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签约！”


    医务科科长廖知行顺手把手里的简历扔到一边，就像扔一页废纸。


    “不请示上级就敢私自决定做手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员工招进来谁敢用？”


    人事科科长柯茜却不太赞同廖知行的意见：“廖科长又何必这么大的肝火。事急从权，我倒是觉得小宋医生处置得很好。如果搁置下去，万一孕妇真的死在咱们院急诊大厅，才是真的说不清。回头那些媒体网红蜂拥而至，咱们院的处境就更难了。”


    廖知行和柯茜向来水火不容，闻言立刻嘲讽：“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救活了，你才能在这儿轻飘飘地说这种漂亮话。如果手术失败了呢？到时候无责也是全责！这样的事例以前还少吗？”


    “廖科长看不惯我就直说，何必扯什么男人女人……”


    “好了好了，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吵成这样不怕让人笑话！”院长赵和光头疼地做和事佬，分开吵得激烈的两人：“现在争论的重点不是这件事，是……”


    “是啊！现在争论也是马后炮，不过……”副院长刘淼的笑容和善，看向宋乐鱼的眼神却不那么友好：“宋医生，因为你的原因害两位科长吵成这样，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还没有入职就搞的局面这么难堪，还是我工作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我认为，你应该先为刚才违规做手术的事情跟大家道个歉。”


    看宋乐鱼垂首不言，刘淼脸上的笑容更大：“怎么？宋医生不说话，是觉得自己没错？还是觉得自己做了大英雄，现在不服气？”


    刘淼的眼神鄙夷，语气嘲讽：“我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脾气又大又说不得，都被家长惯坏了。”


    柯茜看着宋乐鱼一脸局促站在那里，表情不安，嘴唇都咬得发白。不知怎地，联想起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当下莫名的心软。


    刘淼这老家伙，未免说得太过了！干什么上来就扣这么大帽子？


    一会儿小姑娘都要被吓坏了。


    柯茜刚想开口帮忙周旋一句，宋乐鱼却突然猛地弯下了腰，给在场所有人深鞠了一躬。


    “给院里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想到宋乐鱼会这么简单就服软，刘淼遗憾地扶了扶眼镜，亏他还以为宋乐鱼多有骨气。


    他还想继续补充几句，宋乐鱼却又猛地抬起头，脸蛋涨红却眼神坚定地看着众人：“但是，关于手术我不会道歉。”


    “你说什么？”廖知行刚因为宋乐鱼识趣升起的那点好感，立刻又降了回去：“拒不道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添了多大乱子啊？”


    宋乐鱼抿了抿唇，又固执地重复：“我认为，医生救人是本职工作，底线必须高于一切。所以，给院里添麻烦我很抱歉，但手术，我不道歉。”


    “而且……”


    “而且什么？”廖知行的火已经烧到头顶，就差最后一把柴。


    “而且，这也不全是我的原因，医院也存在问题。”宋乐鱼冷静地分析：“首先，贵院的科室人员设置不全面，既然没有产科急救能力，就应该尽早上报急诊转运中心。其次，面对急诊转运来的患者不想办法，只想推诿，处置不及时。还有……”


    “还有？”连赵和光都忍不住看她。


    宋乐鱼思索了一下，一脸坦诚：“还有的问题很多，说不完。如果你们需要，我回去写篇文档。”


    廖知行气极反笑：“看来传闻说的不错，您还真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既然您这么看不上这家医院，又何必来这里求职？是我们庙小，不配招待您这样的大佛。”


    这下连赵和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调停了，林逾静说她这个学生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冒失。


    现在看，何止是冒失，简直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宋乐鱼对上廖知行的一脸愠色，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不禁懊恼地缩了缩身子，像兔子一样缩回了她的洞穴。


    今天的面试怕是又悬了。


    果然，廖知行站起身，笃定道：“总之，我话放在这儿，绝不能签宋乐鱼！这种医生招进来也是添乱，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这种自负的‘天才’收拾烂摊子！”


    刘淼大喜过望，多亏了这个廖知行，简直是把他本来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立刻站起来假装安慰：“廖科长熄熄火，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什么小孩子！”廖知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不是幼儿园的幼童。既然走入社会就别再摆出那副不识时务的样子惹人嫌！这不是她家，不是所有人都得惯着她！”


    “廖知行，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柯茜已经忍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宋乐鱼身边表达自己的立场。


    “你有事就说事儿，能不能不要总是人身攻击！就因为人家说了两句实情，就刺痛你了？怎么，四院说不得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四院才走到现在这步！”


    “柯茜，你少血口喷人！我从开始工作以来，这么多年始终兢兢业业，没出过一次错！四院的衰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


    “你说谁是贼？”


    “你看贼说谁？”


    廖知行和柯茜越吵越烈，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


    赵和光忍不住怒喝：“别吵了，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


    他一把扯开廖知行和柯茜，恨铁不成钢地道：“看看你们，丢不丢脸？又不是小学生，每天吵吵吵的，吵了几十年了，还没完？我今天叫你们是过来做面试官的，不是过来做辩论赛的。”


    廖知行倔强道：“反正，我不认为宋乐鱼适合留院。”


    “我不同意。”柯茜反驳：“我觉得小宋能力强，学历高，就应该留院。”


    “那这样，我有一个提议。”赵和光再次打断两人：“既然你们的意见始终统一不了。那就先签试用一个月的试用合同。到底有没有能力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一个月之后，是院里一年一度的医疗比武大赛，届时宋医生将代表妇产科参赛，如果她能取得优胜，就转正，不能，就走人。行不行？还有没有意见了？”


    廖知行和柯茜感受到院长的不耐烦和怒火，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深感厌恶地撇过头。


    “我同意。”


    “也行吧。”


    宋乐鱼没想到居然山回路转，忍不住开心地绽出笑容，可她的开心还没来得及持续太久。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等一下，院长。”刘淼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冷冷地瞪了一眼宋乐鱼：“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