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澜之忆梦(五):山崖偶遇
作品:《五州志:含章鬼姬》 那一年试剑大会中途意外取消,小姑姑叶修雅率领青云峰弟子埋头在山林之中寻找血雾中的诡秘妖人,三个月不见人影。
倒是那日意外救下的鹤鸣峰弟子徐令云,感激叶澜之和李含章的救助之情,从临安备了两车稀奇珍贵的灵草仙药要送给二人赔罪。
逍遥峰的李含章毫不客气悉数收下。
倒是叶澜之再三退阻不肯收。首先,当日率先冲下去救人的是李含章,而不是他;再来,当日本就是有巡察之责在身,出手相助是本分;最后,他作为掌门师尊的亲传弟子,徐令云的师叔长辈,哪里有收晚辈礼品的道理
于是他再三退阻,刚巧给了徐令云一个整天缠着他的理由。
徐令云这姑娘不简单,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父亲临安伯和金陵王本是御灵省的同期弟子,后来被一起分配到澜州做官,负责对抗蛟龙,守卫东海沿岸一带百姓的安危。
不过人命运各有不同。
金陵王娶了华荣长公主成为皇族女婿,又有了八年前聚水江一役的战功封王,摇身一变成为了澜州大陆的权力中枢司州鉴,自然是澜州小地临安伯府比不了的。
可徐令云不这么认为,当年徐令云的母亲和华荣长公主同时怀孕,适逢东海战乱吃紧,两位丈夫都被派出赢敌久日未归。
恰巧两个怀孕的妻子都思念丈夫得紧,悄悄沿中道远赴万里探望,结果又恰巧都在必经之路的余杭遇上了流寇作乱,两位夫人仓皇逃命之间动了胎气,碰巧就在余杭外的一个简陋道观里生下了两个孩子。
华荣长公主顺利生下了一名男孩,取名叶曦。
临安伯夫人却难产,四前诞下一名女孩,取名徐令云。
华荣长公主喜得麟儿,给余杭外的小道观捐了好些功德,每年叶澜之生辰都要派人去添一大笔香火,在华荣长公主的供奉之下,当年的小道观如今已成为有三千道众的龙神观。
每年徐令云生辰,姐姐都会带她前往余杭的龙神观焚香斋戒三日,一边缅怀过世的母亲,一边讲起这段往事。
每次听这个故事,徐令云都觉得是上天在给她暗示,她和这位金陵王府的小公子叶澜之定是上辈子结下了缘分,才让他两人这辈子一出生就遇见了彼此。
徐令云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天真。
可当他知道金陵王府的小公子上剑门修行之时,她也吵着嚷着让父亲将他送去了剑门,拜在了和父亲早年有些交情的鹤鸣峰尊师林修鹤门下。
在剑门的日子她无心修行,全部心思都放在叶澜之身上,拖着身边的两个随从打探叶澜之的只言片语。
可叶澜之拜在万剑峰掌门座下,一心跟随掌门闭关修行,徐令云是半点花边都收集不到。
要不是这次在试剑大会上意外相遇,她怕是到下山那日都等不来与叶澜之见面。
“公子,在下临安徐令云,请公子笑纳。”
徐令云又一次将一车谢礼停在了万剑峰叶澜之的竹屋小居院门口,身边还一左一右、一胖一瘦跟着两位护法。
“……”
叶澜之心里犯愁,上次见的李含章喊自己道友是不知者无罪,眼前这位明知故犯又是什么理由?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这一车的谢礼在下心领了,还是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叶澜之端着长辈的架子好言拒绝,可徐令云有些不识好歹。
“请叶公子不要推辞,家父与令尊年少时同在御灵省当差,后又同到澜州为官,我们的母亲又是同一日在余杭外的神龙道观临盆,如金叶公子又救了我,这都是缘分。”徐令云说得有鼻子有眼,害羞地低下了头。
徐令云口中之事,叶澜之多少也从母亲口中听过,临安伯府的徐将军曾是父亲手下的副将,他对这个脾气暴躁却又率直的长辈印象很深。
但是其它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
叶澜之听着这气氛不对,连忙打断道:“既然令尊与家父同朝为官为百姓效力,我又是你的剑门长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莫再提谢礼一事,徐师侄请回吧。”
他了然一副清高的道人模样,将院门轻轻一关,把徐令云和她的一车谢礼隔绝在了竹屋小居之外。
可徐令云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今年吃了一鼻子灰,明日带着一车谢礼继续守在竹屋门口,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几个月下来一直在万剑峰围着他大献殷勤。
叶澜之不胜其烦,经历了从委婉拒绝到言辞拒绝,最后避而不见,好好一个剑门的天之骄子被她逼得整日只能缩在竹屋之内。
终于,他忍到了剑门的七月暑沐,各宗门弟子可以返乡避暑,便向师尊告了假,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那鹤鸣峰的徐令云,自从叶澜之将她从血雾中救出,便对他感恩戴德,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几个月下来一直在万剑峰围着他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叶澜之不胜其烦,经历了从委婉拒绝到言辞拒绝,最后避而不见。
终于,他忍到了剑门的七月暑沐,各宗门弟子可以返乡避暑,叶澜之向师尊告了假,从竹屋小居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怜的徐令云还毫不知情。
叶澜之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研究设计仙门法器,另一个就是游山玩水临摹所见秀丽山河。
趁这次闭关修行结束后的暑沐,他决定在回家前先探寻一遍剑门山各大仙峰,看看可有入画之景。
为此,他还特意贿赂了小姑姑给他打掩护,晚些告知母亲自己已经下山之事。
叶澜之虽然自小于随掌门修行,学习的都是上善若水的心法,剑门山内也就熟悉万剑峰和潮崖峰,其他山峰的景色鲜有机会领略。
这日,叶澜之游遍剑门群山,终于在最东边找到一座连接东海的山峰。
断崖之处终日遭东海之水冲刷,潮湿而光滑,底下青苔遍布,此峰之上无遮挡,是欣赏朝阳日出的最佳地点。
叶澜之大喜,独守一夜,终在黎明时分,见证了海印朝霞,日出潮平的壮阔景象,随即便掏出笔墨纸砚要做画记录。
朝阳转瞬即逝,为确保画作写实,他在那峰顶一呆就是数日,画累了就席地躺下,只为等待每日海上出之景。
叶澜之发现虽是同一时刻,但每日景色亦有不同,时常修修改改,总是不够满意,画得不好还会摔笔发小脾气。
这一日,叶澜之瞅着这画越画越虚,不知如何修改,抓耳挠腮,心情有些烦躁。
突然一个不明物体从他身后砸来,叶澜之一个反应,身手敏捷的接住,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野果。
“哪来的野果?”
他回头望去,一抹青色落在远处,定睛一看,竟是那日试剑大会后再也没见过的李含章,此刻正啃着苹果,一脸悠闲地望着他。
叶澜之一脸惊讶,疑惑道:“咦,你怎么会在这?”
李含章一脸淡定,继续啃着手中的苹果,嘴里含糊道:“我这几天都有来这,看你画得走火入魔便没打搅你,今天看你画得烦躁才好心给你送个果子解解气。”
几天……?
叶澜之有些不淡定了,难道自己这几日在此作画的窘迫样子都被她看在眼里?
他不愿再细想,打岔道:“可是……你来这做什么?”
李含章云淡风轻地飘过一句:“看风景啊。”
此话一出,叶澜之终于遇到一个趣味相投之人,兴冲冲拿起还没完成的画作张罗给李含章看。
“李道友,你看看这幅画如何?”
李含章好奇地看了看,先是笑着点点头,后又皱起眉微微摇头,看着叶澜之内心七上八下。
叶澜之小心翼翼道:“怎么了……是哪里画的不好吗?”⊙_⊙
李含章瞥了瞥他,分析道:“此画笔触恰到好处,线条根根分明,内容栩栩如生,好画是好画,只是……”
“只是什么?”叶澜之迫不及待的追问。
“只是……”李含章已经吊足了对方的胃口,缓缓道来:“只是这作画之人是个谎话连篇之人,连带着这幅画也掉价几分!”
谎话连篇之人,李含章这是在说自己吗?
叶澜之先是一愣,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上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左思右想之后,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李含章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叶澜之脸颊发热,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被陌生人拆穿自己的伪装,强装镇定道:“这画工还是要再精进精进,我这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大师的画作,回头再来写生……”
说着,快速收起画卷,此地不宜久留。
李含章继续一脸淡定地啃着苹果,边欣赏着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沉静内敛的掌门弟子,是如何被人戳穿谎言后嘴上抹油、脚下打滑的模样。
叶澜之收好行礼御剑而起,望着茫茫一片山峰分不清方向,原地来回打了几圈才最终确定前进的道路。
他正要御剑加速飞走,却听见耳边传来李含章一阵闷声嘲笑,脸上立刻滚烫,顾不上去看李含章的表情,咻的一声便消失在雨雾缭绕的群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