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洗手间检修呢，我去的西边。”


    藤原优冷静地说，面庞不动声色，眼睛却一直注视星野礼奈的双眸。


    他不相信事情这么巧，妹妹像自己一样，调查过涩谷地图。


    “那……”


    星野礼奈迟疑了，藤原优抓住机会，继续说：


    “西边的洗手间很远，我只能走小巷，但是小巷的砖墙又塌了，没办法，我只好跨过去，还差点被自行车绊倒。”


    “这也太……”星野礼奈缓缓张开嘴巴，有点震惊。


    “麻烦——礼奈是不是想说这个？”


    “对。”


    “可能今天是我的倒霉日吧，说起来，上周六我去医院餐厅买饭，上衣被洒了粥，虽然对方最后道歉了，但我还是感觉那天倒霉。”


    “欸？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说啊，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藤原优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馥郁的茶香，随着升腾的白汽，钻进鼻腔。


    喝一口茶水，藤原优萎靡的精神，缓解了许多。


    果然还是茶对口味啊，他瞥了一眼隔壁餐桌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喝着纯手工磨的黝黑咖啡。


    藤原优以前喝过咖啡，苦涩的味道不喜欢。


    不知道喜欢喝咖啡的都是什么人，他有预感，和那些人相处不来。


    “是么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优。”


    “正常，我也不是完全了解自己，更何况是别人。”


    藤原优摆出苦恼的表情，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因为妹妹终于不纠缠他的问题了，成功转移注意力。


    只要不再关注就好，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您好，这是两位的饭菜。”


    “好，谢谢。”


    两人一共点了三道菜，红豆泥团子、鳟寿司还有御烧。


    菜上好后，店员又送来两碗米饭。


    他们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饭。


    “唔，好吃，”星野礼奈夹了一块寿司，嘴里嚼了嚼，露出幸福的表情，“优挑的地方真好，以后还来这里！”


    “记得我刚来东京的时候，乡下俗小子，第一次见到大城市，不敢去店面看起来奢华的地方吃饭，最后找了这里。”


    “这家料理店，对优来说，意义特殊？”


    “对。”


    “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星野礼奈突然充满斗志。


    “倒也不需要这么郑重。”藤原优说，心里仿佛被一双大手拂过，内心暖暖的。


    “不行！人生路很长，走来的历程中，所见所闻都值得记录，而且，爸爸说，‘记下走来的历程，迷茫时看看，可以找回初心’。”


    星野礼奈说着很不衬她平时形象的话，藤原优猜测，这都是岳……咳咳咳，她父亲教她的。


    不过，走来的历程吗？


    我是为什么踏上旅程的呢？


    记不太清了。


    藤原优突然感觉口中的鳟寿司寡淡无味，米饭仿佛变成沙砾，难以下咽。


    “优怎么了？”星野礼奈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事，我……”


    嗡嗡嗡！


    手机调的静音，加上料理店人声很吵，只有藤原优感受到了手机震动，


    “我肚子还有些不舒服，没有胃口。”他说。


    “用不用买点胃药？”这么一说，星野礼奈表情立马变得关心。


    “没事，我可能……要再去趟洗手间。”


    “那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优！”


    “……嗯。”


    藤原优沉默着点头。


    星野礼奈见他心情依旧低沉，不禁安慰起来：


    “优没有胃口吃就算了，我不介意。再说了，我可以回家学习这三道菜怎么做，然后做给优吃。”


    “……”藤原优抬起头，注视这位眼里只有他的少女，“礼奈是好女孩。”


    “欸，怎么突然这样说？”


    “有些感慨，谁娶了礼奈，婚后生活该多幸福啊。”


    “呀！不要说啦！”


    藤原优成功将妹妹的脸挑逗到脸红，然后走出料理店。


    挤进人潮时，他掏出手机。


    “清吉琴美：快回来，寿喜锅要做好了！”


    “藤原优：很快！”


    “清吉琴美：我再等等你。真是的，突然去洗手间，我看着香喷喷的牛肉，要忍不住吃了！”


    “藤原优：其实……”


    “清吉琴美：一定会等你，因为，这是我们两个的约会！”


    不知道为何，平时凛冽的秋风变得柔和，蹭过脸颊时，没了刀刮的痛感。


    心血来潮。


    藤原优朝后一看，少女坐在阳光照拂的位置，微笑着对他摆摆手。


    妹妹在看着他。


    痛！


    好痛！


    心好痛！


    仿佛有柄钢针，捅进胸膛心脏，胡乱地搅，血和肉块混在一起。


    他正在承受这股痛感。


    藤原优强撑着，没有表现出异样，走出妹妹视线范围。


    这是一个墙角，前方只有一个垃圾桶，路人不会闲的没事干，朝里面看。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用力喘气。


    空气仿佛变成了浸水的棉球，噎住喉咙，堵上口鼻。


    不管怎样，都吸不进哪怕一丝气体。


    不。


    不行。


    至少……不能让他们伤心。


    藤原优抱着这样的想法，抵御内的心挣扎情绪。


    他现在才察觉到，自己可能辜负了两位女孩心意。


    穿过熟悉的小巷，藤原优再次翻过烂砖墙，这次袖筒没沾上痕迹。


    “大幅料理店”。


    藤原优深吸几口气，推开店门，他对厨房看过来的老板娘笑了笑，然后走向清吉琴美的位置。


    她正在遥望窗外景色。


    藤原优心里庆幸，幸亏面对的是另一条街道，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身体怎么样了？”清吉琴美听到声音，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些了，至少能吃饭。”藤原优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秋末一定要注意保暖。”


    “你该对自己说，而不是对我。”


    清吉琴美对着厨房摆摆手，没一会儿，一位看起来像高中生少女，端着一个砂锅走过来了。


    她先是打开电磁炉，然后把砂锅放在上面。


    随着加热，寿喜烧的香味便散发出来，金针菇、豆腐、牛肉片悬浮在煮沸的汤汁表面。


    清吉琴美先是夹了一块肉片塞进嘴里，好像因为太烫，哈嘴，反复嚼了好几下，才咽到肚里。


    “真好吃，就是牛肉太熟了，不太劲道。看我自己弄一片。”


    说罢，清吉琴美夹起一块生牛肉片，放进煮沸的汤汁里，静静等待着。


    她注意到藤原优还没下口，只是堪堪吃了几口米饭。疑惑道：


    “怎么不吃？”


    “肚子不太舒服，你……吃吧。”


    藤原优撑起一个歉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