱们等着就行。”


    “哦。”宋乐鱼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见祖孙两个男人都不在，刘瑞芝柔声冲宋乐鱼道：“你叫宋乐鱼，这名字可真好听。家里人怎么喊你？”


    宋乐鱼一脸诚实道：“我爸妈都喊我小鱼。”


    “小鱼你不是我们怀舟的女朋友吧？”


    “诶？”宋乐鱼惊得差点跳起来，更不好意思了，为自己在老人面前演戏，“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瑞芝笑笑：“因为你们俩一看就不是很熟，还当着我的面偷偷使眼色。外婆是老了，又不是瞎了。”


    宋乐鱼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慌里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外婆……不对，婆婆……也不是，我……”


    刘瑞芝温柔地抚了抚宋乐鱼的手：“好了，还和之前一样喊外婆就行。”


    见宋乐鱼情绪稍稍稳定，刘瑞芝的下一个问题又到了：“那小鱼，你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呢？我看你对老头子的案子很好奇，难道你是为了我们家老苏来的？”


    宋乐鱼忍不住抬头，为刘瑞芝的敏锐，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