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医生不知道这是会被告的吗？”


    “知道。”宋乐鱼点头：“但是，生命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患者或者家属对我的治疗方案有质疑，我可以解释。如果他们不理解，我也不在乎对簿公堂。”


    “但我不接受放弃。”从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宋乐鱼此时的表情格外真诚：“我既然有办法救她，为什么不试试呢？”


    “可是现在你的患者死了。你选择了子宫切除的抢救方案，却没能在限定时间内做完手术。”邵永年好奇地看着这个瘦小却固执的女孩：“你失败了，还有可能因为无法优胜而不能转正，即便这样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我的导师曾经说，在真正的病魔面前，医生是很弱小的。很多时候，医生是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我知道现在的我做子宫切除术抢救，成功率很低。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我竭尽全力，所以不觉可惜。”


    “你很天真，宋医生。”邵永年笑道：“也许这就是青年医生的通病，愣头青，总想着要莽一莽。也许在你因为各种各样的烦心事，被告上几回之后，你的心态就会改变了。医学能治病，但不能救人。你冒险违背一个患者的信仰私自输血，哪怕她最后得救，也可能对你没有半点感激，反而还一肚子怨气。”


    “也许吧。”宋乐鱼郑重地思考了一下：“但这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罢了。”


    “好吧。”邵永年失笑地摇摇头：“我的问题结束了。我的看法还是维持原样，因为宋医生违反民法典，可能会被投诉上告，所以站在更理性的角度上，我没办法给宋医生太高的分数，我的最终评分是59分。”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汇交在刘淼身上。场上观众的眼神也锁定刘淼，探寻的目光快要把他的背影戳出一个洞。


    刘淼几乎维持不住自己伪装的面具，咬牙道：“我也……”


    “我能够提出问题吗？”宋乐鱼突然举手：“还是说这个环节只可以由评委提问。”


    赵和光没想到宋乐鱼会这样说，下意识地点点头：“你说吧，宋医生。”


    “我认为有人违反大赛规则，本次竞赛不公平。”


    在大家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宋乐鱼从自己的手术服兜里掏出一根模型上的脐带，指着根部的断裂处：“我刚才观察过，我的手术模型上脐带和胎盘的连接处是被人提前扯断又粘住的。”


    刘淼大怒：“你自己扯断了脐带，就往别人身上赖，宋医生，你可真是输不起。”


    宋乐鱼才不理会刘淼的胡言乱语，仍认真道：“我自己有没有扯断脐带，我很清楚。想要知道模型是不是提前被人做过手脚也很简单，请检验科化验一下就好。血浆是色素和水勾兑的，胶水的成分却有醋酸乙烯树脂，我想这个检验并不难做。”


    刘淼一拍桌子：“那也可能是你自己抹的胶水，就为了污蔑大赛组委会！”


    宋乐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淼，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副院长的：“我们参赛选手进入考场前都经过检查，比赛过程也是全程直播，说我栽赃，还不如说您现在是做贼心虚。”


    “你说什么？”


    宋乐鱼继续提出疑问：“而且，即便是脐带断裂，也应该是断裂口渗血，为什么中央血管会在我没有接触过的前提下直接喷血？我们现在可以回放并放大录像验证这一点。”


    “另外，组委会的题目有经过严格审核吗？我刚才在各位评委评分的过程中了解到，其他三个科室的考试题目，难度似乎和我相差过大。这也是有意为之吗？”


    “考试过程中，sp病人刻意误导，监考员有意施加压力，也是为了针对我吗？”


    “刘院长，我得罪你了吗？还是，你背后另有主使呢？”


    宋乐鱼像个执着的孩子一样，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刘淼脸上的冷汗都滑下来了，这臭丫头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吗？


    “负责组织监考人员，审核题目及后台的应该是刘院长吧？”赵和光目光厌恶地看着刘淼：“说别人头头是道，自己的工作却做成这副样子，我看刘院长你才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


    赵和光话音才落，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我举报！”程实走出人群，正义凛然道：“我举报刘副院长滥用私权，威胁、胁迫本院职工为其谋私利！”


    刘淼震惊地黑了脸，想不清程实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卖他？他爸妈可都在心内科工作，他刘淼可是心内科的主任！


    赵和光不由诧异：“儿科的程医生，我记得你是刚才妇产科考场的监考人员之一？”


    “没错。”程实应道，并坦诚了一切：“事实上，收到院里抽取我为监考员的消息不久，刘院长就把我和另一位分配在妇产科考场的同事找了过去。并威逼利诱我们，要求我们在考场中刻意给妇产科医护团队施加压力。必要时，罚出黄牌乃至红牌，终止妇产科的比赛。”


    “手术模型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刘院长向来未雨绸缪，做了两手准备也不奇怪。”


    刘淼气急骂道：“你这是污蔑！程实，你好大的胆子！”


    “我也有话要说。”医务科廖知行也径直出列：“这次竞赛的题目是我们医务科负责出题，经过再三审核后，才交由刘副院审核。但是刚才妇产科团队所面对的题目，与我们所出的题，除了题干相同，后续病情相差颇多。sp病人的剧本也大相径庭。这一点，我的电脑里还有存证，可以调出来做对比。”


    程实从兜里拿出手机扬了扬，一脸不屑：“我的手机里也有刘副院的录音可以做佐证。”


    刘淼想不到居然会在最后时刻遭遇反水，气急攻心，差点吐血：“你们两个！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想不到我终日打鸟，却有被鸟啄了眼的一天。”


    赵和光厌恶地看着刘淼，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可耻的模样：“刘淼，你涉嫌严重违背医院纪律，徇私舞弊，这件事我会直接上报书记，申请立案调查。”


    “至于今天的决赛评选……”赵和光皱起眉头。


    麻醉科的参赛团队队长突然发言：“院长，既然决赛题目可能涉及舞弊，我们认为为求公正起见，今天的竞赛成绩应该撤销，重新组织题目，并再次评选。”


    急诊科的团队也表示认同，心内科的团队苦恼地看了一眼自家被带走的领导，更是为避嫌主动选择退赛。


    “那好，这次由医务科重新出题，到时候我亲自做审核。”赵和光一锤定音：“下周，还是这个会场，重新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