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藤原优是个满嘴谎言的人。


    没有什么所谓的打工钱老板，也没有财务部门贪污，这些都是他找的借口。


    “清吉琴美：可以来医院帮我忙吗？今天出院，东西太多，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藤原优：可以。”


    藤原优知道，如果这件事，让妹妹知道了，肯定会跟着自己去医院，然后两位女生又不对付，闹得气氛尴尬。


    所以，不得不撒这个谎。


    藤原优一边想着，一边打了辆计程车。


    坐上车，告诉司机去东京市立医院，然后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写字楼，再次陷入思绪。


    清吉琴美的梦境结束了。虽然体验梦境的记忆没消失，但产生的感情，正在一点点流逝，像握在手中的水，握的越紧，消散得越快。


    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面对无法改变的事，终究只能接受。


    他也想过，如果把这段记忆写成文字，用文字代替情感，可不可以？


    答案：不能。


    那终究是带有一丝未来的梦境，不真实的情感，如果影响到现实，就舍本逐末了。


    为此，藤原优面对这份感情，选择故意忽略，不握得那么紧，松一些，尽量让这份感情浸润，留下痕迹。


    清吉琴美病愈，放在门前的那一束花，以及花束里的卡片，都是表达的这份意思。


    只是，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察觉到了藤原优的“疏远”。


    并且，她做出回应：想逃走，不可能！


    一整个上午，都陪在藤原优身边，哪怕有不对付的女性，也笑着接受。


    现在她又发出邀请，他没理由拒绝了。


    思考的时间，出租车驶到东京市立医院。


    时间是晚上七点，天完全黑下来，繁星微微闪烁。


    藤原优下车，看了眼四周，虽然是晚上，医院依旧人满为患。


    他急匆匆走向住院楼。


    “喂，藤原桑！”是小林护士，她胸前“护理部主任”挂牌啪嗒啪嗒响。


    “小林桑？”藤原优站住了脚步。


    “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小林护士目光上下扫视他，“难道去找你的小女友？”


    她露出微妙的笑容。


    “不是。”


    “我不信。”小林护士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说，“她昏迷那一个星期，你每天都来看望，还帮着擦汗、洗脸，现在跟我说不是女友，你觉得我信吗？”


    “……”


    藤原优一言不发，绕过小林护士，走向楼梯间。


    小林护士立刻追在他身后。


    “你说话啊。为什么这两天不来探望那小姑娘，我有一天去查房，刚打开门，那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叫你的名字，我看得都于心不忍。”


    小林护士絮絮叨叨说着，肩膀猛地感受到一股力道，后背重重地撞到冰冷的墙壁。


    她惊恐地抬起头。


    “别打她的主意。”藤原优声音冷静无比，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小林护士脸颊感到一股毫无毫无克制的、最原始的野蛮气息，似乎不小心说错话，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我……没有想害她。清吉家，我惹不起。”小林护士垂下头，小声道。


    “……嗯。”


    藤原优点头，幅度微小得几乎看不到。


    随后，他松开手臂，转身走出楼梯间。


    小林护士见他背影消失后，眼神呆愣，身体犹如没有骨头的烂虾，瘫坐在地上。


    “那家伙……竟然这么可怕……”


    她内心原本诞生的邪念，顿时烟消云散。


    …………


    楼梯间外，藤原优背靠在墙壁上，听到小林护士喃喃自语。


    看来威吓起效果了。


    小林护士从不是一个好人。这点，藤原优将药递给她的时候，就清楚察觉到了。


    就像一脸和善的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猫脸，张开血盆大口。


    所以需要敲打——藤原优现在做的事。


    再听一会儿，楼梯间传出脚步声，声音由大到小，很快就消失了。


    藤原优探头，余光瞥到楼梯间空无一人，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没底。


    他没再多久留，看准方向，朝清吉琴美病房走去。


    刚刚走到洗手间，藤原优看到一位穿白色羊毛衫的少女，抱着洗脸盆，从里面走出来。


    他凑过去。


    “清吉同学，晚上好。”


    “你好。”


    “病怎么样，好些了没？”


    “已经好了。”


    “态度好冷淡，简直跟雪女一样。”藤原优吐槽道。


    清吉琴美站定，扭过头。


    “你说谁是雪女？”她眼中散发寒意。


    “……我是雪女。”藤原优沉默了一下，悻悻地说。


    清吉琴美盯着他的脸，没一会儿，扑哧地笑了。


    藤原优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你吃瘪，还是因为我吃瘪，有点小小成就感。”清吉琴美脸上终于绽开笑容，像樱花一样烂漫。


    看到她笑了，藤原优内心滋生一股喜悦，然后很快消散大半。


    梦境衍生的情感，仍在不断消散。


    但不是坏事，他不喜欢虚假感情，对待妹妹的时候，也是如此。


    到了现在，藤原优对妹妹情感依旧是纯正的兄妹感情，绝不是缘某空之类的变态情感。


    他一边想着，一边点头。


    自己真是个好男人，对情感一丝不苟，容不下一丝污垢。


    “是吗？那以后，你可要多让我吃瘪。这样你开心，我看到你开心，我也开心。”藤原优笑着说。


    “唔，这样的话……当我男友吧。”清吉琴美目光灼灼，注视他眼睛。


    “当朋友不错吧？而且，这样可以给对方留一个退路，不怕后悔。”


    “你是不想负责吧？真不愧我气的称号，变态！”


    “怎么会。情感这东西是泥潭，陷进去容易，抽出来就难了，还会弄得一身脏。”


    藤原优尽力解释，脸庞露出焦急神色。


    但这对于清吉琴美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女生想要男生一个坚决承诺，如果再含糊其辞，就犯了大忌。


    可惜，藤原优没有交往经验，不知道这一点。


    “那你就继续‘冰清玉洁’吧！”清吉琴美撂下这句话，抱着盆，快步走开了。


    “等等，我不是……”


    藤原优急忙追上去，想跟着少女进入病房，然后迎接了一个闭门羹。


    他敲了几下门。


    门后没声音传出，侧面映证了一种态度：不欢迎。


    藤原优抓耳挠腮了，面对女生闹别扭，除了应付过妹妹外，他还没哄过别的女生，一时间有些犯难。


    “这是……藤原桑？门关着，看来和小琴美闹别扭了呢。需不需要我帮忙？”


    “清吉太太，您别取笑我了。”